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初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周围安静无声，只能隐约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连清初站起身，收拾一下因为睡觉而变得凌乱的衣服，至少要到能见人的地步。
撩开帘子，连清初走到了外屋，意外看到了正窝在椅子上睡觉的彭泽空。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彭泽空有些迷蒙地睁开了眼。
“怎么在这里睡着？”
连清初走上前，拨开了一缕垂在他脸上的发丝。
彭泽空乖巧的任由连清初动作，把连清初睡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师伯我暂时安排到我和师兄的屋子里去了，那些孩子们也累坏了，吃完饭后便都回去睡了。”
连清初点头，认可了彭泽空的安排，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早上看的时候发现各家几乎没什么损失，只是......”
“嗯，粮食和钱财都没有减少。”
“更像是寻仇了。”
连清初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彭泽空注视了连清初良久，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令牌，递给了她。
“这是小韵在自家院子里发现的，给师伯看过了，他确定是冯氏的标志。”
令牌是铜制的，上面刻着一个一圈花纹，能看出来是个变体的冯。
连清初收紧手掌，令牌锋利的边缘刺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纹路缓缓滴落在地。
彭泽空脸色一变，直接掰开连清初的手，夺回了令牌。
令牌上还残留着连清初的血液，烫的彭泽空心头一颤。
“师姐......”
“我很冷静。”
连清初摆手制止了彭泽空未尽的话语，“去看一眼师伯，我有话要跟他说。”
彭泽空欲言又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手帕，细心擦拭干净连清初手上的血后才依言走了出去。
连清初看了看自己干净下来的手掌，微一用力，伤口再次裂开，鲜红的血液又一次浸染了手掌。
两个人再次坐到堂屋的时候，于康看起来已经调理好了情绪，只是突然斑白的鬓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还是不能接受吗？
连清初冷漠又几乎是自虐的想。
她何尝又能接受了？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先随便缝两针把伤口遮掩好。
彭泽空注意到连清初手掌上有些干涸的血迹，不容拒绝的执起她的手，小心的再次用帕子给她擦拭干净。
连清初没管彭泽空近乎执拗的动作，把目光移到于康那张比来时更加沧桑的脸上，“师伯，我之前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什么？”
于康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加入你们，加入陈军。”
“你...真的想好了吗？”
于康面色复杂，想要开口阻拦，但在触及到连清初那双沉寂的眼睛时，话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询问。
连清初点头。
于康无力的叹了口气，“你是女子，怎可上战场杀敌呢？”
“女子有何不可？”
连清初接触的环境毕竟太小，再加上王素和连格也不会特意灌输女子不能做这做哪的观念，所以她不知道于康为什么要纠结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彭泽空倒是因为是从外面来的所以对外界女子的处境略知一二，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他支持尊重他师姐的所有想法。
于康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叹了口气，自己师弟是个与众不同的，又娶了一个那样有主见的妻子，生出来的孩子是连清初这样也是不足为奇。
罢了。
让她去试试，反正如果坚持不下去的话还有他在，到时候给一笔丰厚的嫁妆，未来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要是能成功也好，他没有那些女子不能这样那样的想法，只要她能过好日子，他都是全力支持的。
“好，到时候我让你加入陈军，只是你必须要从底层小兵做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陈富作为领袖没什么突出的才干，但他至少知道要让人吃饱穿暖才能有力气打仗这回事，所以陈军里的条件不算差，但肯定也称不上有多好，最多也就是饿不着。
连清初是早就做好心里准备的，闻言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可以。”
“我也要参加。”
“我也要加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站在连清初旁边的彭泽空，而另一道则是从外面冲进来的宁辟。
“你们竟然想扔下我！？”
宁辟的脸色也不好，眼下乌青浓重，嘴唇也十分苍白，但眼睛里却闪着愤怒的火焰，亮的吓人。
“你们想要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参军？为什么不带上我！”
宁辟声音很大，震得连清初头疼，揉了揉额角无奈开口道：“小点声，没有要抛下你的意思。”
“分明就有！其实你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去然后把我和阿空都扔给师伯对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连清初头更疼了。
“你们还小，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去做就好了，你们不必掺和进来的。”
“难道那不是我师父吗？更别提还有其他人！而且我不小了！”
宁辟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隐隐还带着点哭腔。
这下连清初不光是头疼了，连心也透出一点酸疼出来。
“我......”
“师姐，带上我吧，还有阿空。”
宁辟声调放低，眼神哀求的看着连清初。
连清初被宁辟的眼神刺痛了一下，猛地别开了眼睛不再看他。
以前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要挨多少的打，他的眼神中都没有这么浓烈的哀求过。
“你们跟着去吧。”
最后是于康开了口，“你们三个人也是互相能有个照应。”
连清初没说话，默认了于康的决定。
屋子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师姐，吃点东西吧。”
见该聊的都聊完了，彭泽空出门端了一碗粥和几盘菜进来，放到了连清初面前的桌子上。
闻到久违的饭香，连清初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自己胃里的空虚，但血色还在眼前，她潜意识的抗拒进食。
触及到彭泽空的眼神，里面有样学样的也带上了几分哀求。
连清初：“......”
学的真快。
即使是知道彭泽空现在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吃饭装的，连清初依旧无法拒绝，强迫着自己吞下了那碗粥，又吃了几口菜后，彭泽空才收起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收拾好了碗筷。
“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刚联系了人，过两天就能带你们走。”
“好。”
等于康和一步三回头的宁辟都走了后，彭泽空蹲在连清初的腿边，仰视着她垂下来的眸子，语带恳求。
“师姐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不能再像这次一样逞强了。”
连清初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彭泽空，眼神晦暗。
“师姐，师父和师娘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他们看不到了。”
“不，他们看得到。”
彭泽空伸手笼住连清初冰凉的双手，“他们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会看着你为他们报仇，然后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师父肯定会说不愧是我的女儿，师娘也肯定会一拳头打在师父身上，说明明是因为是她的女儿。”
连清初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彭泽空的衣襟上，甚至有一些还溅在了他的脸上。
“他们会等着你，会等着你百年之后和他们见面，要是师姐你太早去赴约了的话，他们肯定会生气的。”
眼泪掉的越发汹涌，连清初反握住彭泽空的手，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肩膀处，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
哭到声音渐哑，连清初接过彭泽空递过来的帕子，使劲揉了揉红肿的眼眶。
经过这一场发泄后，她甚至还有心情笑着说：“这帕子不是你之前给我擦手的那个吧。”
见连清初终于笑了出来，彭泽空如释重负的也跟着笑起来。
“那要是是怎么办？”
“那我就打你。”
“师姐饶命！”
虽然不清楚连清初是不是真的心情有所改善，还是因为不想让他再担心装出来的，彭泽空都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这饭是谁做的？”
连清初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外面的基本都是些孩子，身高还没有灶台高，再加上他们村的人基本都宠孩子，没有让这么小就帮着做饭的，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那就是宁辟彭泽空或者是于康做的。
察觉出彭泽空的身体有些僵硬，连清初接着说道：“这粥稍微有些糊了，看来做饭人的手艺不太行啊。”
彭泽空耳朵都红了，尴尬的搓搓衣角。
“师姐......是我做的。”
“是嘛，那阿空你要加油了，手艺有待进步啊。”
连清初其实不知道那碗粥是什么味道，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彭泽空再为自己担心想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罢了。
但彭泽空却是当了真，在心里暗暗思索自己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记得自己喝的时候没有问题啊，是放久了有些凉导致的吗？
连清初搓搓彭泽空不像以前那样柔软的脸，“你也好久没休息了吧？好好睡一觉吧，别在窝在椅子上了。”
彭泽空眷恋的蹭蹭连清初的手，“好，听师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