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很喜欢这个长命锁，两只嫩嘟嘟的小胖手举着它晃呀晃，粉嫩的牙床彻底暴露出来。
裴月上见他欢喜，心中自然也高兴，可难免疑惑，“凝莺，这长命锁很贵罢？”
裴凝莺摇摇头，“我可是太上皇后呢，缺那么点银子嘛？”
——缺。
但仇凛英不让实话实说，只让她说是她叫人打的。
阿锦欢快地叫起来，“锁锁！姨，姨！”
裴凝莺歪着脑袋伸手逗他，“姨娘给你锁锁，你让姨娘抱抱好不好？”
阿锦圆溜溜的乌眼巴巴看她，“抱抱！”
阿锦放了长命锁，向裴凝莺扑来，两腿一蹬一蹬的，带动全身都在晃动，长命锁下的坠链跟着一起摇曳，发出细微的响。
奶娃娃浑身都裹着甜奶香气，其实对裴凝莺来说有些过于香了，可他生得粉雕玉琢，皮肤嫩得吹弹可破，实在可怜又可爱。
阿锦性子活泼，坐不住，即便被裴凝莺抱着也要动来动去，跟个小跳蚤似的。
阿锦晃得太厉害，往后仰了一下，裴凝莺赶紧揽着他的背往身前推，阿锦两只手环着她的脖子，下巴搁在她肩上，也不见害怕，反而笑嘻嘻的晃脑袋。
“姨，姨，香！”
裴凝莺疑惑，她可没有天天泡在奶罐子里，更没有什么浑然天成的体香。她好奇地侧头去闻，竟然闻到衣上残留的小狗味。
顿时小脸一黑，她再也不要天天和狗妖待在一块了！都被熏上味儿了。
裴月上看着两人相处，眼中的笑从未散过。
.
午时，裴老爷还在府外忙着，这是裴凝莺在裴府的最后一顿饭，一家人围在圆桌，谈着话。
顾氏有心想巴结裴凝莺，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待她知道裴老爷那一次找裴凝莺，裴凝莺声称要命一条，她更拉不下脸了。
当真是吃里扒外的女儿！当初不如不生呢，省得如今吃这憋屈气！
顾氏不听祖孙三人说话，一个劲儿腹诽着。
桌上一家人还没有动筷，因着仇凛英方才去安排回京事宜了，现下还未回来。
裴凝莺饿了，裴凝莺想动筷，裴凝莺动筷了。
“凝莺，怎么这般没规矩！”顾氏忽然吼了一声，吓裴凝莺一跳。
裴凝莺睨她一眼，伸手夹菜，“我就要！谁规定的得等他回来？”
顾氏似乎抓到了什么靶子，一抛方才的为难，趾高气昂：“仇掌印是贵人，亦是客人，客人都没到，你这当主人的就动筷，成何体统？”
阿锦被她一声吼，愣在裴月上怀里了，纯净无暇的小黑眸一错不错盯着顾氏。
“哦，从前可不见得你把我当裴家的主人，”裴凝莺毫不在意顾氏，自顾夹了条炸小鱼。
老太太厉声：“好了，不要吵了！”
裴凝莺哼哼几声别开脸，继续吃炸小鱼。
顾氏气焰愈涨，她好歹也是裴府的女主人，裴凝莺的亲娘，怎容她这般对待，即便她老太太有意劝和，顾氏依旧憋不下这口气。
顾氏启唇，“裴——”
“仇掌印到了，”外头丫鬟传报。
顾氏当即滞住，看门口看去。
仇凛英一进来，就发现气氛很奇怪，他看了眼裴凝莺，裴凝莺亦看他。
裴凝莺慢悠悠吞下最后一口小鱼，才招招手，“仇掌印，可用午膳了？”
仇凛英又看了眼顾氏，顾氏慌忙错开眼神。他大抵明白什么情况了。
仇凛英道：“不曾。”
“过来，坐我身边，”裴凝莺向身后的丫鬟吩咐一声，丫鬟点头，赶紧在她旁边加了张椅子。
仇凛英无声落座。他的到来，让这屋子瞬间没了声儿。
阿锦在一旁，突然拍起小爪子向他扑去，裴月上怎么拦都拦不住。
阿锦蹬腿伸手，“抱抱！”
顾氏见状，又来了底气，“月上，你还是没教懂阿锦规矩，现在是什么时候，张口闭口就要抱，奶娘呢？”
仇凛英转头，去寻找裴凝莺的眼神，裴凝莺还在吃炸小鱼，她发现旁边的人在向她求助，一时好笑。
不曾想仇凛英也有向她求助的一天！
面对仇凛英的求助眼神，裴凝莺忽视了，她兴高采烈，完全无视了顾氏：“谁炸的小鱼？味道不错。”
“抱抱！”阿锦催促。
“月上，你还不教训你儿子！”顾氏指责。
裴月上急得叫奶娘，身上却忽然一轻，阿锦让仇凛英抱过去了。
顾氏惊愕一下，须臾，吓得面色惨白。阿锦让他这样阴晴不定的人抱了，还有命么！？
裴月上和老太太面面相觑。
阿锦却一点儿也不怕仇凛英，他拍拍手，又张开手臂，环抱仇凛英，他咿呀笑起来，“香香！”
阿锦身上的长命锁闪着光耀，仇凛英盯着看了一会，才把目光慢慢移到阿锦脸上。
他也是像母亲的多，基本找不到谢大公子的影子，毛发浓黑，是被精心呵护的迹象。
半晌，阿锦终于松开了他，摇着脑袋冲他傻笑，即便他现在脸色并不算很好。
“阿锦，”裴凝莺搁筷，“过来姨娘抱抱。”
阿锦稚气的童声，一字一字咬得无比清晰：“不，要！”
顾氏眉头拧成一团了，生怕仇凛英对她的孙子做什么，赶紧说道：“奶娘，来、来把阿锦抱走！不要误了仇掌印用膳。”
奶娘慌手慌脚上来，左右为难不敢抱走。
“不，要！”阿锦一嗓子吼出来，“要，抱抱！”
仇凛英忽地低笑一声，面上阴郁化开不少，“他想抱便抱着罢，无妨。”
阿锦听了，很开心，“抱抱！”
这话，到顾氏耳朵里可不一样了。他肯定要对阿锦做什么！那笑肯定是想好怎么弄死他们了！
顾氏吓得腿软，声称自己身子不适，让丫鬟搀着往外走。
她孙啊！惨啊！
顾氏走后，屋内只余下老太太，裴月上，还有沉叶
阿锦还在咿咿呀呀叫着，高兴得不得了。
裴凝莺夹了块小鱼塞到仇凛英嘴边，“你试试。”
裴月上哪敢看啊，赶紧避开，老太太静静用着饭。
仇凛英垂眼，裴凝莺这分明是故意的，明知这里都是她的亲人。他低头，接过小鱼，只咬了一小口，“嗯，不错。”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裴凝莺将他吃过一口的小鱼一股脑塞嘴里，她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回京一程，规模比较大，既有裴凝莺所在的太上皇后回门一行人，又有提前下江南的厂卫一行人，得分散走，清点人数。
是以，裴凝莺又得了一个下午可以待在裴府。
她原本想出去逛两圈，但阿锦死活不让仇凛英走，仇凛英死活不让她走。
有裴凝莺在，裴月上不会担心，老太太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于是，裴凝莺坐在院子里看阿锦缠着仇凛英。
阿锦在仇凛英的怀抱里一点也不老实，嚷着：“肘！肘！”
仇凛英：“？”
裴凝莺：“他说，他要走路。”
阿锦被放到地上，仇凛英手一松，他啪叽一下就栽地上，可也不哭，反倒越来越高兴，费力地爬起来，在院子里爬来爬去。
仇凛英有些不耐烦了，蹙起眉，但没说什么。
阿锦爬过来爬过去，又去花坛子里拔了几株花，他爬着回来，把花连根带土送给了裴凝莺。
阿锦累了，又拍拍手，“抱抱！”
仇凛英抱起他，他两手搓搓，将一手的土全抹在了仇凛英脸上，身上和脚上的土也全都沾到仇凛英的衣服上。
沾着泥土的四爪龙，透露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阿锦，”仇凛英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阿锦两眼巴巴。
“你喜欢你姨娘么？”
阿锦点点头，“喜！”
他太小，念不出完整的词和话，只能照猫画虎，将大人的话学个半成。
仇凛英得了回答，趁裴凝莺躺在摇椅里小憩，他将阿锦放到了裴凝莺身上去。
阿锦很上道，很懂他的意思，赶紧将一手的泥抹到裴凝莺脸上去。
裴凝莺惊醒，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奶娃娃把所有的泥巴都蹭在自己脸上和衣上，他趴在自己身上，腿上还有一株带土花苗。
而摇椅前，站着同样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脸上扬着恶劣的笑意。
“仇凛英！”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