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啊,夫人也不让。再说,小官终究上不得台面,都是年少时美丽,是短暂的花。”那男子潇洒地喝了一杯酒,感慨道,“再说,我陵某从不惧内,也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风言风语。”
晏紫神色淡然地给他们三位斟酒,待他们聊天之际退到华琅身边,小声道:“你别慌,这已经是说不清第几次了,在心里默念五个数。”
华琅眨眨眼睛,但下意识跟着晏紫这么做了,五秒之后,大门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
正在喝酒的绿袍男子酒杯一抖,酒酿全撒了出来,人下意识就抖抖索索地跪在了榻上,又旋即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像倒了一大袋噼里啪啦的珠子一般急速地说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不陪二位畅聊了,下次再见。”
说完,便打开窗户直直地跳了下去,以至于门被晏紫打开时,来人只看到了一点飘飞的衣角。
这里可是三楼,跳下去人不会出事吗?
华琅想着,但现在更迫切地,是面对眼前这个危险人物。这位夫人穿着端庄的长裙,连发丝都不曾散落一根,整个人一丝不苟,她长得十分英气,脸上因为敲门而带上了两朵红晕,眼尖的华琅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圈大大的金镯子,双手还做了美甲,是优雅的深绿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贵妇手,却抡着两根精致的大铁锤,颇有虎虎生威之风。
发现丈夫又逃跑了,她狠狠地皱了皱眉,瞪了里面的两位男客一眼,显然,她把他们当成了包庇的同伙。然后,才分出几个眼神给旁边的其他人。
趁着窗户仍洞开,陵夫人快速上前,扔出了右手的锤子,精准地砸在某人的背上,对方立刻像小老鼠一般晕厥在地,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转头仔细地看了华琅和晏紫两眼。
华琅以为,这种身份地位高的人,一定会非常鄙夷他们这些下九流的人,说不定也要捶他们几下。这么想着,全因为他仍以现代人的视角来旁边至此发生的一切,华琅仍然坚决不肯承认他已被迫来卖身。在现代,这种不符合法律且不道德的事情,自然是值得抨击的……
可是,那位夫人只是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华琅,声音很温和,不带半点气恼:“隔壁的那个少年被我吓晕过去了,再加上可能弄坏了一些你们的家具器物,这是赔礼。”
晏紫上前行礼接过,“久闻夫人英勇又讲情理,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我们谢过了。”
这位陵夫人想起坊间流传的传闻,脸上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打趣道:“我在这晴州,都被看作是母老虎了,可冤枉我了,手里的这把大锤除了砸过我家那位,其他普通人我可不会欺负。我也知道,来这里寻欢作乐对你们而言只是无奈生意,你们也没什么错。”
“陵夫人果然大气,在下佩服佩服。”且介同逐月一同上前拱手,神色恭敬,“不愧是第一镖师的女儿,不仅武功高强,还颇有大侠风范。看来这陵兄,是少不得要跪一跪搓衣板了。”
“指正壮年,却流连声色,是最该收拾的。两位的建议我收下了,告辞!”
这场闹剧结束,华琅虽只是旁观,但也擦了擦脑门不存在的汗。这里的民风,显然比他想象得要剽悍得多。也只因这起捉奸事故,今天的客流少了许多。
“你若是肯告诉我青春的秘方,我便把这盒送你。”晏紫打开精美的盒子,里面各色珠宝闪着璀璨的光芒,华琅从没见过这么多高品质的珠宝,因此他也只是被闪了一下眼睛。
在他正打算拒绝,本来他也没有这个东西时,华琅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虽然药丸那仙人只给了我一枚,但当天晚上,他竟然来到我的梦中,说什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传给我一门秘密的手艺。”
华琅声音渐渐小了,示意晏紫附耳听来,对方神色犹疑,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这门生意。
要是华琅这小子有一句是骗他的,他定会让他好好吃点苦头。晏紫故作高冷地点头,然后依旧把盒子递给华琅,“这些小东西就当是订金了,明早准时来。”
“这不是你那恩客送你的礼物吗……转手给我是不是不太好?”华琅提醒道,他倒不是为二人的感情考虑,而是担心后面对方又要回去,那不是一场空?换算成银两才比较稳当。
“只是客人随手打发的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晏紫随手一扔,无所谓地说。
“他都叫你小燕子,这也是一般客人?”华琅不放心,明明两人看起来十分甜蜜。
“点我的客人都这么叫,你有意见?逢场作戏而已,你都是老人了,还会当真?”晏紫觉得今天这人也太奇怪了,难道他以前服侍客人还投入感情了?
“忘了后院墙上的标语吗?‘当男同只是工作,娶妻生子才是生活。’等到了年龄,就要过上正常日子了,还是你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华琅语塞了,晏紫说得好有道理。为什么他当了小官,就继续默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明明卖身赚钱和正常的性向完全不冲突,他却先入为主了。
“哎呀哎呀,我最近脑子有点不太好,你莫怪哈。这倒退了几岁,连记性也一起倒退了。”
“呵呵,那你肯定也忘了还有个酒醉的色鬼在包厢,还不快回去看看?”晏紫不愿同他多说,挥挥手走掉了。
夜色已深,华琅硬着头皮返回包厢,一路上,都能听见各个房间传来的暧昧声音。这些房间隔音也忒差了,华琅想到待会可能要面对些什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到房间,王安已呼呼大睡,甚至打起了鼾。华琅松了一口气,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解开他的衣带和外袍,然后把他拖到床上,这醉鬼半途还被板凳给撞了胳膊和脑袋。
最后,往床上一扔,再把被子一盖,只需等到天亮即可。华琅想了想,又伸进被子把对方的亵裤也一把薅了下来扔到床脚,这样才更真实。
坐在窗边,夜风带着凉意,华琅却不觉得冷,而是在回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从他穿越到被迫接受现实到接客到参与捉奸事件,原来只过了一天,他心里怎么也接受不了,不仅是自身对这职业的鄙视,还有对未来的担忧,如果他自己都无法逻辑自洽,那么他每天都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脱身呢?华琅突然想到,自己像是一则童话故事——《一千零一夜》的女主人公,她通过每晚给国王讲故事来避免被杀死,最后还成为了皇后。那么,他是否也可以谈话或种种方式来躲避每晚的床事?他不需要一千零一夜,三百六十五夜就够了。
华琅觉得眼前突然开朗起来,虽然置身绝境,也似乎不是没有斩掉荆棘的长刀。白天,那位夫人的话让他记忆犹新——其实,这些小官有什么错呢?他们也是可怜人。那么,自己这种被迫来卖身的,就更没有错了,为何要看轻自己呢?没有市场,何来买卖?
如墨的黑夜里,华琅的眼神却在闪闪发亮,如果可以,他想改变这一切——
……
“舅舅,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阳麟到晴州后,赶往舅舅家拜见,却见庭院静默如雪,大堂的中间有一位男子半包着脸,正跪在草席上。而一旁的妇人像是看不见他一般,笑着迎上去,乐呵呵地说:
“小麟啊,你可终于来了,上次见面你还不到我的腰,现在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听你要来,我们都高兴得睡不着觉,来,快坐下,我们好好聊一聊。”
“好的舅娘,可是舅舅他——“阳麟眼睛仍放在男子身上,陵越转过头跟他对视,眼里满满的只有“救救我”三个大字。
“哪有什么舅舅,我怎么没看见呢?快来说说你的境况,姐姐姐夫过得可还好?”
“他们一切都好,只是我来要叨扰你们一阵子了。那个,舅舅他——”
陵越抱着自己的草垫来到夫人身边,想要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又被踹到了柱子上,“夫人,原谅我罢,我再也不敢了……再说,麟儿这还看着呢,影响多不好。”
“麟儿你说,有一个男人,整天不着家跑去青楼潇洒,被抓到还跳窗逃逸,该不该原谅?”陵夫人笑呵呵地问阳麟,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阳麟从小就知自家舅舅风流,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使亲情与道德拉扯,他也很难说出原谅二字。
“舅娘,记在账上罢,下次一起清算。若是再犯,我让我爹好好教育他。”
“好,那就听麟儿的,你,过来坐吧。现在装作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半扇大猪头就这样别别捏捏地坐下,屁股着地了,智商又占领高地了,陵越马上转移话题,引到阳麟身上来,“麟儿,明日你就跟我一同去报道。晴州虽然富庶,但人员杂乱,流动人口不少,每日事情也多。到时根据情况再给你任务,灵活处理。”
第一夜,华琅通过灌醉客人安全地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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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抓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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