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慕言按照李老嬷给的地图走出村子后,再回头,那村口连带着村子所依的那座山头都不见了,像烟气流散化作了泡影,只留一片树影幢幢的山林。

慕言微愣,沿着山林边缘仔细看了一圈,注意到几棵树生长的特殊方位后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阵法,我还以为是我癔症了,又看见了不存在的东西。”

阎禅生本来在他肩头背对着他,此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眼中不安消散后松口气的模样不似作假,今早上生的闷气散了些,想了几息,鱼鳍波动水纹荡出几个泡泡点在了他鼻尖。

气泡在鼻尖破掉的瞬间,像人的手指在他鼻头刮了一下,慕言习惯性垂下了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愣住,眼睛看向水球里的阿九,胸中有一阵怀念的暖流激荡刷过,须臾之后,他不由嘴角弯起笑了笑,连带着眼睛里也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阿九,你不生气啦?”他道。

阎禅生没做回应,注意到他眼中的笑意后便移开了目光。

慕言松了缰绳,翻身下马,让马穿过结界走回头路,菩提山离这里相距甚远,骑马自是不够的,那位嬷嬷想是仙门庇护下普通村庄里的凡人,不懂这些倒是常理。

只是他被罪都的气浪冲击走,最后又被仙门里的凡人所救,这该说他是幸运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若真要深究起来,从他能出塔开始,背后没有人操纵着什么,他是不信的。

阎禅生看了一眼隐入结界中消失的马,又瞥向沉思中的慕言,对于慕言察觉出了什么他倒不担心,李老嬷做事低调圆滑,选择的地方明面上也与李族没什么关系,轻易扯不到他。

慕言将疑虑压至心底,抬手摘下头上的木簪,摒除杂念,手腕一翻,一把比脚面还要宽的黑沉重剑悬在小腿高的位置。慕言站在上面,将阿九的水球抱在腰腹处,欢快笑一声:

“阿九,我们要出发喽!”

阎禅生不免也跟着笑了笑。

从上空经过羊城,又往北方走了一段距离,一路上的见闻却与李家村截然不同。

残垣断壁、草木凋零、民不聊生。

慕言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郦国与周边番国混战,边境百姓多数充军,少数老弱妇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救他的李老嬷所在的李家村离郦国的边境也不远,那里的百姓却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与这郦国境内的百姓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阎禅生见慕言借问路的名义,将包裹中饼馍一类的东西分给路边衣衫褴褛、还带着孩子贫苦老妇,对此见怪不怪。慕言的心很海,有时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好,却也看不得民间疾苦。

不过若换做是他,便不会这么做,乱世之中,无所依仗的人总是活不下来,凭借路人的一点儿施舍多活几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按照地图走到一个分岔口的时候,有一条路已经荒了。

慕言对着地图仔细看了看,确定要走的就是这条长满荒草的土路,这条路向前一直望不到尽头,而且煞气横生。

脚下的湛卢靠近时,磅礴的煞气竟然由虚转实,化作无数鬼魅的手,握住湛卢的剑身企图将它拉下去,慕言用脚尖轻点剑面,金色的纹路以此点为中心蔓延至湛卢整个剑身,金光猛地荡开,逼退煞气凝实的鬼手。

阎禅生由他拖着水球,向下看了一眼,眸中有抹光蠢蠢欲动,那是明晃晃的食欲。

‘吾饿了。’

体内的“恶种”明显和他的想法一样。

“你去吃我去吃?”

‘吾去。’

阎禅生笑一声,“我就说你是只恶种,能吞噬万物的怪物。”

‘怪物非吾,而是你我。’“恶种”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吾也并非能吞噬万物,至少没有想过吃掉他。’

他指的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阎禅生收回自己的笑意,冷声斥道:“滚!”

残魂相互脱离,分成完全对称的两半,阎禅生还留在鱼身里,而“恶种”垂直落入了这荒草路中至少埋藏了上千尸骨的地方,他们横死在这里滋生的怨气是它填补力量最好的养料。

慕言皱眉,这里明显是为了阻挠人进出而设的邪法,不像是有仙门所驻的地方,反而像邪修喜爱的聚煞之地,奇怪的是那些阴邪之物在试探过一回后就再没上来过了。

再往前数里有一个城门模样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横冲的煞气已经远去,慕言不再御剑,降低湛卢的高度,慕言抱着阿九从剑身上下来,将剑变为簪重新插回了发间。

此时天色已至傍晚,天空无云无月,显得这一片荒区寂寥又阴沉,慕言抬头打量了几眼灰褐色的城门,目光定在高挂的牌匾上。即使被厚厚的灰尘掩盖,上面三个鎏金的大字还是很明显地凸了出来,左下角处附了一串小字。

“洛云城,年盛一千零三年正月二十六日,御制,御书。”

这是块御赐的牌匾,慕言意识到,从上空看到的这座城的规模以及这城墙高度,可以从中窥见几丝它过往的繁华。

在慕言打量城门的时候,阎禅生却看向了他的背后,他们的来路可谓在黄昏的衬托下一片暗沉,树影幢幢中却有两个修士的气息刻意隐藏了起来,站在高处无所顾忌地打量着他们。

眼睛眯起,阎禅生意识如风一样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在他们的隐身之处,睁开一双幽蓝如鬼的眼睛,冷漠地看向这两个躲藏在树杈后面,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修士。

他们为一男一女,全身裹着粗衣,头顶戴着半遮面的帷帽,背上却背着一琴一箫。

感受到背后突然出现的凉气,两个修士猛地回过头。

但已经来不及了,在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睛前,缠绕着乔木的藤萝已经从他们的身后捆住他们的脖子,绿色的蔓身一瞬间缩紧,力道之大,不多久就在他们的脖子上留下紫红的勒痕。

两个已至金丹期的修士四肢由煞气固定在两侧,一时间竟动弹不得,挣扎时也只能发出咳吱的声音,心中不由惊骇万分。

‘恶种’吞噬煞气的速度很快,阎禅生看了一眼已经化为己用的黑沉雾气,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凄厉鬼叫,由它凝实的手臂张开大手缓缓伸向那两个修士,阴影盖过他们眼中的恐惧。

不需多问,他们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以及他们都是什么人,阎禅生很快就会知道。

耳边突然传来走动的声音,阎禅生的眼睛看向前方,城门处慕言已经不见了。

修士能修炼至金丹,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勒在脖子上的藤萝不断收紧,但他们的灵力大不过邪气,施法破开缠身的禁锢怕是不能。

两个修士趁那双鬼眼一样的东西看向别处时艰难地对视一眼,下定决心般咬破嘴里的灵丹,体内瞬间灵力暴涨,伤害身体的同时却震响了背后的琴弦和长箫,冰火双声直冲阎禅生由煞气化作的鬼手。

阎禅生回神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想伸手捏碎,但那两道磅礴的乐声却是虚晃一枪,躲开阎禅生,互相纠缠着凌越上空。

箫声悠长,琴弦铮铮,一时间打破洛云城的寂静,某种原本处于沉寂中的东西就像突然窜上废城上空的乌鸦,黑色的鸦羽成群从慕言的眼前飞过,预示着某种的不祥的到来。

原先慕言推开城门,借着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打量着这座废城,街道宽敞却许久没人打扫,地面上有倒在一旁的竹篮和侧翻的小车,两侧小摊有的还未收起,上面摆着已经完全腐烂的菜叶瓜果,街道两旁的房屋整整齐齐,却空无一人,摆在外面的巾帆和从窗子里露出来的帘布随风死气沉沉地摆动。

这是座空城。

还是一座所有人突然消失的空城。

慕言在手上再次画下八卦的方位,湛卢悬其上做罗盘的指针,指针分别指向东南偏东和东南偏南,正西方和东北方。

东南偏东为巽卦中的辰山,对应生肖为龙,东南偏南为巽卦中的巳山,对应生肖为蛇,正西方为兑宫,对应生肖为鸡,东北方为艮宫,对应生肖为虎。

慕言在上空时便看过四周山形,东方山脉狭长,有龙之形,西方山体光滑灰白,形似卧虎,南方山形看似不像朱雀,旁边却有一颗浑圆的巨石,可以看作朱雀即将破壳而出,而北方的山最为敦实厚重,如龟壳一般,和算出来的卦象联系在一起,便是玄武。

这座城有四山怀抱,却四山皆缓,组成的开口向外扩,并不显里面封闭狭窄,反而显得宽广又平坦,加之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齐备,是少见的大吉之地,名方圆名堂。

但这里的福气却像是被完全漏掉了一样。

慕言跟随湛卢的指向走向城中地气最为凝聚的地方,地气对于活人是阳气,对于死人便是阴气,只是他还未走到就听到了城门外的琴箫合音。

成群的乌鸦飞过,带走了这片黄昏仅剩的一丝光亮。

阎禅生眼神中有了杀意,无暇顾及这两个修士的死活,尖锐的煞气从他们的身体内穿过,两个修士猛地吐出一口血,感觉五脏六腑像被腐蚀过一般,但眼前的那双瘆人的鬼眼却不见了,他们急忙甩出传送的法器,被法器吸纳进内部。转瞬离开这里百里。

但煞气已经淤积在了他们体内。

而阎禅生回到鱼的身体里,环顾四周随着黑暗汹涌而来的嗜血残暴的气息,将慕言贴得更紧了些,若是他有手,他早已将慕言抱在了怀里。

‘很多东西。’

‘没有生命也没有灵魂。’

‘像我们所支配的邪物。’

阎禅生笑一声,“那就来。”

第七章——这一段时间线不对,改了一下。

年盛一十三年,魔头旻天陨落,其后两百年,昆仑墟万剑宗日渐衰落,机缘流散,年盛二百一十年,万剑宗第十四代掌门殷无忧身陨,后三十年,万剑宗内外纷争不断,二百四十三年,第十四代掌门弟子败走,执法堂第五十七代弟子罗志平继宗主之位,后改宗名为崇天。

另外这里“李族”改为“黎族”

那群小孩好奇地打量水球和里面的阿九,一边回道:“黎家村啊,安乐山底下最富的村,俺们村里人人住的都是青砖瓦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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