大客车成排开出市区，板油马路也渐渐变成了土路，直至两侧楼房消失缓缓开进山中。

山中草木葱茏空气清新，连风都带着丝丝凉意。一班的车在最后，等待许久后在教官的指引下下车，男女生自动分成两个队伍，女生先跟着教官排队离开，男生则暂时留在原地，等安排好女生再来安排他们。

“好好待着别乱跑。”

身为班长，陆尘需要组织纪律，但一班向来纪律不错，也不用费心思管，提醒过后陆尘便靠在路边的树干上，歇了口气，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大哥，你至于吗。”钟景明都无语了，“五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搁这儿演牛郎织女呢。”

陆尘：“牛郎织女还有个鹊桥呢，我啥也没有。”

“哎呀你别管他。”杜司宇道，“他就这样，天天跟夏迟黏糊一起像那什么似的，上幼儿园出去春游的时候老师让小朋友拉手，他除了夏迟谁都不行。要我说啊，正好何姨……哦，就是陆尘他妈，他妈跟我妈似的喜欢女孩，倒不如让她认夏晚当姑娘得了，你去给夏迟当哥。”

乔颂坏笑，“哎呀，这可不兴变成兄妹啊。”

杜司宇：“兄妹不好吗，让梅姨给他俩弄个架子床，他睡下边夏迟睡上边，天天睡觉都在一块儿。”

乔颂眼中神采更盛，笑意更深，“其实……像你说的这种，倒也不一定要做兄妹。”

杜司宇：“啊？”

钟景明：“咳咳！”

陆尘：“你们真的好闲啊，你们……噗……”

他瞬间想到了俩人结婚后的生活，低头捂嘴笑。

“你特么这毛病能不能改改。”看他耳朵尖又红了，钟景明忍笑忍到嘴角抽筋，“法律制裁你呢，悠着点。”

杜司宇听的一头雾水，问乔颂，“他说啥呢？”

乔颂抬手揉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额……我也没听懂……”

“是吗？”杜司宇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一时想不出来，好在这时前面的队伍开动，他们随着队伍慢慢向前走，让他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几十米外有个不起眼的大院子，院墙是栏杆砌的，表层白漆脱落，已经生了锈，院子里还有个小楼，是这次军训学生们住的地方。

女生们已经安排妥当，男生们全都进了院子，一班还是在最后，行进速度非常缓慢，走走停停总感觉要好久才能分完宿舍。陆尘跟钟景明说了一声，让他看着点，自己则跑到了队伍最前面，跟着别的班级一起混进小楼，并且顺利溜到了那间传说中可容纳上百人的大宿舍。

看清环境的那一刻，陆尘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只见这间所谓的宿舍中摆满了架子床，密度非常大，再加上通风不好，屋子里的味道特别难闻，有点像被褥用了好几个月没洗的馊味儿，其中还有点臭袜子的味道。

教官正在大声吼着安排床位没注意到多出一个人，陆尘又悄悄的退了出去，临出门前不小心听见另外一个负责登记人数的教官靠着墙自言自语。

“多人了，看来得安排一楼的四人间。”

这个小楼的格局有点像是某些教学楼，进了大门就是一楼连同二楼的大厅，三楼四楼是女生住的四人寝，男生都塞在了一楼二楼两侧的大房间，剩余的则被改造成了超大水房和厕所，保证学生们每天能够顺利洗漱以及解决生理问题。

陆尘开始心动所谓的四人间，虽然条件依旧很差，但也比去当沙丁鱼罐头要好。

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往回走，回到班级队伍时脚步未停继续向后走去，路过钟景明时狠狠用眼神给了他一个暗示。

刚接到信号的钟景明不明所以，但考虑到陆尘应该是看完宿舍回来的，估计这个暗示与宿舍有关，于是默不作声的脱离队伍，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俨然有退到队伍末尾的意思。

乔颂和杜司宇也接收到了暗示，俩人都是一脸懵，杜司宇还问他眼睛咋了用不用找教导主任要点眼药水，气的陆尘直接翻白眼。

还没等弄明白陆尘这是在搞啥，钟景明也退到了俩人身边，小声说了句别吵吵，说完继续向后退。

乔颂好像明白了什么，拽了拽杜司宇的袖子，也学着钟景明那样跟着陆尘一起来到队伍最后。

那个教官算的没错，大房间确实不足以容纳所有男生，由于一班排在最后，剩下的十来个人幸运的被分到了一楼的四人间。

陆尘他们这间貌似是杂物间改造的，两个上下铺的架子床，床下面有一个大号工具箱，门后面还堆着扫帚拖布等打扫工具。

放下书包后，钟景明抻开被子抖了抖，被灰味儿呛到，一脸嫌弃，“这是多久没洗过了？”

陆尘：“知足吧，一楼的四人间几乎没人住过，被褥顶多是灰味儿，你要不要去罐头盒看看，我都怕他们住完染上脚气。”

“咦……”乔颂嫌弃道：“说的有点恶心。”

杜司宇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通风，“灰味儿好整，让风吹吹就好了，咱们从现在吹到晚上睡觉，肯定就给吹没了。”

屋子里连个小板凳都没有，他们只好把被子展开挂在上铺的围栏上。

半小时后，教官拿着大喇叭在走廊边走边通知，让他们赶紧换上迷彩服，十分钟后在操场上以班级为单位集合。

他们下午还有所谓的训练任务，即——排队列、站军姿。

陆尘整整一下午没看到夏迟，本来以为吃晚饭的时候“偶遇”一下，结果就连吃饭都是男女生分开，而且还要分批次，大家全都穿着迷彩服，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食堂四人小桌，学生进去之前工作人员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饭菜，陆尘一口菜一口饭，吃的食不知味。

然而“食不知味”的不止他一个。

乔颂试着吃了两口，又喝了一口汤，茫然道：“是我太久没吃食堂味觉错乱吗？这饭菜什么味儿啊。”

“你说巧不巧，我吃出了一点洗洁精味儿。”钟景明端起汤碗对着光线调整角度，“看到没有，有一块是彩色的。”

就像是一碗澄澈的水中，漂浮着一抹彩虹。

杜司宇：“你那碗是有点离谱了，要不你找老师给你换一碗，别吃坏肚子了。”

钟景明：“汤都是一锅熬出来的，碗也是一批洗的，换几碗都这样，顶多眼不见心不烦，换个心里安慰而已，没必要浪费时间。”

乔颂：“姥爷怕我冷不丁出来吃食堂不习惯，还给我带了胃肠药感冒药和退烧药，你要肚子不舒服就跟我说。”

钟景明叹气，“我只能说谢天谢地没让咱们把饭菜都吃光。”

但是作为十七八岁的男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这些饭也就仅仅吃饱而已，可这个食堂真的太离谱了，有情况的还不止他们一桌，还有人在菜里吃出了刷锅的钢丝、在饭里吃出了足够塞进蛀牙的沙子。

抱怨声此起彼伏，等教导主任过来视察的时候学生们表示强烈抗议，让他现在就去和食堂负责人沟通，要求改善卫生环境。

由于今天刚到军训场地，晚上需要检查内务，所以吃完饭后没有安排训练项目。

大家成群结队回到各自寝室。

包括陆尘在内，他们寝室四个人当中足足两个问题儿童，又紧挨着大厅，于是被第一个检查，而且是教导主任和教官一起检查，在确认他们并没有带违规物品后才满意离开。

“唉。”乔颂坐在下铺钟景明的床上，背靠着被子，叹息道：“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吃满一周胖五斤的准备，结果呢，我现在只想活着回去。”

钟景明：“咱们不可能胖的，甚至保证饿不死都很难。”

杜司宇：“那也没招啊，就这条件，估计等饿了的时候饭菜能顺口点。”

钟景明：“你这叫自我麻痹。”

杜司宇：“那也比饿死强啊，总不能一口都不吃吧。”

他们三个激情讨论的时候，陆尘独自在窗边徘徊，他再次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防盗窗，发现它上面留着一个可供弯腰通过的小门，只不过被小锁头锁住了。

陆尘探出大半个身体，开始研究那把小锁头。

钟景明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别折腾了，就几天而已。”

陆尘：“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夏迟带零食了。”

钟景明：“……”

他眼前一亮，立刻跑去陆尘身边指挥，“你别光折腾锁头，看看旁边螺丝，要是上锈了的话就拆螺丝。”

“我去……”杜司宇震惊的看着他俩，“能不能行了，就为了口零食开始破坏公共财物，还是不是同学们心中的优秀班干部了。”

陆尘：“有你喜欢的辣条。”

杜司宇：“……”

他火急火燎的冲了过去，扒着他俩的肩膀，“诶我说你俩行不行啊，要不走开，我试着踹一脚，万一能踹开呢。”

眼看杜司宇翻脸比翻书都快，乔颂面露嫌弃，“说好的优秀班干部呢，就为了口吃的和人家同流合污，有没有点道德？有没有点素质？”

陆尘：“有你能吃的干果和苏打饼干。”

乔颂：“……”

他当即从床上跳起，弯腰去掏下面的工具箱，“来个人帮忙，万一里面有扳手电钻螺丝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