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骤马晓光晴 三军唱好声

既得前堂议事一致通过,明澄立刻着手操办。全军上下得知消息,欢欣雀跃,因惩治殴妻激起的怨气,迅速淹没在激动与期盼之中。

马球自然看马军,决胜在樊宝玉的一营与唐远的二营之间,然而步、弓不甘落后,也凑出三队,连童传虎都来凑热闹,勉强拼凑出一队人马,算上樊三爷的亲卫队,共七队精锐球场争锋。

今年雨水适宜,三月底的日头尚且温和,我拉上西虎帮集训十来日,成效显著,便是遇上樊大将军,也未尝不可一战。

建武元年,四月初八,晓光明媚。经明将军悉心操办,赤霄军于平凉的首场马球盛赛,拉开帷幕。

此时春耕已过,麦苗拔节,牧草见长,山花烂漫,满目嫩翠粉黄,若能忽略尚未恢复的沟壑与焦地,春色甚为喜人。

为免践踏田地,球场设在马场之内,除却轮流值岗的哨卫,全军皆可观战助威,场内人山人海。附近的百姓虽进不得场,却也挑担贩食,引车卖浆,喧喧嚷嚷摆出两三里。

士卒不得随意脱队,樊将军自掏腰包,命女谦从甄别采买,再将小食、饮子与众人分发。

边军自娱自乐,省去诸多议程,开场击鼓之后,各队抽签对阵。樊三爷鸿运护身,首场轮空。樊宝玉与唐远也碰巧错开,各自对上一队步军。

如此一来,首日两战毫无悬念。两支马军举重若轻,马踏飞云,尽显英姿。两支步军不惧强敌,虽败犹荣,赢得满场喝彩。

在我的怂恿下,每场战罢,众军属不论是否婚配,都可投花致意。

我最爱马球,居高临下观战,只觉英姿勃发的樊宝玉,正是自己男儿身的化身,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心情大好间,早将近日龃龉抛诸脑后,亲自跃下看台,为首场大捷的樊宝玉簪一支靓丽的杜鹃。

众军属见状,便也三两撺掇,大着胆子与自家男丁或是心仪的英雄簪花。

此举放在平日,定被大丈夫们被斥作不检点。可当着全军的面接受娘子们青睐,又有哪个儿郎不觉沾沾自喜?个把脸皮厚的,借机将球杖回赠与心仪之人。也有人左右为难,恨不能将球杖折作几段赠出,贪享齐人之福,引得众兄弟挖苦调侃。

而那脸皮薄的未婚小子,面对红粉热情,连连摆手拒绝,羞得面红耳赤。连不苟言笑、手掌军棍的军侯大人都为鲜花所淹没,拒也不是,收也不是,又遭彭指挥插科打趣,更显无所适从。

首日权当热身,不论输赢皆有彩头,众人尽兴而归,备战明日。

次日首场,乃是童传虎对阵弓兵。原以为没个看头,不曾想这帮“乌合之众”,竟然艰难战至平局,最后加赛胜出,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旁人瞧不出门道,我高坐看台,纵观战局,知童传虎定得了唐将军私下指点。他的战术虽显粗糙,却胜在机变,弓兵本就弱于马术,倒叫他捡了便宜。

童传虎春风满面,然而得意不过半日,第二轮抽签,便遇上樊三爷。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跑山虎岂能与夜光虎相提并论?为教训他“背叛”樊三爷,向唐将军投诚,我毫不留情,三筹全胜。

童传虎输得脸苦心颤,也不知是否回想起曾被我按在地上,逼他喊“樊爷爷”时的恐惧。

我正炫耀战绩,吴果儿拉着樊宝骏上前,捧来一束鲜花。

我哈哈大笑,无奈断发簪不得花,只能将花束插在黑无常的攀胸上,再拉两小儿上马,丫头在前,小子在后,策马碎步围城跑上三圈,方才舍得回城。

当夜,樊宝骏又捧来一束花,只道是思念娘亲,求我领他前去探望。

然而张九儿见我在场,依旧是冷哼一声,转身回屋,重重摔上房门。

樊宝骏撇嘴良久,终不肯掉一滴泪,默默将花束放在门外,牵着我的衣袖,黯然离去。

第三日,小儿没精打采,丫头稚声稚气哄上百句,又央求他教习骑术,他才勉强答应一同前去马场。

今日乃是决胜之赛,鼓声隆隆,赤旗招展,人人振奋,高声议论到底鹿死谁手。

依昨日抽签,首场是胖子对兔子。两队方入场中,四周已呼声震天响,更有军属按捺不住,未等开赛,便已纷纷投花致意。

我环顾一圈,心头涌起一抹酸意:爷我昨日大杀四方,除却两小儿,倒不见谁来献花。

正此时,头上忽盖来一物,我伸手一摸,似是花环,扭头看向薛六娘。

薛六娘脸一板:“四周都是汗臭,招蚊虫。”

我取下花环,见一连串的紫色小花苞,猜测这应是□□草,正待请教神医,场中却已击鼓开赛,欢呼声震耳欲聋。

樊将军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更何况精锐优先配给二营,唐将军理应手下留情,以示谦让才对。

谁料这呆货一进球场,便如临战场,全不顾好兄弟的颜面,出手便是十成。

三三之阵,原就适宜小队精锐作战,在球场之上,更是如鱼得水。唐远与彭越、张顺成大三之势,一队十人如结飞剑阵,玄不可测,锐不可挡。

樊宝玉倒也长进不小,越挫越勇,拼劲十足。飞扬尘土之间,风火轮如红云贯日,俊逸穿梭,更衬得樊将军丰姿俊朗,神伟轩昂。

球来宛转随人动,马过纵横触地飞。

战局炽热,远非前两日可比。明澄亲自擂鼓助威,众将士呼声连连,薛六娘闹得受不住,捂耳皱眉,却又不肯撇下我回城。

呼声包围之中,樊宝骏早已忘却阴霾,在看台上兴奋得又蹦又跳,不住问我:“姑姑,我几时能上场?我几时能上场?”

“过两年,过两年。”我随口敷衍,注意全在战局之中。

马球果真得看军中戏。原先在玉津园,陪那帮穿金戴玉的公子哥儿逗耍,当真是委屈了我的风火轮!

不知不觉,三筹已尽。樊大将军奋战不辍,嬴下一筹,挽回几分颜面。

我好生心疼风火轮,花也顾不得替他簪,挤开赠花的娘子,奔过去左摸右摸,举袖擦拭它满身的白汗。

“你已得好马,莫来抢我宝驹。”樊宝玉喘红了脸,擒着五颜六色的花束,吝啬拂开我的手。

“风火轮已有九岁,明年就该退居剩员,你且爱惜些!”我心疼斥责。

“九岁?日子过得真快。”樊宝玉恍然感叹,忽而咳嗽几声,又朗声笑道,“哥今日输个落花流水,妹妹可得替我报仇啊!”

我嗔他一眼:“用人才知嘴甜?喊一声悬黎将军来。”

樊宝玉大笑拱手:“请猴将军报仇!”

我夺过球杖,举手作殴打状,樊宝玉得意洋洋纵马跑开,风流倜傥,踏出一条缤纷花路。

下半日便是决胜之赛,众人虽不看好我这东拉西凑的一队,无奈队中有几位营老大,手下兄弟岂敢不卖力助威?

唐远大约也觉欺负女流,不甚光彩,更何况我队还有个半大小子充数,于是将彭越换下,换杨林上场。

两队入场后,欢呼许久方歇,我拱手高声问:“既是决赛,我再加个彩头。以两贯钱为注,关宁兄可敢应战?”

架在台上,唐远不便拒绝,略微蹙眉:“随你。”

随后便是击鼓开赛。

唐远礼让半球,我毫不客气,先发制人,揽球斜穿。杨林不愧是老将,虽只能左手挥杖,难以正面应战,却即刻率三人来拦。

敦石头、陈天水各作“大三”两角,分散接应。敌方既已合围,难以强行突破,我当机立断,回传陈天水。然而压场未动的唐远洞悉意图,骤出截击。

他这一截,既快又准,陈天水只好排开三人阻拦。我瞥见张顺已潜入己方后场,立刻命敦石头回防。

唐远见状,揽球虚晃一圈,陈天水马术不精,被他三两下绕过。

正在唐远气势汹汹逼近球门时,拦防张顺的敦石头“小三队”中,猝然斜飞出一支利刃,正是我那宠将飞云马。

唐远一时大意,竟叫这不成气候的小子劫了球。

见马光汉得球,方小星不待我下令,即刻从陈天水的“小三队”中奔来接应,甩尾横马,将唐远拦住。三人保一,马光汉如一抹亮眼的白云,从边路越过中场。

震耳叫好声中,传来马兴汉分外自豪的一声大吼:“小子厉害!”

杨林见敌将突来,正待舍我截击,唐远却发令阻止。如此一来,我依旧不得脱身,只能眼睁睁见着唐远一骑当先,迅猛如龙,瞬时撕开三保一的小队,将球夺回。

幸而杨林右手不便,难以自如驭马,虽以四人结队,实则只有三人可战。而我这“小三队”里,还有江怀玉这奇余,以四绕三,终于赶在敦、陈二队的防线将破时,赶回己方后场。

随两员主帅交锋,两方人马迅速汇合,两套“三三之阵”穿插嵌合,紧咬较力。

侧身转臂着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

瞬息之间,截、传、绕、拦、穿、回、突,招招致命。牝、牡、方、圆、直、轮、雁,阵法万变。

小小马球如一颗误落水运仪象台的弹珠,在复杂无比的机械中飞跃弹动,几乎化作残影。

我只觉得一双眼已不够用,一张嘴也不够发令,恨不能将头发丝牵作傀儡线,直接以脑指挥。

胶着不知多久,我已有些头脑发昏,决定兵行险招,不动声色后退两个马身。少我这员主战力,唐远立刻突破防线,直逼球门,挥杖便击。

电光火石间,牛三德守住球门,将球击出。张顺正待揽球,却被方小星及时拦住,马光汉再度如一柄无痕飞刃,将球一截一传。与此同时,敦、陈得我号令,横开两道“小三”阵,拦住唐远。

我捞住传球,舍弃队里三人,再横一道防线在后,飞奔至敌方后场。

然而敌方守将也非等闲之辈,我孤身入境,无人接应,一球击去,却叫他拦出。而唐远已突破三道防线,如鬼影一般追索至身后。

我冲势向左,球斜向右边路,唐远纵马冲去,伸杖便捞,全不给我补救的机会。

敦、陈前来拦防,然而随我这主帅脱队,后方阵形已乱,谁也挡不住万夫莫敌的唐将军,牛三德也没能拦住眼花乱聊的三击快传,终于失了第一球。

全场欢呼雷动,樊宝玉亲自擂鼓,呐喊鼓劲:“猴子,再接再厉!”

我喘气擦汗,瞪他一眼,振作精神,再次迎战。

激战两筹,皆输。唐将军像是借机报复我再三耍弄之仇,一丝不肯放水。幸而牛三德稳如泰山,马光汉迅如疾风,方小星及时补缺,输得不算难看。

直至第三筹,我已头昏脑涨,失误越频,平生头一遭发觉,打球费的竟不是体力,而是脑力!

然则兵法有云:九变无常,百无禁忌。

我再换战术,祭出杀招,得球改传江怀玉,并将唐远一拦,挑眉笑道:“舅舅,让外甥一球嘛!”

唐远正全神贯注于球战,闻言一愣。便是这刹那的犹豫,竟当真让江怀玉突入后场,方小星及时接应,再与马光汉互为犄角,最终进球。

江怀玉双颊绯红,双眸晶亮,回马挥杖,振臂高喊:“悬黎姐,我进了!”

唐远蹙眉看我二人两眼,吃下闷亏。

既尝到甜头,我干脆换奇为正,偏用江怀玉破局。

也不知唐远是当真不好对外甥下手,还是懒得与我计较这些斜门歪招,三三之阵偶露破绽,最终以二球之差,输掉第三筹。

樊宝玉将大鼓锤得震天响,各营旗手挥舞赤旗,球场如降红云,气氛沸如烈火烹油。

轰——

一声巨响自远方传来,众人惊猝噤声,左右相顾,茫然失措。

轰——轰——

瞬息之间,又有两声巨响传出,正是来自平凉城方向!

樊宝玉双目圆瞪,丢下鼓锤,正待下令。唐远回过神来,纵马奔出,欲领二营速速回援。

我却满面喜色,遥遥向樊宝玉拱手,高声问:“樊将军,虎蹲炮修复已毕,何时重立炮军?”

樊宝玉愕然片刻,明白过来,气愤一拳锤向鼓面:“你这猴子!”

唐远也猝然勒马,讶然回望。

“何时重立炮军?”我又高声问。

樊宝玉双眉紧拧,嘴角乱扯,面容扭曲得分外滑稽,最终还是叫那笑容冒出来,大笑答应:“明日!”

此言一出,全军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欢呼声浪滔滔不绝,更有人将手中的果子、球杖、鲜花抛向空中。

“炮轰西祁!”

“踏平北辽!”

“将军威武!”

“赤霄威武!”

振奋呼喝许久方歇,明澄亲至场中,宣布胜负排名,再命谦从搬出彩头,各自嘉奖。

刘宜儿与冯真娘相互递个眼色,带领一群军属,向我献上各色花环。

我一颗脑袋戴不下,只能满满穿于双臂,正洋洋自得间,唐远好容易摆脱争相献花的娘子军,打马至我身侧,问:“面色不佳,是何缘故?”

“打你当真费劲。”我嬉皮笑脸,取一个花环投他。

唐远眼疾手快接住花环,无奈微笑,转而严肃分析:“你今日,一败在体力不支,二败在点将不当,三败在倚赖斜招。”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斜招翘不动你的金龟壳,可我总得找个由头还钱呀。”我嗔他一眼,“良苦用心,倒叫你一二三四说教上了。”

唐远挨我挖苦,难得不恼,反而赞道:“集训十数日,得如此成效,着实令人惊讶。”

“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呢?”樊宝玉过来凑趣。

我嗔他一眼,扯下抹额擦汗,随手一丢:“你哥俩且惜着。腻一身的汗,回去洗澡。羊腿记得留我一只!”

说罢,我扬鞭而去,急匆匆奔回别院。

于娘子已烧好热水,我撸下满臂花环,钻入浴房,脱下长裤一看。果真,月事布已浸得透湿。

这鬼东西,至今没个规律,前两日不来,偏今日大清早来触霉头。若非如此,今日我至少能堂堂正正嬴下一筹。

沐浴完毕,换过衣衫,全军已回城,庆功宴也已摆开。

今日西虎帮众将劳苦功高,我端碗为敬,先谢过诸位,又拉过马光汉大加赞赏:“你是首功,今后三哥必为你立一营马军!”

马光汉苦脸道:“三哥,我不求有赏,可你也不能罚我啊!”

众人哈哈大笑,又互拍马屁,喝酒猜拳,好不快活。

白无常循着肉香而至,先来缠我讨食,得几块骨头仍不满足,又转而去缠马光汉。他向来惯这狗东西,顶好的羊肉,一连喂上几大坨,瞧得我直皱眉。

哎,樊爷爷大约是与圆毛玩意儿无缘。打小养的风火轮,白让胖子捡便宜;剖腹相救的樊定邦,另认江仙儿作小爹;亲手掏来的白无常,竟被飞云马当面挖墙角。

罢了,得空改养一只金雕,助我秋狝冬狩,替我侦察敌情,为我千里传书。

酒酣至半夜,众人东歪一个,西倒一个,敦石头与陈天水不见踪影,不知去何处谈心。

明澄早已领樊宝骏回去歇息,我寻望一圈,不见樊宝玉与唐远,抓来几个人问明去向,得知他二人正在刷马。

呵,马军指挥当真是马军指挥,如今都已成一军之将,还觉马棚是金窝,刷完马也舍不得离去。我去时,正见二人撸起袖子,醉卧在棚顶上。

月信与我闹兵变,今日也甚是疲乏,我见卫兵在棚下站岗,想来也不必担心二醉鬼摔断腿,于是正待仰头叮嘱一声便回去歇息,却隐约听得“犟种”“多担待”云云。

这可不能善罢甘休。

我攀梯而上,笑喝一声:“背地嚼舌根,叫我逮个正着!”

樊宝玉扭过身来,毫不尴尬,反唇相讥:“我说犟种,你来自认?”

我缓步上前,夺下他怀中的酒坛:“他酒量浅,别灌。”

樊宝玉啧啧称奇:“倒叫你护上短了。”

我懒得与他打嘴仗,将酒坛放于棚顶的横脊上,学他二人优哉游哉躺下,双手枕头,翘上二郎腿,遥望天边清冷的半月。

正主一来,哥俩果真不敢再嚼舌根。

“漠北尘烟……卷胡疆……金戈耀日……晓月凉……剑斩蛮兵……慑狼王……且看山河固……千秋伟业颂安康……”

城外,不知哪营齐唱军歌,棚下,战马鼾声零星响起。夜风拂面,干燥凉爽,若不计较风也吹不散的马粪味,这倒当真是个解酒赏月的好去处。

“缘分也当真是奇。”我打破沉默,悠然感慨,“二十一年前,咱仨降生在同一间产房里。二十一年后,咱仨醉卧在同一个马棚上。”

樊宝玉亦感叹万千:“以出生地论籍贯,咱们倒都是河北人。待巨阙关收复,定要携手重游故地!”

唐远不回话。隔着樊宝玉,我也不知他是否睡着。

半月将沉,北斗高悬,亮如珍珠,嵌于苍穹。

见此美景,我不禁问:“胖子,可还记得那破军、贪狼凌紫微的传言?”

“怎地,咱仨里有颗紫微?还是你想做这紫微?呵,志气不小啊!”樊宝玉连声挖苦。

“我又没把儿,做不得紫微。”我酸一句,伸手描画北斗,“你说,这北斗七星,咱仨占三颗,还剩四颗。如镜哥一颗,宝骏一颗,剩下两颗……你哥俩得花盈车,打算几时娶妻啊?”

“小星收得不少,你好生替他把关。”樊宝玉岔开话题。

“他啊……”我长叹一声,“恐怕还念着对门家那丫头,得伤心一阵儿。由他吧。”

“闷小子,偏看上个泼丫头。”樊宝玉无奈叹息。

“莫说旁人,我问你几时续娶?”我将话题扯回。

樊宝玉沉默良久,咬牙道:“我给铃儿守三年!”

我嗤笑一声:“还当你要守节终身呢。三年,守给谁看?”

“三年。咱家就宝骏一个后,瞧着孤单。军里也没活下多少孩童,不然还能拉两支小儿队,叫宝骏也威风威风。”樊宝玉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我身为主将,身为兄长,总得做个表率。”

我不回话,那头也不回话。

“困得闹慌,先回了。”樊宝玉打个哈欠,醉悠悠起身,撇下好兄弟,攀梯而去。

唐远依旧沉默,双手枕头,双目微闭。

我瞥他一眼,不知是该客客气气叫醒他,或是再踹一脚,让他再添一道疤痕。

“歌不错。”唐远忽而睁眼。

呵,我当他为何一直不出声,原是专心聆听军歌。

“诗是明老爷子年轻时所作,后来,明洙将军请路过的乐师谱曲,改作军歌。”我怅然感叹,“好些年没听人唱它了。”

“明洙将军?”唐远思忖片刻,问,“可是明老将军掌上明珠?”

“正是。可惜我无缘得见。”我答道。

“原来如此。”唐远也不知领悟到何等天机,回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沉默良久,军歌已停下。我只觉好生无聊,正待告辞,唐远却又忽而开口:“今日,马都头确令人刮目相看。”

想到白日里唐将军被小马都头抢球的情形,我不禁“噗嗤”一笑:“他本事不差,无奈是个菩萨,见不得打打杀杀。不如调他去二营,请唐将军亲自磨炼磨炼?”

“免了。二营是锋兵,他心志不坚,徒作拖累。”唐远毫不留情否决。

“那我可有资格借二营练手?”我厚脸皮笑问。

唐远默思片刻:“三三之阵,你已得七成。此阵依赖主将,仅适小队作战,难敌浮屠铁鹞。你长在军略,偏门巧阵,不学也罢。”

我讶然问:“你这是夸我?”

“据实而言。”唐远道。

呆货说不来违心话。我只觉心花怒放,恨不能写下来,叫他签字画押,至于他说我只会伐嘴的旧仇,便不计较了!

“那暂且不学,我事务繁忙,也不得空闲。”我凑到近前,挑眉商量,“你与徐指挥打声招呼,让他得空教我几式刀法。”

唐远微微斜来目光,又回眸望天:“技多不精。”

“精不精你且不管,我自有计较。”我扯扯他衣袖,“徐指挥是赤霄军刀法第一人,无奈只对你心悦诚服。你打招呼,他才肯倾囊相授。”

唐远不耐烦我再三拉扯,无奈应道:“酒醒再去。”

“那你先醉着,明日落个回音来。”我欢快起身,“噔噔噔”攀下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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