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岳氏陵墓

今晚的月亮像极了十三年前的那伊云湖的月亮,月光下的路安城,就像是风暴来临之前的海平面,闷得厉害。

慕不言一身黑衣在相府飞檐走壁,利索的搬开了竹园屋顶的几片瓦,一跃而下。

借着皎皎月光,大致看了一遍书信的内容。

这里大多都是秦凛与各地官员往来的受贿记录,还有一沓与北临来往的书信,角落里的印鉴竟然是耶律寒的狼骨!

她拿着书信飞身行出府门的时候,显然没有注意到,月光把屋顶上一袭人影,一柄玉箫拉得老长。

耶律寒坐在酒楼的栏杆上,一身白衣,一副银面,一坛清酒,对饮一弯冷月。

柔儿低着头,犹犹豫豫的递了个锦盒上来,“少帅,汗皇送来的……”

他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里面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刺疼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苦味混着酒味翻云覆雨,扶着旁边的柱子一阵咳嗽。

“少帅,少帅,怎么了……”,耶律寒顺了顺气,连忙把锦盒收了起来,“没事……”

“属下无能”柔儿单膝跪在了地上,“秦长生他……”

“无妨……”他淡淡的回应了她一句,“秦凛到哪儿了?”

“不出两日就到路安了”

“这么快?”耶律寒惊讶的回过了头。

“少帅”柔儿淡淡的抬了抬头,“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三年前,他来路安之前,以耶律全族数百人的命发过誓,会在绍兴三十一年的除夕,拿下路安城,如今,竟然只剩下两日了。

“少帅”柔儿想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口,“属下斗胆问一句,慕不言的毒可是少帅解的?”

“是又怎么样?别忘了,你的命也是本帅救的!”

“少帅误会了,属下是担心……”

“用不着你担心!”耶律寒淡淡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锦盒,“他们在找画像了,你注意一点,按原计划行事吧……”,他都准备走了,还是回头问了一句,“董先在哪儿?”

月光皎皎,长叶山庄重兵把守,站在门口的将士们,就像是一尊雕塑,董先推开房门看见一袭白色的身影端端正正的站在里面。

面前的人慢慢回过了头,悠闲的把玩这手里的玉箫。

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董先才下意识问道,“秦小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轻轻的说,“董大人辛苦了,岳父托我给您带句话,他想你了……”

耶律寒出手狠辣,一招毙命,然后整了整衣衫,气定神闲的出了门。

丘山连夜处理了军务,送往了兵部,军营里所有的文书都在翻箱倒柜的找着那幅画,唯有慕不言坐在案前看着手里从秦凛书房里拿出来的一沓书信。

早在二十年前,秦凛就与北临有书信往来了。

这位老父亲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儿子,为了求取北临灵药,救自己儿子,他与北帝南枯透勾结,一手策划了十八年前岳氏之案。

买通赤林军,以至亲逼迫岳峰结拜兄弟明贵、董先,当年的每一个证词,每一件证物,皆由丞相秦凛、御史中丞张俊所书,北帝南枯透所造。

三年前,耶律寒主动给秦凛发来了信函,派了吴林大夫过来,说是可以治好他儿子的病。

耶律寒的条件就是楚州议和,让她这位冷面阎罗班师回朝,而秦凛的条件就是让他带着他儿子秦长生离开路安城,寻一处安身避世之所。

楚州议和很成功,耶律寒同意了?可秦凛为什么是一个人走的?

慕不言深深的锁起了眉头。

想来南皇这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让秦凛带着那么多粮食马匹北上楚州,是故意把秦长生留下来当人质吧。

虎毒不食子啊,秦凛竟真的把他儿子留在路安城了。

如果秦凛不回来,南皇绝不会放过秦长生的,说不定还会绑他上前线,如果秦凛回来了,这些证据她都会一并呈上御书房,秦家也难逃灭门之祸。

案前的蜡烛烧到了底,天色将明,慕不言看完这些东西,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想了很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丘山,马上送秦长生走!”

她有点慌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她回到路安城开始,所有的事情进行的都太顺利了,张俊,王凋,明贵,还有这些证据,像是有人故意送到她面前的一样。

有这个本事的,除了楚连城,就只有……只有耶律寒!耶律寒一定还在路安城!

“丘山……”慕不言淡淡的回了回头,“你和秦长生一起走吧,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他身体不好,以后还要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慕帅!”丘山重重的跪在了她面前,“先父遗愿,任少主差遣一生,丘山为岳,岳氏不退,丘山不退!”

“你应知我将行之事,于国无利,于你无利,凶险万分,甚至还会搭上性命,祁蒙将军养育之恩我尚未来得及报,不可再累及他唯一血脉!”

“慕帅我……”

丘山话还没有说完,楚连城就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开口就是责难,“本王早与你说过了,董先不可动,死了这么多人,父皇早已起疑心了!”他虽然第一时间把消息压了下来,但迟早还是会传进宫里了。

“你说什么?董先死了?”

“你不知道?”

“他死有余辜,人不是我杀的……”

“长叶山庄,本王布了重兵,来者出手狠辣,一招毙命,如今路安城里,除了你兵马大元帅,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身手?”还有谁?还有……耶律寒!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慕不言一声冷笑,转过了身,“就算真是我杀的,也轮不到王爷来抓我归案吧!”

楚连城淡淡的咽了口气,冷静了些许,“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小孤山,风梭林,树木枝丫都光秃秃的,残雪皑皑覆了百座孤坟,墓前碑无字,脚下土无魂,荒山野岭之中,偶尔还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渗人得很。

当年,岳家灭门之时,楚连城还只有七岁。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全家的血染红了路安大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说过要护在身后的女孩被逼下了山崖。

只能在除夕之夜,偷偷的溜出来,让一个老太监将遗弃在万人坑里的岳氏英烈的尸骨们,一具一具搬了出来。

他是皇子,亦是王爷,在皇宫眼线之下,他不能给他们立碑,不能派人来拜祭,也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那位老太监临终之时都忘了埋葬之地了,只说帮他一起埋葬岳家的人,还有董先。

楚连城让董先回朝,就是为了让他来寻找岳氏陵墓的,可刚刚找到,董先就死了。

这片黄土之下,皆是傲骨。

好冷啊,都说化雪的日子比下雪的日子冷,可面前这块冷冰冰的石头就像冰水一样生生往她血液里在灌,这百余座孤坟就像是一座座小小的山丘,杂草丛生,满目萧条。

我岳氏英灵,竟连名字都不配见天日了。

慕不言热泪盈眶,跪在了墓前。

父亲,各位叔伯,你们都在这里吗?父亲,你常年征战在外,生前孩儿都没见过你几面,未能承欢膝下,未尽丝毫孝道,十八年了,孩儿吃了过你所有的苦,受遍了你所有的伤。

孩儿秉承父志,成了南洛的兵马大元帅,可孩儿好想你啊,孩儿不想当一个孤儿……

父亲,孩儿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好像爱上秦长生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不想杀他,父亲,孩儿从来只想清清山水间,粗布麻衣,粗茶淡饭,忙时种地,闲时浇花,怎么会那么难呢?秦长生,怎么就那么难呢!你会怪我吗?

父亲……你们别怪我,求求你们,你们别怪我!

她垂首,落泪无声,楚连城静静的蹲下了身子,把这个颤抖的身体搂进了自己怀里,“未雪,本王没有骗你,本王真的一直都在帮你……”

寒风四起,吹落了枝丫上的残雪,惊起了林中飞鸟一片。

楚连城的声音慢慢的在耳畔响起,“本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本王也记得从前的一切,秦长生该死,秦家也该死,我们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本王会替你报仇的,忘了秦长生,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失声痛哭,泪水染透了他的衣衫,他心疼摸着她的头发,像是要把这个人融进自己的骨血。

远处一袭白色的身影,在这看了很久很久,指关节捏得发白,手里的玉箫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夜色渐浓,凉风乍起,今夜真的很冷。

耶律寒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直到靠在树脚下,醉得不省人事。

柔儿叫了他三声,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脸。

谁料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抓住了她的手,“你想造反?”

柔儿赶忙跪到了地上,“少帅恕罪,属下,属下……”

耶律寒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踉踉跄跄的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本帅改主意了,让秦凛先去见见慕不言,让他好好说说十八年前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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