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冷风骤停,**稍歇,薄汗涔涔。
夜光螺钿的流光溢彩映在正上下起伏的胸膛之上,待它的主人缓过劲来,餍足地拉起搭在他胸口的藕臂细啄了起来。
女子抽回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健硕的胸肌,道:“说正事。”
男子撑着手肘起身,半靠在软枕上,将她的手拉回来握着,“一众兄弟在谷底来回寻了五天四夜皆无所获,不过,我在半道崖壁之上发现了一处血渍,沿着寻去,距离半丈之处,在繁茂葱郁的崖树之后隐藏了一个洞口,但进去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崖谷极深,崖壁陡峭,此番坠崖绝无生还可能。若尸首被野兽所食,应会有一些痕迹留存,所以我怀疑,在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他仍活着。”他的双目紧紧地锁住她,郑重道,“王爷还需,小心为上。”
水千瑾的嘴角微微一挑,眼神轻蔑,毫不在意,“怕什么,就算他能活下来,不残也废了。更何况,任务完不成,那是他自己没实力,他首当其冲要找的,当是那致他于死地之人,而非本王。”
乌荷办事能力不差,但空有一身牛力,心眼还小,利益至上,非是个可全心信任之人。单单一个鬼司,便可令他妒忌一辈子。所以她面上给予他最大的权利,却从未让他触碰最核心利益。
“话虽如此,可终归,他知道得太多,若不找到他,将会是个不小的隐患。”
“即便那样,本王也不怕。”
“王爷是无畏,可......”男子紧了紧手中的柔夷,“会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水千瑾侧头朝他靠近了些,指尖从他高挺的鼻梁之上,一路缓缓地滑到胸口,最后停在胸上摩挲着。她欣赏地看着他,“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事事皆为本王着想。”
男子欣然一笑。
“封玊,你可知……本王最喜欢你哪一点。”
名唤封玊的男子轻轻摇头,“我也想知道。”
“本王最喜欢你的实诚。在本王面前,你总是能毫不掩饰地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一点算计,这点......你跟他很像。”
被水千瑾夸赞,封玊的内心喜滋滋的,好似被蜜糖包裹,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僵住了笑容。
水千瑾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乐了,“怎么,还吃醋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深棕色的小豆子,“本王以为实诚的你,也喜欢听实诚的话。”
突然的挑逗就像一阵电流一般,猛然叫他一阵阵战栗。
他强忍下上涌的欲念,失落道,“王爷醉心于我,难道也是因为我像他?”
“自然不是,”水千瑾抬手扣住他的下颚,低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双眼微微迷离地看着他,“他怎能与你相提并论,若要比,你可好太多,太多了......”
水千瑾虽然从不避讳说起鬼司,但每每说到关于他的话题,她总是这般哄封玊。封玊也总想,就算只有一成的真心,那也算是心里有他吧!
他亦总能在她哄骗式的安慰之下收拾好自己的心态。
封玊沉吟了片刻,话锋一转,不让她继续这个烦人的话题,“卒士门虽灭,若他还活着,即有回去的可能,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之地。何况,他已当着众人的面坠下崖谷,更加无人会联想到回去卒士门寻人。”
“放心吧。”水千瑾抽开身,仰面靠在榻上,“本王早在他出任务之时便派人守住了卒士门,一旦他任务失败逃回老巢,杀--无--赦!”
封玊赞赏,“王爷高见。”
“那接下来,王爷欲如何处理嫡公主回宫之事?是否需要我......”封玊做了一个灭口的动作。
“不必。”水千瑾淡淡地瞥了一眼身侧那五彩缤纷,醉人的光芒,她挑了挑嘴角,收起了目光,“现下人已然安然回宫,戒备必更加森严,若非有十全的把握,便暂时没必冒那个险。此局既已搬上了台面,那也没有必要再遮掩,虽做事便利了些,但......也不能落人口实。”
封玊嗤笑,“这寻嫡公主寻了近二十载,此厢来路不明的人认祖归宗,倒不知,是认的哪一门祖宗。”
水千瑾闻言敛眸,得意地笑了,“是啊,她认真公主,谁知道是真是假。真真假假,假亦真,真亦假,那又有何分别呢?哈哈哈......”
肆意轻狂的笑声落在荧光水榭之内,伴着冷风吹起的帘角沙沙作响,萧瑟冷意更为凸显。
雕鸮出巡,英武展翼丝滑落脚。暗夜沉沉,鸮鸣声时而洪亮,时而低沉……
仙度皇都飞鹤街如意客栈
二楼八宝阁房内,一名女子坐在半开着的雕花窗前,她手中握着铜镜,正诧异又认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女子不施粉黛,肌虽未及似凝脂也如白瓷,柔眉不粗不细,夹着一丝英气,眸似星辰银川,流转之间灵动诱人,再多些精神头便就顾盼生辉了,立体感水滴鼻恰到好处,兼具甜美与硬朗,带珠粉唇微微上翘,唇形饱满,只差挂点苍白之色,唇皮微微干裂。整体五官端正,分布均匀,就连此时身缠病气都叫人移不开眼。
素手缓缓抚上因消瘦而微微下陷的脸颊,她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瞧过自己的面容。
且不说貌丑之时,最近一次看到自己的脸,还是在怡人居的时候。那时候......也觅偶会拿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讨她欢心......
一想到他,安古的心猛然一缩,将铜镜倒扣在桌案上。
她怎么......还会想起他。
安古皱眉,她看了一眼窗外,对面店面是一家书铺,二楼供人参阅书墨丹青,透过半掩着的窗,依稀能见有人泼墨作画,相互切磋谈笑风生。街道上热闹喧嚣的声音掩盖了她忽而乱掉的心跳,对于也觅的情感,实在复杂,她也不愿再想。
有时候逃避,也是另外一种短暂的解脱吧。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铜镜背面好看的花纹。
一路赶到仙度她便病下,如今已过四五日的光景,略有好转。她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无趣极了。不知,仙度的国情民风如何......
当时初空说过她的容貌好看还像她娘亲,她还以为是在安慰她,因为还在修罗宫之时,尚余些药力作用,她还不是现下这副容颜,以至于她一度认为,若药力全然失效,样貌无非是比以往更甚罢了。然如今若要出行,还是得遮住脸,否则易吸引目光,还可能引火烧身。
“叩叩。”
两道轻轻的敲门声,安古未曾犹豫开口道,“进。”
初空端着一碗温热的药刚推开一条巴掌宽的缝,但见安古披着外衣坐在床前桌边,窗外的光打在她的身上,柔和了那清冷如仙子般的气度。
不论在什么时候,何种情景下见到她,总是那样风轻云淡,赏心悦目。
刹那怔住回神,初空推门而进。
“少主,该喝药了。”
“好。”安古拢了拢衣服,起身回头对他笑道。
“刚在想什么呢?那般出神。”初空将药碗从托盘中端到离她近的桌边。
安古坐在圆桌前,喃喃道,“不过是躺了几日觉得枯燥乏味,想出去透透气。”
初空微微一笑,“等再养些日子,痊愈了再带你出去。可别大意了,就算底子再好也经不起你如此折腾。”
安古喝了几口药抿了抿唇,“就是辛苦你为我这般尽心,费银钱还费时费力,难为你了。”
“少主莫要再说这些客气话,弦子为你做事理所应当,而我,亦心甘情愿。”
“谢谢你。”安古笑着看他,未再赘言,将药一饮而尽。
她看着刚放下的空碗,神思飘远。
若是她未曾病倒,现下会是直接进宫告知真相,还是会再继续观察情况,见机而行?想来也是后者妥当些。
且不说现在皇室刚寻回一个公主,这个当头再贸然闯入宫中说自己才是那个真公主,就算有初空与名章为证,势必也会掀起轩然大波,一番真假对证,不正直接丢给了水千瑾趁乱胡为的机会?
“今日坊间都在传,朝廷寻回的是个假公主。”初空顿了顿,“你,怎么看。”
“坐。”
见初空依然站着,安古抬头看向他继续道,“你我之间不必在意那些无甚用处的虚礼,我还是喜欢,你我都还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针锋相对,彼此试探,暗自较劲,反而比较自在。
不过,现下他们的关系,当是同友人一般了吧?
她见初空坐下,才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徐徐道,“我们来仙度数日,就算百姓私下有疑心也不曾明面,如今坊间大肆议论此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故意为之。”公主寻回,眼见王位无望,心急的便只有水千瑾了。
“她想掀起舆论让朝堂动摇,以此扭转被动的局势。”
“不论公主是真是假,在她那里便只有是假的。倘若认亲仪式因此延后,她便有更多的时间手段解决心患,要是坚持认下公主,仪式当日,势必会有一场硬战要打。”
“少主分析得不错,只要仪式未成名目未下,办事总是方便些。阴沟行事,拉皮挡光,却在意民望。哪天逼得她连民意不要,揭竿而起,要除之便相对容易多了。”
“一二十年,她倒是真有耐心。”
“那少主......?”
安古抬眸对上初空的视线,微微一笑,“不急,先养好病。”
初空回她一笑。
难得她能如此静得下心,沉得住气。
想到与一开始欲要追查身世之时,她那般不在乎性命的模样当真截然相反。
“不过......请继续瞒着其他弦子,我的事情。”安古眸光一沉,微微带有警告的意味。
初空点头应和。
一路上,他已经将各个弦子的信息与她共享,日常磨合之中,他们之间也已慢慢建立起了信任,唯独这件事情......她就像一只警惕的猬鼠,对外竖起了尖锐的棘刺,任谁也无法触碰。
他本该在找到公主之后便发信告知其他弦子,可公主又是那般坚持,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可需加护少主妹妹?”
安古双目微敛,半晌才道,“不必了,现下王宫之内,定然戒备森严。耗费了二十年的光景,才寻回来的宝贝疙瘩,且不说身边有弦子护着,王权之下,定不会让她有所闪失。”
初空曾与她袒露,他私下有豢养骑兵、死士。此厢,便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养母水妗对她恩重如山,古情刹的事,她自是不会置之不理。只不过她之前那般算计她,实是叫她心寒。若此回她能保得下性命,那她便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护她余生。
倘若,不幸替她挡了劫,那便是她的命了。
权当,她便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吧,反正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初空抿唇。
少主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反讽醋意,虽然淡,但他还是闻得出来。
他敛眸起身,把药碗放入托盘之中,“少主好好歇息,到了用膳的时辰我再喊你。”
“好。”安古回应。
看着初空端着托盘出了门,又替她关上门。盯着门板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也觅的身影。
她只是没想过,竟有半数弦子在她大哥水无愁的带领之下,入了也觅麾下。
那她的行踪,定然不能让初空暴露了。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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