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上元夜接旗连旌、灯火通明,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布衣百姓,家家户户门前均架起了造型各异的花灯。王孙权贵的奢华庄重,大商巨贾的繁复气派,寻常百姓家的虽简朴些,倒也喜气洋洋。
上元佳节京城不禁夜,宽街窄巷中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卖河灯、糖人以及各式物件的商贩沿着内河河岸将摊位从城北一路摆到城南,宽阔的河道被各式花灯铺满,宛如一条绵延不绝的华美光带。
舒怀玉与沈明澈并肩在长街中徐行,上一次一起穿行于如此盛大的灯火之中还是十年前的琳琅斋千灯宴。她偏过头打量着身侧之人,沈明澈依旧一袭雪白冬衣,腰间悬着的佩环在走路时碰撞出一串清越脆响,他很适合穿白,因着五官极为明丽动人,根本无需其他颜色衬托。舒怀玉觉得自己十年前打死也想不到,如今她竟会与沈明澈无比和平地赏灯。
沈明澈余光察觉到舒怀玉在看他,便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道:“怎么,看我好看?”
舒怀玉颇为无语地别开视线——行,你好看,天下第一好看行了吧!
沈明澈见舒怀玉一直没有说话,便问:“在想什么?”
舒怀玉道:“当年你认出我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实情,非得兜这么大一个弯子。”
沈明澈听罢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小仙君,就你那天天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架势,我说了你就信?我那时用不了灵力,没法让你看我的记忆。更何况……”
他停顿了一会儿,直到舒怀玉再度将视线投向他,才笑了笑道:“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命可活……”
沈明澈无须说完,舒怀玉便懂了——目睹陌路人的死,总比目睹亲师兄的死要好受些吧。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响后再度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那你怎么办?”
那时,你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与我同行?
“我怎么办?”沈明澈并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未来大路康庄、光芒万丈,何须再纠结往昔的苦难,“反正本公子现在名花有主,仙君你看着办。”
舒怀玉有些无语地看了身边这朵“名花”一眼,行吧,她摊上这么一个道侣,认栽了,反正事到如今也不能把他扔了。
这时,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卖糖画的摊子上。沈明澈顺着舒怀玉的视线看去,见着熟人后轻笑了一下,“我当是谁呢,看来有雅兴的不止我们。”
那摆满各式糖画的摊子旁边,红发似火的青年察觉到视线转过身来,那张昳丽得令人有些难以逼视的面庞在人海中分外瞩目,就仿佛寒夜中刀光一闪,迸发出刺眼的白芒。凤岐看见沈明澈时神色有些诧异,他也以为对方早就死在十年前的秘境之乱中。
沈明澈弯着眸子笑了笑,唇齿轻启,传音入密,“恭喜二位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陆濯明闻声回头,眼底流淌过一缕淡金色的微光,他看见沈明澈与舒怀玉时也有些意外,却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良辰美景,岁月静好,无须多言。
“好啦,他们有什么好看的,看我就行了。”沈明澈转到舒怀玉前边挡住她的视线,“这儿有这么多好玩的,有什么想要的吗?”
舒怀玉注视着身前之人,仿佛已经幻视出了他身后的大孔雀尾巴。她自幼随宁晏清在归墟修行,身边的人除了师父之外也就只有师兄师姐和柳青青了。少年人爱热闹,她幼时也曾被师兄和师姐带着,在人间烟火中疯玩过一场,她依稀记得糖人甜得发齁,栗子趁热才好吃,冬日冰酪比夏天便宜,小贩卖的木头玩具没有师父雕得好看,买来的花灯总是舍不得往河里放,尽管师姐说给她再买一个带回家……
她走了一会儿神方道:“我不知道……”如今时过境迁,故人长辞,她也不再是孩子了,只有那做梦似的零星回忆如散落的东珠一样,在记忆深处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沈明澈敏锐地捕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顶着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凑了过来,“不知道才好呢。”
他转头望向熙熙攘攘的长街,“那就一样来一个好啦。”
随后,不等舒怀玉出言制止,沈明澈便乐颠颠地一头扎进人海里,再度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他不由分说地把那堆东西往舒怀玉怀里一塞,然后眨巴着眼睛等待表扬。
舒怀玉扫了一眼怀里的那堆东西,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逐渐僵硬起来——看不出是猴子还是狐狸的面具、长得有点像柳青青的草编小蛇、一看就齁死人不偿命的糖人、山楂上裹的白糖开始化了……怪不得手里黏糊糊的!
“喜欢吗?”沈明澈眼睛亮闪闪的,唇角勾起的笑容却有些不怀好意,宛如一个故意给大人捣乱的小孩子,得逞之后还要故意欠欠地笑上一下。
舒怀玉垂下眼帘,浓密的羽睫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她轻声道:“你过来。”
沈明澈听话地将脑袋凑过来,然而下一刻便被对方不偏不倚地一巴掌拍在脸上。舒怀玉将手上融化的白糖尽数蹭到他脸上,淡淡道:“多谢……”
然而“谢”字的尾音还没落下,舒怀玉掌心便传来一阵湿湿软软的触感,宛如小猫的舌头一般,她手臂蓦地一僵,反射性地想要将手抽回来,但在看到那双从她指缝中露出来的眼睛时,动作却停住了。
沈明澈很好看,但舒怀玉觉得最为惊艳的还是那双眼睛,明净澄澈,宛如春日里一汪浅浅的池水。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他口中呵出来的白雾被那只手掌挡住,扑到眼睫上,令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湿润了些。尽管知道对方只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爱慕而想要与她更亲近一些,舒怀玉还是没克制住自己腹诽的冲动——这哪里是什么孔雀,分明是狐狸,狐狸精!
沈明澈一边轻轻舔舐着融化的糖霜,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舒怀玉的神情,似是在揣测她有没有生气,而在得到对方的默许之后便逐渐放肆起来,虚虚握住了她的手腕,直到舒怀玉手中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才意犹未尽地松手舔了舔唇角。明明是去撩拨别人,沈明澈却“恶人先告状”般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湿漉漉的眼睛不停地忽闪,言外之意——你又没说不行。
舒怀玉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心里已经给他编排好了一出“祸国妖妃”的大戏,得亏这人没托生到深宫朱墙之内,否则还不知要怎么兴风作浪。
接着,就仿佛害怕舒怀玉回过神来抽他似的,沈明澈飞快地推着她后背往前走,“走走走,我们去放那个河灯。”
舒怀玉将那堆鸡零狗碎收拾到自己的储物法器中,两人一前一后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来往行人中亦有不少成双结对的才子佳人和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整个京城氤氲在祥和的氛围中,令身处其中的人短暂地忘却了这千年古都中汹涌的暗潮。
沈明澈走在舒怀玉后边,静静注视着那单薄却挺拔的脊背,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抓对方的手。尽管他从不因为过去的苦难而顾影自怜,但许是曾经失去了太多,又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美满得不真实,他有时不禁怀疑好运是否真的会降临得毫无代价,以至于他总是喜欢去试探、去一遍遍地确认,再一点一点地得寸进尺,唯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些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就仿佛眼前之人真的是**之外的仙君一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下一个瞬间便会如轻烟一般消散。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舒怀玉所讲的师祖谢桓,当年师父眼见着亲手养育自己的人踏碎虚空而去,成为和天地一般无悲无喜的神明,心中是怎样一番滋味呢。
就在这时,沈明澈手心忽然一凉,他惊讶地看见自己的手反被身前之人攥住了,而舒怀玉却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握紧了那只手,泰然自若地穿梭于车水马龙之中,大步流星、一往无前,仿佛上天入地没有她不可去的地方,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没有她履行不了的承诺。
沈明澈分明是走在对方身后,却仿佛能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寒夜之中熠熠生辉,好似自冰雪中生起的一捧火。寒霜在外,内有丹心,这八个字便是对她最好的诠释。
河边早已聚集了许多人,绝大多数都是去放灯的,各式各样的花灯挤在河道中,水底的虾兵蟹将今晚估计要过一个不眠夜。沈明澈买了一盏空白的花灯,又向支摊的商贩借了笔墨,大张旗鼓地“迫害”起那盏灯来。
在沈明澈捣鼓手里东西的时候,舒怀玉目光落在那被花灯铺得满满当当的河道上,这条长河名为「龙栖河」,因为其下埋藏着灵脉的中枢而得名。龙栖河自北向南贯穿整个京城,直接汇入九州第一江「忘川」,历代帝王皆笃信风水,便因此将这座城定位王都。那一盏盏花灯于鼎沸的人声中安静地浮在河上,又顺着水流一路漂远,许是因为上元节的缘故,那些摊主贩卖的河灯质量出奇地好,灯中烛火分外明亮,即便不慎溅上些水珠也没有熄灭。
舒怀玉凝视着长河中的团团光晕,不知为何轻轻皱了下眉,而就在这时,沈明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好了。”
沈明澈将自己的“杰作”怼到舒怀玉面前,而她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此人虽写得一笔好字,但作画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沈明澈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兴致勃勃地向她解释起自己的大作,“你看,这个是师父。”
舒怀玉默默看着那团黑咕隆咚的玩意,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会惦记你的。”
惦记着连夜把你带走!
那盏花灯一共有五个面,舒怀玉神色复杂地辨认着自己还有师兄师姐,沈明澈压根没见过宋弦和祁念,便参考舒怀玉之前的描述尽情发挥了一通。好,根本不用师父出马,估计这两人连夜就跟黑白无常借了行头来索命了。
她将花灯翻转到最后一个面,那本该画着沈公子尊容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沈明澈丝毫不嫌害臊地解释道:“奈何本公子容貌倾国倾城,岂是寥寥数笔能描绘得出来的?”
舒怀玉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此人的臭不要脸深有体会,却还是被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话惊得半天没吱声,她拿着灯的手微微用力,正想让这伤眼的玩意儿死无葬身之地,手上却忽然一空,身侧一阵轻风刮过。
她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沈明澈站在远处的屋顶上提着那盏截获的宝贝,挑衅似地朝她晃了晃。只听他用灵力聚音成束道:“抢到就归你。”
若是换做平时,舒怀玉定没这闲情逸致和他玩这孩童游戏,但许是节日氛围使然,又或许是这人今日有些放肆过头了,舒怀玉觉得如果不好好收拾他一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说话算话。”她冷哼一声,随即脚尖一点向沈明澈飞掠而去,身形轻若飞燕,落脚时却稳若磐石,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留下卖灯的商贩在原地瑟瑟发抖。
舒怀玉和沈明澈均用灵力隐匿了身形,以二人如今的修为,别说凡人,出窍以下的修士都不会察觉分毫。远处凤岐察觉到微弱的灵力波动,转头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陆濯明也注意到那两人,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也想玩这‘秦王环柱走’的游戏?”
栖凤阁年轻的家主大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极为标志的凤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道侣,陆濯明沉默了半响,问道:“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于是,灯火通明的长街上男女老少依旧忙着欢度佳节,殊不知他们头顶有两对幼稚鬼在你逃我追。
舒怀玉没有拔剑,一股裹挟着极寒灵力的劲风却如利剑出鞘般朝沈明澈袭来,凌厉的剑气仿佛夹杂着昆山凛冽的霜雪,浸透了刺骨的严寒,但玄妙的是,那剑意肃杀却不孤绝,甚至隐隐有生机流转,仿佛嫩芽顶破冻土,于冰天雪地中萌发。
与舒怀玉的灵力恰好相反,沈明澈的灵力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但柔情荡漾之下却有杀气隐约涌动,随时准备给那些被表象所惑之人致命一击。
以二人如今的修为,若是真放开了打,这京城怕是要夷为平地,因此他们两人均收敛到极致,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相撞,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而是于无声中侵蚀着彼此,而后融为一体,一齐消解湮灭。
两人一击即分,如羽毛般向相反方向飘去,而后轻盈地落在两处相对的屋檐上,连一片砖瓦都未曾损坏。二人对视片刻,又陡然跃起,两道影子在空中相撞数次,每一次都迅疾如雷,以快打快,短短几个呼吸间便交手了十余个回合,两人身影也迅速移动,顷刻间便从城北到了城南。
城南繁华处坐落着京城第一酒楼,其名曰「醉月楼」,民间有言“京城落醉月,琨郡开牡丹”,说的就是醉月楼和牡丹亭两大中州名楼。二者各有各的风雅,职能却不尽相同,牡丹亭是专为修士开放的驿馆,醉月楼则完全由凡人经营。
醉月楼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楼高百尺,宾客立于最顶层时,仿佛伸手就能揽月入怀。舒怀玉站在顶楼的飞檐之上,纤细单薄的身影融入夜幕,宛如浩浩沧海中的一粟,却偏偏如定海神针一般纹丝不动,任凭身侧夜风呼啸。
她垂眸看着脚下这座拔地而起的高楼,不禁感慨人的力量是多么神奇,凡人说修士有神通,能九天揽月、纵横四海,可此时她觉得凡人也有神通,用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造出如此恢弘的建筑,乃至这容纳了千家万户、灯火通明的京城。而千万年前,这里不过是一片废土。
因此,这怎能不算是一种惊人的力量呢?
大道平等,并无高下,终究还是修士太自负了些。
“小仙君好身手。”沈明澈一手提着那盏未被点燃的花灯,另一手握着一柄通体雪白的折扇,非但不嫌高处风大,还装模作样地扇了几下。
“你也是。”舒怀玉认出那扇子正是照君,沈明澈灵骨重塑,照君自然也回来了,只是因为碎过一次,扇骨上布满细密的纹路,但也另有一番别致。
舒怀玉话音刚落,沈明澈突然卸去内劲,向后一仰,身体被重力拉扯着下坠,落到一扇打开的窗前时身形却陡然绷紧,反手抓住窗棂跃入楼中。舒怀玉紧随其后从窗口一跃而入,若放在平时,她断然不会干这种私闯民宅的荒唐事,但此时偏偏来了兴致要奉陪到底。
大概是白日有人租用这层办过喜宴,屋内的大红绸缎和金屏红烛还未撤下。沈明澈将手中的花灯向后轻轻一扬,同时一挥袖袍向舒怀玉推出一股劲风,舒怀玉迅速将攻势化解,一道幽微剑气无声地指向对方,同时身体前探去捞那盏花灯。
舒怀玉的剑气瞬息即至,沈明澈却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她不知道此人又想作什么妖,在心里“啧”了一下,但只能强行将剑气收回,她身形也因此一滞,手指勾住那盏灯的同时竟与对方撞了个满怀。沈明澈顺势揽住她的腰,两人向后仰倒时不小心刮掉了挂在一旁的红绸,一并摔入十丈软红之中。
二人一动不动地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寂静中忽然响起一阵刻意压低的笑声,含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两人从地上坐起来,方才混乱中那匹红绸正好落在沈明澈头上,顺势披了他满身。舒怀玉面对面静静地打量着对方,隔着半透的红色,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那双湿润的眼眸。
她抬手抓住红绸的一角,轻柔缓慢地扯下,看见那张脸一点点从红绸后边露出时,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静坐在那里,无端笑了。
寂静的漆黑中,沈明澈的呼吸声明显加快了——他心思是那样的细腻,怎会不明白一条红绸盖上又取下是什么意思。
从前,舒怀玉在他心中是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他想静静地看着她,看多久都不会生厌,而现在他不满足了,他想将神明拉下莲台,坠入红尘,滚一身的烟火气。唯有靠近、再靠近一点,才会觉得安心。
他注视着那双在黑暗中分外明亮的眼睛,心脏不可遏制地疯狂撞击着胸腔,仿佛有一把烈火从心口燃起,要将他从内到外焚烧殆尽。
“仙君,我……能抱抱你吗?”
但他本是想说另一句话的。
随着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沈明澈感觉到舒怀玉在黑暗中靠了过来,他伸手轻轻环住对方的腰。这时,他耳畔传来一声低语——
“低头。”
沈明澈不明所以地垂眸看向她,而下一个瞬间,幽幽的寒梅冷香扑了上来,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舒怀玉抓住他的衣襟,仰头覆唇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非常生涩的吻,却又无比动人。
那一刻,沈明澈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仿佛舔舐过一片雪花,唇齿间清冽冰凉,他彻底呆住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人们常说的“脑子里轰地一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就当舒怀玉要松开时,一只手忽然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唇齿被温柔地撬开,不同于她方才只是蜻蜓点水地啄一下,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缠绵悱恻又热烈至极,甚至带上了几分不管不顾的悲怆。就像万亩花田在眼前瞬间盛开,又飞快地荼靡,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骤然爆发、近乎神魂颠倒、天旋地转的美。
一直以来,沈明澈对于这份爱慕表现得隐忍而克制,通俗一点来说,他就是个怂货。舒怀玉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沈明澈胸中有一捧将燃未燃的野火,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真挚、炽热,却因为珍重到极致而拼命压抑自己,恰到好处地拿捏着那份无形的分寸。
他只是在等一个许可,而刚才,她允了。
这是一种舒怀玉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像做梦似的,在这如梦如幻的境界中,她识海忽然一片空明,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有了这世间的一切,因而别无所欲、别无所求。
某个卡着的关窍冥冥中松动了一瞬。
那个热烈的吻持续了很久,舒怀玉口中满是甜甜的味道,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好像是沈明澈从她掌心舔舐走的糖浆。
那股炽热的情绪过了好半天才渐渐恢复平静,两人依旧挨得很近,近到舒怀玉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安,她发现了此人的“真面目”,不但没有心生厌恶,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舒怀玉从小到大都很好强,比起对方一味地顺从,她其实更喜欢棋逢对手。
她凑到沈明澈耳边,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今天,算你赢了。之后……我会找回来的。”
沈明澈:我圆满了,我是人生赢家(闭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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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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