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边疆来了消息,鸣光已带人驻扎于城池边上,观察赤度动向,并安排部署,随时做好开战打算。
裴凝莺照旧每日陪着卫轼上朝,散朝后,她一般会寝殿睡一会儿,或者去找仇凛英说说话。
她发现,每当她回寝殿,总能看见仇凛英在翻她的那些话本。
上到鬼怪异闻,下至风花雪月,无所不看。
下午,裴凝莺便会溜出宫去,去看她的书肆。
书肆被仇凛英打理得很好,她偶尔也会过来亲自管理,她为书肆取了名——盈累阁。
顾名思义,盈千累万,广集天下之书册。
书肆越开越大,甚至在京城里开办了好几家,不止贩卖话本,更有天文地理、先代历史,以及各类百科。
可她最喜爱的那本《雪竹烟萝》却迟迟谈不下来,据说是写书那人已经不打算写了,便也不打算上书肆贩卖了。
裴凝莺有意联系那人,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联系上,最终也只能暂时作罢。但她不会就此放弃,她认为,总有机会收入的。
当然,裴凝莺也记得分利三成给姜瑟,姜瑟是她的东家。
夜里,裴凝莺会去承元殿,看看卫轼一天学得怎么样。
卫轼常常会叫她讲故事给他听,有时还会让她留下来陪他一起睡觉。
比方说现在。
卫轼嘟嘟嘴巴,小手拉着裴凝莺的衣袖,“外边雷声好大,我害怕!你就陪陪我嘛!”
窗外,春雷惊地,狂雨刮飞枝条树丫,有泥土的芬香萦回。
裴凝莺今儿个穿的浅色衣裳,若是现在回去,想来那雨会溅起泥点,然后打脏衣裙。
再者,其实卫轼也就那么点大个人,她应当……得照顾一下他罢。
裴凝莺想通了,“好罢,那我今晚陪你。”
裴凝莺洗漱完,穿着雪白的寝衣上榻,抱着卫轼,捧着话本,给他讲了好多个故事。
卫轼一边认真看她手里的话本,一边认真地听她讲。
他识字,可他就是喜欢听裴凝莺念,裴凝莺给他讲故事时很有耐心,语气温柔,竟是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爱。
那是在生母身上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情。
不久,怀中乌黑的小脑袋一坠一砸,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啄话本,裴凝莺便慢慢放低声音,将话本轻搁在小几上。
裴凝莺轻柔地拍着卫轼的背,将他放入锦被中。她吹熄了灯。
这一觉,做了梦。
梦中,她看见了秋雨冷夜的菱荇殿,她跪在“许肆”的脚边,求他垂怜。
不求权,不求势,只求他施舍一口饭。
她多次叫着“许肆”,不过一会,口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仇凛英”。
裴凝莺突然起飞了!
她的背离开了床榻,一股凉气袭来。
裴凝莺朦胧地半睁眼,发现自己让人抱了起来。她想叫,却忽然闻见了熟悉的熏香。
她又闭上了眼,往仇凛英胸口前蹭蹭,神志不清地喊了声,“公公。”
“嗯。我带你回菱荇殿。”
裴凝莺厌厌开口,似乎依旧沉浸在睡梦中,并不清醒,“不回去,不要在宫里。”
裴凝莺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她不是什么太后,她是囚禁的裴美人,眼前的是卑微的内侍公公。
裴凝莺再睁眼,发现屋里暗暗的,床头燃着小灯。
她的头昏昏的,兴许是睡迷糊了。
她细细地想,她现在应当在“许公公”的屋子里,躺在他的床上,但她的记忆里,他一直不点灯。
怎么今日点灯了……
裴凝莺眼眸迷茫,坐在床头发愣了很久。
“又魇着了。”仇凛英走了过来,端着一杯温水,给她喂了一口。
裴凝莺歪头,面露疑惑,眼底不清醒,眼皮耸拉着。
他什么时候愿意跟她这么亲近了?
仇凛英抬手,将她睡乱的发丝理顺,盯着她木讷的神情,生了许多念头。
他勾唇,挑逗她:“你知道你是谁人么?”
裴凝莺慢吞吞地指向自己,语调慢慢:“我?我不知道呀。兴许,兴许是裴美人罢……”
“不,你是金贵的太后娘娘。”
裴凝莺有些不明白,可还是接受了。她是太后娘娘,但对于他的身份,她还是没能想明白。
她的记忆反复徘徊在秋夜,她说:“那你是许公公。”
仇凛英将水杯搁在小几上,俯身含下她的双唇,碾磨片刻后,他松开她,道:“不是,我姓仇。”
姓仇么……好像……是的。
裴凝莺呆头呆脑地眨眼,脑子快要转不过弯了。
她印象里,公公不是这样的,公公不会咬她,可她又好像记得公公是会咬人的。
裴凝莺的目光垂直落在他白净的手骨上,那好看的手正在将她的寝衣与小衣一件件剥离。
她动了动唇,还是没想明白,脱口一句:“那你是仇公公。”
小衣滑落,一片雪色玉肌。
仇凛英上了榻,将她抱在腿上,“是,我是。”
裴凝莺困乏地眯眼,任他牵引她的手,褪去他的衣。她倚在他的臂膀。
雪白的山峦,有饥渴难耐的野狗肆意啃咬雪地,似乎那一洼雪水是它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滴甘露。
裴凝莺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他问,“娘娘,得不到想要的,只靠抢和偷就可以了么?”
她的脑际混乱不堪,可她又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寸酥痛痒意,她艰难回答:“或许,还得求一求垂怜罢。”
就像她一样。
裴凝莺被动地坐起,手被牵覆到他的脸侧,他净柔的面容,竟然在此刻生出妖孽般的诱惑。
仇凛英跪在她身前,微仰着她,“娘娘,求您垂怜。”
裴凝莺记不得她说了什么,只一阵天翻地覆,她又躺下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娘娘,不要去那殿里歇,可怜可怜奴才,好不好?”
“怎么可怜你?”
“不要离开,就算可怜奴才。”
“我想回家。”
没听到回答,裴凝莺动了两下,被仇凛英强行按住。
她道:“你想关我。”
他说:“奴才不想,奴才只想让娘娘垂怜,京城之大,娘娘想去何处就去何处,这不是关你。”
不知哪句话刺到了裴凝莺,裴凝莺盯着他 ,眼神清明了不少。
她挥手一巴掌,力度不大,却可以听见脆响,“可这不是我家。”
仇凛英没有说话,他低下头,似在报复那一巴掌。
裴凝莺嗯嗯哼哼几声,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乌发垂落在两侧。
她脑子里闪出一句话,剥莲吮蜜。
一道雷惊天霹雳地斩下,裴凝莺猛然清醒。
方才那一幕幕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涌现,每一刻的感知都被无限放大。
裴凝莺睁大了眼,终于意识回脑,只一瞬间,脸颊涌红,连脖颈都恨不得红个通顶。
裴凝莺猛地抓过仇凛英那湿润的手,凶道:“掌印,你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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