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从岩瞟了眼周景寒,漫不经心道:“你要娶林姑娘?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听到这句质问,林宏揪着的心稍稍放下,至少张从岩还没反悔。
他的脸色由阴转晴,立刻冲上去怒骂周景寒:“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敢……”
他还没骂完,忽然听到张从岩在身后幽幽的开口:“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林宏愣了一下,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心里冒了一层冷汗,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他全然不知的事情正隐藏在暗处。
周景寒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张从岩靠近他的身侧,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别犹豫了,你真的要辜负林姑娘的良苦用心吗?她那么想入京,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啊。”
周景寒像是被触动到心底最柔软的弦。他转头看向屋里的人,她满脸通红,蜷缩在一起,正不停地哼吟。
如果她一直呆在林府,这种事还会发生无数次。
周景寒仰起头,望着张从岩的眼睛:“放过她。”
张从岩道:“你得拿出诚意让我看看。”
周景寒瞥他:“你想怎样?毒药还是什么?”
张从岩低笑了一声,贴近他的耳朵:“我不要你的命,我只用她的命为筹码。只要你听命于我,从今天开始,没人能碰她一根头发。否则……”
这样的事,将会越来越多。
周景寒脸色阴沉:“不要牵扯她。”
张从岩摇头:“那可不行啊。我是商人,知道什么最有筹码。用你手里的证据换她后半生平安无虞,不值吗?”
今夜的事,他并不想伤害林轻音,只是为了提醒周景寒,他随时有伤害林轻音的能力。
周景寒无奈的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早就妥协了,可还有一丝倔强在硬撑着。
他可以把父亲用命换来的证据,交给一个陌生人吗?
他仰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好像在对他眨眼睛。
良久,他垂下眼眸,沉声道“我答应你。作为条件,你要助我翻案,更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张从岩郑重地点头,心跳早已开始加速:“我答应你!我们立刻入京,明天就启程!你和林姑娘,我带你们一起走,谁敢拦着,我必不饶他!”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巴不得立刻飞奔到京城!
林宏慌了神,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要走?”
张从岩的计谋已经得逞,也懒得再和林宏废话:“今夜出了这档子事,我帮你保守秘密已是仁至义尽,难道林老爷真以为我还能娶你的女儿?”
林宏顿时愣在原地,脸色变得惨白,如同寒冬腊月被丢人泼了盆凉水。
张从岩瞥了他一眼,好心提醒:“如果我是你,会立刻去查谁给林姑娘下了药,想要坏了她的名声。”
语罢,他若有如无地瞥了眼刘巧儿,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张从岩没有现场拆穿,反正他明天就要离开了,没必要管这档子闲事。何况,刘巧儿这一波也算帮了他大忙。
他走上前,拍了拍周景寒的肩膀:“聘礼我已备好,当做送给你和林姑娘的礼物。”
张从岩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他的手一直放在腰侧,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香囊。
院子中,周景寒没有看林宏,径直转身进屋,温柔地抱起迷糊不清的林轻音,将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整个西苑一片漆黑,犹如林宏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僵硬地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满腔的愤怒全都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的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骂得嗓子都有些沙哑了,才终于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到底是谁给轻音下了药!”
刘巧儿不敢接话,只能紧紧地抱着早已睡着的儿子,好像抱住了自己的护身符。
直到林宏下令捉拿春月,准备彻查,她才战战兢兢开口道:“有什么好查的,依我看这就是周景寒干的。他将轻音哄骗至他的房间,又给她下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呗!”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宏的脸色,眼神里透着心虚。
林宏没说话,他的脑子乱极了,怎么也想不明白。
刘巧儿又道:“他一定是嫉妒老爷找到张少爷这样的女婿,故意报复您呢!您也不想想,这几年您是怎么对他的!”
“混账!”林宏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不再思考,几乎已经认定。
反正轻音出现在他的房间,他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林宏眯着眼睛,眦目欲裂,恶狠狠地吼道:“我要他死!”
*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屋外飞来一只乌鸦,“嘎”地叫了一声后又飞向远方。
林宏坐在桌前,双眸冰冷。一夜没睡的他,胡子长满了半张脸,显得格外憔悴。
听说张从岩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他立刻喊来管家福叔,让他把周景寒和林轻音一起喊到前厅。
林轻音昨夜昏昏沉沉,浑身燥热难耐,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烧个不停。
幸好周景寒及时为她降温,止住了浑身酥酥麻麻的痒,让她好受一些。
而这一夜虽然难熬,总算是过去了。
她本想找春月问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管家说,春夜已被连夜撵出了府,让她想调查都没了线索。
又听到张从岩退婚、周景寒求娶,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被下了药,只记得自己要去找周景寒解释,但生了病身体不适,又被周景寒送回了院子。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管家也不好说直说,只道:“老爷请您和周少爷去趟前厅,说要商量婚事。”
林轻音不晓得其中缘由,一听说林宏也同意了这门亲事,心头先是一喜,紧接着便是羞涩。
她提溜着裙摆,一路小跑去了前厅。
周景寒也听到了小厮的传话,本不想搭理林宏,但听到轻音也去时,便跟着小厮一道去了。
他走到前厅,正遇上一路小跑的林轻音。
林轻音骤然停下,脸上浮现红晕,像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霞。她的双手不自觉扣在腰前,努力假装端庄,想在他面前保持淑女的样子。
周景寒看着她,忍不住面露微笑,跟在她的身后,护着她进了前厅。
张从岩将所有的聘礼全部摆在正厅门前,而林宏正坐在上位。
他的手边摆放着一本聘书,聘书上清晰地写着周景寒和林轻音的名字。字迹早已干竭,看来并不是刚添上的,而是早已写好。
张从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和林轻音的名字写在一起,哪怕是假的也不可以。
林宏见他俩都来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咬着牙道:“昨夜的事已无法更改,张少爷要退婚,我也没有脸强求。不过他愿为你俩做媒,促成你们的一段姻缘。”
听到这话,林轻音红着脸,瞟了眼周景寒。
但周景寒面色严肃,没有说话。
林轻音有一瞬心慌,难道他不愿意?她紧张地捏着衣袖,手指微微泛白。
周景寒冷着脸,陷入沉思。他当然愿意娶轻音,但他不相信林宏的为人。
他沉默许久,才道:“林伯父大清早让我和轻音过来,所谓何事?”
林宏咬着牙,说明缘由:“我本想给你和轻音办场喜事,但一来张少爷着急走,没有时间;二来临川城人人都知道轻音要嫁给张少爷,突然换了人必然沦为笑柄。我丢不起这个人,轻音更受不了这个辱。”
“所以,”林宏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景寒,“我只当做轻音还嫁给张家,今日入京,你依然以兄长的身份护送,待到了京城,我再不管你二人。”
他偏过头,不再看两人,悲痛的眉眼间,写满了情真意切。
这一次,周景寒没有逆他的意思,郑重地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没有感情,但有感激。
林宏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让管家端进来两杯茶:“你们两个给我敬杯茶,便算是喜茶了。”
周景寒和林轻音四目相对,心跳全部加快。
她害羞地走到周景寒的身后,和他一起端起了茶,走到林宏面前。
林轻音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鼻子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我没有原谅你,可是这杯茶之后,我不再恨你了。”
这一刻,她有难过,但更多的是解脱。
从此以后,祝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她这个“外人”不再参与了。
林宏接过茶水,暗骂了一声:“臭丫头。”可是眼睛却瞬间红了。
他又喝了周景寒递过来的茶。随后,管家端来两杯酒。
林宏道:“交杯酒喝过,便算礼成。从今以后,好好待轻音。”
周景寒应了一声,双手微颤,与轻音一起喝下交杯酒。给这三年的守护一个圆满的结局。
茶敬完,酒喝完。周景寒和林轻音准备回去收拾行李。
林宏却喊住了周景寒,说是有些话要交代。
周景寒看在刚敬完茶的份上,没有拒绝,他对林轻音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到西苑等我。我们巳时出发,前往京城。”
林轻音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坐在主位的苍老的林宏,什么话也没说。
她回屋之后,桂姨已经帮她收拾好了行李,整整两大包,装满了她爱穿的衣服。
林轻音搂着桂姨,久久没说出话来。她也想带桂姨走,但桂姨有自己的家,走不了。
两个人相互拥抱,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止。
林轻音的妆容全都花了,桂姨看着她的小花脸苦笑不得,只能重新帮她补妆。
梳妆镜前,林轻音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睛虽是红肿的,但眼神是喜悦的。
她早已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留念,此时离开也算得偿所愿。
桂姨知道,所以她不劝,收拾好东西之后,她陪着林轻音一起去了西苑。
周景寒却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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