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赵遂之死(上)

铜鼓隆隆敲响,号角悠扬低沉。抬着阏氏轿辇的长龙缓缓行在大道上,道路两旁人头攒动,百姓们无不为这份浩大的威仪而震撼,他们争相探头向大道尽头望去,妇人们往道上泼洒香甜的羊奶,好让队伍踩着芬芳的**朝穹庐大帐走来。大队人马驶近了,左贤王雕陶莫皋和逐鹿王子,驱着高大雄健的乘骑走在最前面,为阏氏的轿辇引路;接着是军中鼓乐手的队伍,还有载歌载舞的匈奴妇女。“来啦!来啦!” 王庭沸腾起来,只见八大酋长亲自抬着轿辇缓缓而行,昭君端坐于轿辇之上,雍容华贵,珠围翠绕,雾鬓云鬟,明眸丹唇,丰容靓饰。

八大酋长将轿辇放下,昭君让两位匈奴贵妇搀扶着走下轿辇,手里握着一条洁白的哈达。她朝着穹庐大帐的方向望去,呼韩邪单于身披貂皮大氅,头戴金冠,威风凛凛,正朝她走来。两人走到竖立着单于和阏氏金像的面前,将哈达披在对方金像的脖子上。然后,单于牵起昭君的手,在万众瞩目中走向整个王庭的最高处:穹庐大帐。呼韩邪单于对昭君说:“今日八大酋长亲自为你抬辇,这表示了他们对王庭女主人的臣服。从今往后,他们会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服从你。”在匈奴士兵和民众们的欢呼声中,单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朗声道:“我宣布,昭君,正式成为,我呼韩邪的阏氏,宁胡阏氏!”

马头琴声、歌声、舞蹈从正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人们宰杀了无数的牛羊设宴,拿出一坛坛新酿造的马奶酒,篝火从王庭一直绵延到十几里外;王公大臣和各国使节纷纷向单于夫妇敬酒,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昭君尝着辣辣的马奶酒,仔细一品,还带点香甜,像极了匈奴人火辣辣的热情和幸福的甜味;匈奴人嗜酒,遇到喜庆的节日更要一醉方休,吃饱喝足后,男女老幼便在篝火旁围成一圈又一圈的,踏歌顿足,连臂而舞。“秋风吹开了金色的莲花,天边的云朵也变成了晚霞,我的家乡就在这神奇的牧场,歌声飞到天涯,嘿!呀啦嗦……”辽阔的草原上歌声嘹亮,响彻苍穹。

昭君和单于并坐于铺着虎皮的王座上,兴奋地看着欢乐的人群,她被匈奴人如篝火般熊熊燃烧的热情感染了:“大哥你听,这是你第一次见我时,给我唱过的歌!”

单于道:“是啊,那个时候你就说过,能唱出这样好听的歌的地方,一定是一片幸福安定的乐土,现在你的这句话已经成为现实了。昭君,此时此刻,你心里还想汉朝吗?”

昭君温柔笑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在匈奴,和你在一起。大哥,我们要不要去和大家一起跳舞呀?”

“好啊,走!”

欢声笑语、歌唱舞蹈直到深夜才渐渐安宁,人们唱够了,跳累了,喝的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匈奴统一,胡汉结盟,从西边的阿尔泰山到东边的大兴安岭,从南部的阴山河套到北边的贝加尔湖,整个草原上的部落全都收归呼韩邪单于的旗帜之下,大家再也不用枕戈待旦,再也不必担心敌人漏夜偷袭,终于可以安心睡到天亮了。

但是,王庭上下有两个人还清醒着,那便是单于夫妇。

“这样没事吗?”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们,昭君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他们的身体像公牛一样健壮,不过是喝醉了酒,明天一早就醒来了。”单于说。

二人回到大帐内。穹庐大帐坐北朝南,布局简单敞阔,由一道树篱和毡布将大帐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帐较为宽敞,摆放着单于王座、几张桌子和毡垫,是单于和大臣们议事的场所,后帐供单于和正室阏氏起居。以前单于独居时,后帐的陈设极为朴素清冷,仅一张胡床、小桌和摆满了羊皮卷的书架,如今昭君与他同住,她的妆台、琵琶等等也都搬了进来。后帐被齐姑姑等人布置得喜气洋洋,红色的帐,红色的床,红色的烛,红色的光,先前她们拦着不许她进来,说要给单于和昭君一个惊喜。

“真漂亮。”单于满意地看着后帐的布置,觉得很温馨,他拉着昭君的手,在床边坐下。单于从桌上拿起一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银牌,上面刻着狼形图腾,他把银牌递给昭君:“把这个收好,这是你在匈奴的身份象征。上面刻着的是挛鞮氏的族徽,昭君,从今往后,你就正式成为我们挛鞮家族的人了。”

昭君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银牌上那头凶猛威武、栩栩如生的狼形图案,对单于说:“其实除了这银牌,昭君还有一物更加珍惜。”

“什么?”单于问。

“是大哥对昭君的信任,还有真心。”昭君含羞道。她刻意提到了信任,从刚到匈奴王庭时,她就感受到了这里与大汉未央宫隐约的相似之处,而后来的种种遭遇也完全印证了她的预感。

“哈哈哈哈。”单于动情地握住昭君的手说:“对,我也是。咱们从汉朝到匈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今天终于相守在一起,不容易!”

“只要有大哥的信任和真心,再大的风雨,昭君也不觉得害怕了。”

“昭君,我有几句话你要记住。你嫁到了匈奴就是匈奴人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汉朝公主,而是我匈奴的阏氏。我相信,我的昭君聪慧善良,一定能够做到事事以匈奴为先,以匈奴为重,对吗?”

“当然。大哥对我委以重任,我定会照着你的话去做,好好地担起阏氏的责任。”昭君信誓旦旦地说。

单于含笑点点头:“你统领巫医,若是遇上难处,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主。还是那句话,你有事不要总憋在心里,别让我猜你的心思,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就能替你解决。”

昭君点点头,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流:“我明白。”

单于继续说道:“治疗瘟疫时,情况紧急,迫切需要人手。现在瘟疫已经消除了,巫医的管理也该步入正轨。除了你和几位汉医之外,其余汉朝来的侍从,凡是不在巫医编制的,一律不得参与或知晓巫医事务,明白吗?”

昭君闻言,不解单于究竟为何仍对汉族侍从心存疑虑,但又不知该不该问,只得点头称是。

看着昭君欲言又止,单于解释道:“巫医不仅事关王族的身体安康,还与军事和祭祀多少有些牵涉,历来巫医们行事都是严格按照编制,实行保密制度。”

“好,我明白了。”昭君点点头。

“乌禅幕大叔上了年纪,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上回议事的时候,他突然头晕,还差点摔倒。过去我没有立阏氏,宗族事务一直由他代为打理,现在你还得多费费心。我看阿依娜这孩子不太稳重,怀了孕身体不舒服,不去找巫医,倒先跑去跟月氏使臣告状,这样可不行,你往后要多提点她。”

“想来是她初到王庭,人生地不熟,这才去找母国的人帮忙,未必是告状。大哥,你可别误会了人家。”昭君在路上时与阿依娜相谈甚欢,两人又都远嫁异国,不由得惺惺相惜。

“嗯,你说的有理。天色不早了,咱们睡吧。两日之后,草原各部要举行围猎,到时候又是一场盛会。”

夜幕低垂,红烛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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