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

忽然间,一声讥笑打断了这片刻的宁静。

“呦,这里怎么还有人呐?”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林轻音猛地回过神来,看见了假山外的刘巧儿。

刘巧儿捂着嘴巴,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这光天化日的,你们干什么呢?”

她刻意拖长尾音,阴阳怪气道:“轻音,你才跟张少主确定关系,转头就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这要传出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刘巧儿言语尖酸,好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林轻音擦干眼泪,不甘示弱道:“大娘子误会了,我与景寒哥哥情同兄妹,全府皆知。此番劫后余生,心中后怕,他安慰我有何不可?”

“安慰?孤男寡女的,就这样安慰?说出去也不嫌害臊。”说着,她戳了戳自己的脸皮。

林轻音被她的尖酸激起了怒意,忍不住刺了她一句:“大娘子当然不能理解,毕竟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你。你嫁进林家四年,你爹娘除了伸手要钱和催生儿子之外,可曾问你一句过得好不好?”

这番话狠狠扎进了刘巧儿的心里,这些年,刘家人每次出现不是要钱就是催生,连林轻音都知道。

刘巧儿原本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涌了上来。她看向林轻音的眼神也愈发嫉妒:“被我当场捉住还敢嘴硬?我倒想知道,张少主若是看见这一幕,会是何反应。”

她转身欲走,却被周景寒叫住:“大娘子且慢。”

刘巧儿勾唇:“果然还是怕了?”

林轻音拽了拽周景寒的衣袖,想让他别管。反正她跟张从岩的婚事是假的,张少爷也不会在意这些。

周景寒却低声道:“纵然张公子不在意,若她传遍临川城,你的名声也会受损。”

周景寒不会允许。

他神色清冷,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娘子,我记得半个月前的生日宴上,令尊又来要钱。当时你私自开了库房,林伯父应该还不知道吧?”

刘巧儿一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指着周景寒的手微微颤抖:“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周景寒丝毫不惧,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彼此彼此,也请大娘子谨言慎行,莫要随意编排些没影的事。”

刘巧儿被周景寒唬住,心中也打起了鼓。虽然她现在生了儿子,林宏不会对她怎样,可她爹愈发过分,迟早会引起他的不满。

刘巧儿深吸了一口气,扯了下嘴角:“我开玩笑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这么紧张。两位……继续安慰。”

她抬了抬手,目光揶揄,转身离开。可手边的衣袖,已被她用力攥出了褶皱,不知带了多大的妒忌与恨意。

林轻音知道,她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这些年,无论在别处受了何人之气,她都只敢将怨愤发泄在林轻音身上。

林轻音缓缓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理会她:“只要去了京城,就再也不用搭理这些人了。”

周景寒听着她的话,好像已经打定了要去京城的主意。他微微皱眉,耐心提醒:“这些日子舟车劳顿,你快回屋歇歇吧。至于婚事,你再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

林轻音轻笑了一声,坦然道:“我不是真心嫁他,他也没想娶我,只是想借着嫁人的名义离开林家罢了。”

只要去了京城,她就能彻底断了和林家的联系。就算林宏找去京城也没办法,他敢去张家闹吗?

想到这里,林轻音不由得激动起来。

周景寒看着她眼中的欣喜,想说些什么,又咽回了肚子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知道她有多渴望离开林家,也知道,只有张从岩才有能力名正言顺把她带走。

他温柔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轻音点头:“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们一起去京城。”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好像天上明媚的太阳。

林轻音回了院子,刚靠近,就看见守在门口的桂姨。

桂姨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缓缓滑落。

林轻音鼻子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桂姨更加心疼,双手微微颤抖,将她搂紧怀里:“这些日子吃得好吗,睡得好吗?你从来都没有离开家这么久,可把我担心死了,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你受了委屈。”

林轻音听着桂姨的话,心中满是愧疚。

她擦干眼泪,拍了拍桂姨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宽慰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儿的。”

好一会儿,桂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在桂姨的陪同下进了屋子,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桂姨准备了几件衣服,备她挑选。

林轻音的目光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一件嫣红色的长裙上:“就这件吧。”

桂姨笑了声:“我也喜欢这件,颜色鲜艳,看着喜庆,正好冲冲霉运。”

林轻音笑了笑,将衣服穿好。她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如晚霞般绚丽的长裙勾勒出优雅的身形,好像天上织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桂姨夸得停不下来,林轻音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正巧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她笑着走到院里。

这丫鬟是林宏院里的,前来传话:“刚才,张少爷和老爷聊天,夸赞您织艺了得。老爷便让您准备些云霞锦送到张少爷房里去。”

末了,丫鬟强调了一句:“老爷说,一定让您亲自送去。”

林轻音知道林宏心中所想,无非是让她和张从岩多多接触。

对于他的安排,她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又想到往后去京城,诸多事宜还得依靠张从岩帮忙。犹豫再三后,还是挑选了之前织好的云霞锦,朝着客房去了。

*

西苑,张从岩坐在主位上,看着座下的少年。少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微微垂眸,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这让张从岩很是诧异。

四年前,他曾见过周景寒。在刑场上,他抱着昏倒的妻子离开时,看见了隐藏在拐角处的周景寒。

那时,他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浑身是伤,被打的面目全非,只有一双眼睛燃着不屈的火焰。

这双眼睛给张从岩带来极大的震撼,可刑场之上,他妻子受了刺激,胎儿不稳,无暇顾及他人,只能匆匆离开。

直到妻子离世后,他才想起这个少年,听说他已经离开京城,回了老家。

这四年,周景寒消失得很彻底,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忘记了通天楼大案。

但张从岩记得,那双眼睛一直在他的梦里出现,和死去的妻子一起。

直到月前,他接到从临川寄来的信件。张从岩派人打听,意外听到了周景寒的名字。细查之下,自然知道他陪同沈举人入京赴考一事。

张从岩心中颤栗,他知道这个少年终于要回来了。

第一时间,他找来了临川。

张从岩平稳心情,声音微颤:“你去京城想做什么?”

周景寒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陪同沈举人参加科举。”

“你为什么选中他?”

周景寒微怔,扬起淡淡的微笑:“张少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张从岩看出了周景寒的疏离,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你不必隐瞒我,我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帮你。”

他不信周景寒离开京城时,什么都没带。更不信,他什么都没有就敢重回京城。

“把你手中的证据,交给我。让我帮你。”张从岩的语气变得急迫。

就在这急迫之间,局势悄然发生转变。

周景寒淡淡一笑,轻松挑起了对方的情绪:“张少主,您误会了,我什么都没有。”

张从岩呼吸一滞,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他急道:“我已经救了你,你还不信任我?”

周景寒唇角含笑,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从岩被他激怒,咬牙威胁道:“你就不怕杀了你,让你永远也去不了京城,翻不了案?”

周景寒这才抬眸。

张从岩以为他终于松口,谁知他仍是淡淡的笑:“无所谓。”

张从岩一口气完全泄了。他终于明白,周景寒不是棉花,是打不穿的铜墙,他准备了四年的复仇,不会轻易交付给任何人。

张从岩镇定下来,后退了一步:“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等咱们去了京城,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周景寒还没有说话,屋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林姑娘,您怎么来了?”

周景寒微怔,转过头看向外面。

张从岩心中无奈,刚才两个人对峙了半天,也没有他现在一个转头的动作幅度大。

“林姑娘应该是找你的,去吧。我们的事以后再谈。”

周景寒起身告辞,临走时帮他将门带上。

他走到院子中间,迎面遇上了林轻音。

她穿着一件嫣红色长裙,衬得她灿若朝霞,明眸善睐。

他还未说话,林轻音先问出了声:“景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满脸的诧异,却也表明她不是来找他的。

周景寒心中揪了一下,还是耐心解释:“小院死过人,林宏将它封了。张少爷提议我跟他一起住在客房,便住进来了。”

说到这儿,他目光微顿,落在林轻音手中的布匹上:“你这是?”

林轻音道:“送给张少主的。”

“林宏让你送的?”

林轻音点头,又摇头:“是他让我送来的,但我心里也觉得应该送来。”

周景寒听了这话,瞬间沉默下来,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张从岩帮了她的忙,她必然是心生感激。日后,张从岩帮她越多,她就会有更多心甘情愿的事为他做。

周景寒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资格酸,可天下万般事,唯有心事最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默默往边上让了让,指着院里的最中间的正房:“他在屋里。”

“嗯。”林轻音点了下头,直接略过了他,走向张从岩的房间。

周景寒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也许她只是普通的转身,没有任何含义,却在他的心里翻出了巨浪。

林轻音走到主屋,敲了敲门:“张少爷,是我。”

里面的声音似乎也有些诧异,顿了一下,才开口道:“进来。”

林轻音推开房门,表明来意:“张少爷,我来给您送些云锦。”

张从岩坐在屏风后的书桌前,听到这话,笑着站起来:“多谢林小姐。”

他穿过屏风,走到前面,却在看见林轻音时,顿住了脚步。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好像看呆了一样。

直到林轻音“嘿”了一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抱歉,我失态了。”

林轻音摇头,没放在心上:“我给您送些云锦来,若是有喜欢的,我叫裁缝帮你做身新衣服。”

“好。”张从岩敷衍了一句,目光仍落在林轻音的身上,“这云锦的颜色很好看,很趁你。”

林轻音抿唇微笑,认真解释道:“云霞锦就是按照各种云彩的颜色所织,这是晚霞的颜色,最是绚烂。”

张从岩点了点头,嘴角浮着笑意,好像陷入了回忆:“我娘子也喜欢云霞锦,只是她平日里爱穿素色的衣裳。”

林轻音被他此刻的深情所感染,忍不住道:“夫人一定是个温柔端庄的人。”

张从岩暗笑:“才没有。成亲之前,她也是天真烂漫、喜欢嬉闹的。成亲之后,为了操持家中事务,才学着成为当家主母,她总觉得太艳丽的颜色不够端庄,会让人笑话。”

“我不依,总求着她穿,她拗不过我,就在房间里穿给我一个人看。要是有丫鬟无意闯进去,她就会害羞地躲起来,又换上端庄的素色衣服。”

张从岩说起这些过往,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仿佛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在眼前。

他多年经商,早已习惯将心事隐藏在心底,平日里那些亲和、狠厉、真诚、油滑的模样,都是假的。

唯有此刻,情真意切。

林轻音不禁动容,他一定深爱他的妻子,所以才会千里迢迢来到临川,只为周景寒能帮他翻案。

她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布准备离开,张从岩却喊住了她:“留下来坐一会儿吧。”

林轻音愣了一下:“张少主有事吗?”

张从岩摇了摇头,只是盯着她看:“坐下陪我一会吧。”

林轻音有些慌乱,他不会把自己当做他死去的妻子吧?这可不行,她赶紧拒绝:“我还有事……”

张从岩却打断她的话:“就一会儿。”

林轻音有些别扭,余光瞥见屋外的周景寒,忽然想到了以后。

她轻咳了一声,狡黠道:“我留下也可以,不过您得答应我一件事。”

张从岩笑道:“你还有条件?”

林轻音扬起灿烂的笑:“去了京城,您得给我一间铺子,让我做掌柜。赚了钱之后,我也给您分成。”

她两眼放光,认真地和他谈判。心中想着,只要有了铺子加上她的技艺,一定能赚上钱,只要勤快些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张从岩有些惊讶。他来临川只为了周景寒一人,带林轻音离开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周景寒,没想到她却真的思考起以后的人生。

她的单纯竟让张从岩心底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轻笑一声,爽快地竖起两根手指:“两间!”

“什么?”林轻音愣了一下。

张从岩笑道:“我给你两间铺子,够不够?”

“够够够!”林轻音不敢相信,这就是京城富商的阔绰吗?

她两眼放光,一屁股坐下,恨不得立刻跟他签订合约:“我也不占你便宜,陪你两炷香的时间!”

张从岩被她的模样逗笑,身上鲜艳的云霞锦更称得她面如桃花。

门外,周景寒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嬉笑打闹,好不欢快。

他不是个好奇的人,此刻却忍不住在想,他们究竟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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