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来的张杏林第一件事就是去看1床的医嘱单，乱码消失了，又跑去看患者本人，脸色很好，体温正常，开心地和她打招呼：“医生，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胸口也没有奇怪的动静了，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呵，你倒是好了，她感觉很不好，差点小命丢掉，这么想可不能这么说，会被投诉的，憔悴的张杏林满脸假笑：“你没有不舒服就好，出院的事情我决定不了，等我们早交班结束会查房，到时候听主任的。”
七点半，值班记录本被张杏林写了满满一页，除了躺在床上之前的病情变化，还有凌晨四点18床的临时医嘱，她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昨天太害怕也忘记看时间，不知道是在回来后还是回来前。
她恨不得将昨晚河里的事情和那几户人家也写进去，那就得写满一整本了。
她有时候还挺佩服自己的，还有心思开玩笑，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被选中解救全人类。（孟元易：醒醒吧，孩子，你是那个倒霉之子。）
树叶哥帮忙带了早餐，周嘉喊张杏林去吃。
她匆忙回值班室洗漱，眼神不由自主飘忽到镜中的自己身上，她有着很强大的一颗心脏，有力的血流。
曹磊时不时地瞥她一眼，张杏林实在忍受不了那频繁的眼神，气势汹汹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想问的？”
被抓包的曹同学：“昨天晚上很累吗，你这个样子像三天三夜没合眼一样。”
张杏林：“……”有苦说不出。
她那脸色苍白、眼圈通红、频繁打呵欠的样子，周嘉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点多睡到早上六点半，也还行吧。
“张杏林，你有没有不舒服啊，回去休息吧，下午好好睡一觉，看你困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抢救了一晚上。”周嘉调侃道。
张杏林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开玩笑的，下夜班吧，我一会也走。”
“好的，周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张杏林拿出百米奔跑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她早就想走了，这个地方怎么待怎么不舒服。
脱掉白大褂，拿上自己的外套和书包，洒的饮料被阿姨打扫过了？算了，不重要，先回去睡觉最重要。
刚准备打开值班室门离开，从门外挤进来一个人，是曹磊，他偷偷摸摸递过来两片药，一看就是刚刚剪下来的，边缘还有扎手的毛刺。
曹磊：“我室友给了一盒思诺思，说刚开始下夜班都会休息不好，实在不行可以吃半片，只能吃半片啊，吃多了可能会致幻。”
张杏林真是顶礼膜拜，至于吗，只是小小实习生值夜班，会不会有点夸张，就算她在那个小破村，也睡得很好，于是勉为其难接受了曹同学的好心。
走出住院大楼的她，抬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知了仍然吱哇乱叫，不禁感叹总算活了过来。回宿舍的路上，在街边点了碗麻辣烫吃得她浑身流汗，满身心地舒坦，要是能看不到每个人的心脏就更舒坦了。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可受不了在值班室睡过又倒头在自己床上，飞速收拾好后，又将脏衣服拿去洗衣房，幸好工作日不用排队，掏口袋的时候张杏林在这炎热的夏季突然后背发凉，手指捏出了一个mini版吸盘，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迹。
她机械地看着洗衣机里的衣服一圈圈打转，大拇指捻着这个可怕的东西。
嘀嘀嘀，洗衣结束的声音传来，她竟然无意识地站了半个小时。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张杏林最终还是吃了半片药，她将小吸盘放在了床头，实在是参悟不到这个的作用，总不能以后还会有这种事，小吸盘还能帮助她？再来几次，她非得被黑白无常给收了，满脑子飞线的张杏林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去，反正也想不明白，就这样吧。
彻底昏睡过去前还给庞照发了个信息：我下夜班睡觉了，中饭已吃，晚上给我带酸汤肥牛面。PS中午回来小声点，本医生已就寝。
本来以为会被噩梦裹挟的张杏林安稳地睡了个好觉，她是被食物唤醒的。吸溜着面狂吹彩虹屁，狗腿味十足。
庞照右手握拳，做采访样：“张大医生，我是临西日报的记者，请讲一下第一次值夜班的感受。”
张杏林半真半假地说：“去了半条命吧。”庞照在一旁哈哈大笑，顺便双手双脚鼓掌。
周二早上，右脚刚踏入办公室的张杏林被周嘉叫住：“1床今天出院，带药昨天开好了，你把出院小结写一下，写好后拿给我看。”
“没问题，周老师。”
曹磊刚进办公室看到的就是昨天下夜班还无精打采的人员现在正精神抖擞地在键盘上敲得劈里啪啦响，令人五体投地。
“写的不错，这里稍微修改一下，用药说明再详细点，改好之后就给1床送去吧，顺便把医患沟通签掉。”周嘉拿着鼠标在出院记录上点了点。
来到1床前，张杏林扫了眼他胸前，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你平时有没有特别爱吃的？”
1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还偷偷看了家属一眼：“爱吃红烧肉和鱼杂，螃蟹一次也吃很多，我知道这些对身体不好，以后尽量少吃，烟酒也尽量戒掉。”
果然，张杏林心想，后又嘱咐：“你平时要注意饮食，生活习惯也尽量调整，出院小结给你，用药说明和复查时间都写在上面了，你签个字，有不明白的去办公室找我。”
“谢谢医生。”家属说。
下午，曹磊上夜班不在，周嘉又去手术了，她看书看得实在无聊，索性将心电图机拉到自己跟前研究，难不成这是一个变形金刚一样的玩意？
“学妹，快来帮我做个心电图，这个病人很着急，回头请你喝奶茶啊。”规培的学姐喊了一声，将游神的张杏林唤了回来。
“不用，学姐，小事情，哪床？”“你跟我来。”
她推着心电图机跟着学姐后面，俩人飞起来一样来到大喊心口痛的病人床前。
张杏林扫了眼，撇撇嘴，这不是好好的吗，太焦虑了，应该精神科会诊。不出所料，做完检查之后学姐开启了话聊模式。
第二天一早，看着曹磊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张杏林不厚道地笑了：“呦，三天三夜没睡觉？”
“一夜仰卧起坐七次，一夜七次啊，还给你们组收了仨病人，树叶哥直念叨说我霉，以前他夜班都不忙的。”曹磊同学非常气愤。
张杏林手上再次分到了一个病人，她祈祷着打开医嘱，好的，没有乱码，大大地长舒一口气。
“爸，我这周六要跟老师一起上夜班，周末就不回去了。……我知道，下周回去再去看奶奶……你不用过来送吃的，我约了珊珊，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吃完去她家，你放心。庞照今天下午就回家了，周日晚上才回来。”打完电话的张杏林收拾好东西，临出门问庞照后天什么时候回来，她周日下夜班要补觉。庞照说要晚上才到，让她安心锁门睡觉。
周五下午四点半，黄心珊的消息发来：别出去吃了，我们回家吃火锅吧，下班了我去接你。【灌杏高手】：哦。
“牛哇，黄老板，车子都开上了，黄叔叔的那一辆吧。”张杏林一手扣安全带，一手调空调：“外面热死了。”
“对啊，老头还不肯给我买新的。”黄心珊看着后视镜，嘴巴不停：“你还不打算考驾照吗，陈怡书马上就拿到了。”
“你还不知道我嘛，考来了也懒得开，她上次说等拿到驾照，到时候许忆也回来了，咱们找个周末来个周边自驾游。”
“好啊好啊，老早就想这样玩了。”车子停到了超市地库。
黄心珊挑着萝卜贼兮兮地说，“陈怡书在驾校遇到了一个小伙，后来又发现俩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说不定会有进展。”
“那你呢，也不打算找对象？”张杏林拿了一把金针菇丢到购物车里，“黄叔叔给安排多少相亲了，都被你搅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随你，看你能不能躲得过叔叔阿姨的攻势。”
超市离家很近，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欢迎张杏林来到黄心珊的家，晚上让我们来个烛光火锅。”
“嚯，这么正式，可惜我那个房子租出去了，不然给你也搞个这种。”
“高中时我不是经常去，无所谓啦。”黄心珊摇了摇头。
两个人开始忙活，酒足饭饱，洗完澡，又一起钻了被窝，就像那次拿到录取通知书后聚餐一样，空调温度很低。
“我们好多年没这样了，还有点想念。”黄心珊将头贴在张杏林的胳膊上，咳嗽了两声。
“是不是冷了。”张杏林说着将温度调高了2度。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当初为什么要学这该死的计算机，晚上总是要加班。”
“怎么，后悔了，要不要听听当时你自己的录音啊，那叫一个成竹在胸！”
“哈，张杏林你竟然录音？”
【我，黄心珊，对天发誓，将来一定像马爸爸这样成功￥&%#】
“哈哈哈哈哈。”张杏林笑出了鹅叫。
黄心珊无语，转身背对着她，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我要睡觉了，别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