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伯珽心一颤,孩子气般把头一转:“不给。”

自裴府回来后,傅云霁便一直着手处理聚贤阁里的事物,两年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也不短。

“小姐,休息一下吧。”司棋将盘子上的水果、糕点,一一摆到傅云霁跟前,再起身为她添了一杯茶。

傅云霁抬头,双手放在后颈,活动了一下,才冲司棋笑:“没事,可有消息传来?”

司棋将一密封完好的竹筒交给她,竹筒表面平平无奇。

但若碰上聚贤阁独有的“显水”便会显现出几个数字,而这正是传信人的身份,非内部核心人员,不闻不知,更不得见。

傅云霁将竹筒接过来,上下仔细翻转地看了看,突然,在某点震碎了它。

这次,一张纸条跃然于眼前,看完上面的密语,便用火信子将纸条点燃,火光照得傅云霁的神情晦暗不明。

“看来这江南是不去也得去了,正好原先也是要去一趟的。”傅云霁边说边向窗边走去。

正值秋季,山上层林尽染,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冬天怕是不好过了。

裴松之被皇上留膳宫中,回府时,天色已黑,马车停在裴府前。

刚跨进院门,便看到裴伯珽一袭青衫,身如修竹。

“父亲。”裴伯珽迎上来,身上带着丝丝寒意。

裴松之仔细打量着这个自幼聪颖、谢庭兰玉般的儿子。

他处事稳妥,为人通透,这次突然插手此事,虽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去书房。”裴松之走在了前面,裴伯珽紧跟着父亲。

进了书房后,裴松之转过头:“江南之行危险重重,你当以自身为重。”

拳拳爱子之心,殷殷嘱咐全化作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

裴伯珽喉咙一紧,却丝毫不觉后悔,只沉默地点点头。

紧接着裴松之将太子之事讲与裴伯珽,裴伯珽眉头轻皱,转眼便恢复平常。

向紧盯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放心,我会留意的,若无他事,儿子便先行告退了。”

月华如练,裴伯珽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自酌自饮。

他本为太子侍读,二人同龄且志趣相同,于是结为挚交。

他们日日为伴,形影不离,可以说是胜过血缘的兄弟。

傅政尧是未来的君主,而裴伯珽也必然为重臣,为心腹,这件事大家都宣于心,而讷于口。

只可惜,十三年前的那一夜,齐思远长子齐泽骞,太子傅政尧,领兵包围昭王府。

当裴伯珽匆匆赶到时,只见傅云霁躺在地上,胸口处不断冒血。

而太子站在她的旁边,剑尖还在滴着血,那一刻,血染红了裴伯珽的眼睛。

傅政尧看见他要冲上来,赶忙给左右使眼色,侍卫上前拦下了裴伯珽,八岁孩子的气力怎比得上这些人。

看着裴伯珽痛恨的表情,挣扎的动作,傅政尧平静地说:“谁让她是曌敏呢。”

日月当空,天纵奇才,连清风朗月的太子也会嫉妒,也会把她列为头号对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如今她只是五岁稚儿,可总有长成的一日,更何况家境突变,从云端摔下来,谁又能拿准她的主意。

自古薄情最是帝王家,即便是傅政尧这温文尔雅的人,那个自云霁一岁时,便随身携带糕点的大哥哥。

裴伯珽卸了力,双目无神,慢慢说道:“我裴槿安此生再无挚交。”

言罢,便转身离去,连绵的雨打湿了他的发,洗刷着他的面孔。

傅政尧只能看着,看着他的背影没入雨雾,直至不见。

那天,回到裴府后裴伯珽便发起了高热,昏迷了过去,一连三日,裴府上下急得团团转。

转醒第一件事,便是要辞去太子侍读一职。自那以后,两人便只是东宫太子和裴府公子。

酒精麻痹着大脑,裴伯珽越喝越快,脸颊微红,眼光潋滟。

看到这里,傅云霁知道他是喝醉了,显现出身形,走到他的面前。

暗卫刚想出来,却被自家公子一个不起眼的手势定在了原处,确定没看错后,便不再动作。

傅云霁凑近裴伯珽,闻着淡淡的酒香,笑了:“自己什么酒量心里不清楚啊,还在这里买醉。”

说着,便要伸手去捏裴伯珽的面颊,看着眼前的人影虚虚晃晃。

却有一股熟悉的暗香袭来,裴伯珽追着香味越凑越近,抬眼,落入星河里。

看着泛着水光的薄唇,傅云霁低声说:“这可不怨我啊,不是我不想亲,是你的暗卫还在呢,我脸皮薄。”

骗子,裴伯珽心想,但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心上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心中一阵酸涩涌来,眼睑越发红。

俯身看着裴伯珽这副模样,傅云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

这副模样去江南,还不得给那群狼吃了,算了,她看护着点便是。

傅云霁伸手要拿酒杯,却看见那双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

眼瞅着这人还在嘟囔:“还要喝。”

傅云霁只好哄到:“乖,把酒杯给我。”

裴伯珽心一颤,孩子气般地把头一转:“不给。”

边说还边把胳膊往回收,暗处的侍卫差点掉下来。

这还是那个清冷孤绝的公子吗,不会是被人顶替了吧。

心思刚闪过,便收到了来自自家主子的眼刀子,冷冽逼人。

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

傅云霁被裴伯珽吸引着注意力,一时间也没察觉到那暗处人的离去。

傅云霁不敢直接上手抢,怕没个轻重。

要了几次未果后,气急地将裴伯珽的脸蛋往两边拉。

她低声问:“那你想怎么办啊,裴大公子。”最后几个字透着咬牙切齿,隐隐有磨牙的声音。

裴伯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到眼前人没有发现,随后,朝她嘟了嘟嘴唇。

傅云霁笑弯了眼,明艳动人:“母妃还说我流氓,也不知道谁勾得谁。”

笑骂完,便向那泛水光的唇吻去,不知是谁撬开了谁的牙关。

一双清瘦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傅云霁的腰,嘤咛从喉间溢出,意乱情迷。

两唇分开时,那透明的液体在月色下闪着光。

裴伯珽双臂环着傅云霁,将头靠在她的怀里,坐在石凳上,桃花眼里满含爱意。

傅云霁轻抚裴伯珽乌发,发丝如同上好的绸缎般柔滑,让人流连忘返,沉醉其中。

一阵凉风袭来,两人恍若初醒,傅云霁看着远处说:“这一路少不了风吹雨打,明枪暗箭,不管什么情况万不能以身犯险,我走了。”

说着,便要抽身离去,裴伯珽赶忙扯住她的衣袖,孩子般嘟囔:“不要你走。”

傅云霁没有回头:“听话。”语气平静温柔,却不容拒绝,皙白如玉般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张开。

清风扰乱一池春水,却转瞬即逝,行无迹,影无踪,只有那道道水波证明着刚刚不是人的幻觉。

隔日,宫里便传来旨意,着令裴伯珽即刻出发,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裴府上下接过圣旨后,简单收拾一番,不过正午,一架马车载着三人驶离京城,直奔南方而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影,直至一个黑点再也不见,傅云霁主仆从树后牵着马匹走出。

三人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微握缰绳,策马离去。

树林里,傅云霁抹了最后一个死士的脖子,鲜血溅到了脚前。

司琴上前撒了一把粉末,尸体连带鲜血便化为一滩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走吧。”傅云霁去旁边牵过马,司琴姐妹二人皆无言,三人向一人宽的小道骑离,尘土飞扬。

马车里的怀书看着自家端坐看书的公子,郁闷:“按理说,这么长时间,杀手也该出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裴伯珽掀开帘子的一角,望了望环境,心里也有所猜疑。

莫不是,喜悦还未涌上心头,便否决了这种可能,她应该是自江南刚回京城,那刘府小厮应当是她的人一路相护。

查出刘府这么个漏洞应该是耗费了不少时间,依她那般谨慎的性子,必然是要亲力亲为。

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当今理应在京城继续蛰伏,实不该前往江南,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皇上、太子、齐国公等等一群人都在盯着这件事,但凡有一点影子,对她来说都将是万劫不复。

裴伯珽细细思量着,道理明明都懂,可内心深处却是止不住的失落。

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却只有醉酒时才敢流露情意。

她是黑夜中的独行者,背负着上万人的英灵,而他是丞相府的公子,他的父亲是皇帝最忠实的拥护者。

皇帝,原先和蔼的皇伯父却亲口令人围抄昭王府,亲情在无上的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眉间的愁绪风吹不散,裴伯珽放下手中的书卷,微阖双目。

齐思远在暗室里走来走去,急切道:“如今可如何是好,如果真让那裴伯珽查出什么来,那可就真完了。”

黑袍人坐在旁边,不慌不急地喝了口茶:“怕什么,且不说他有没有命查到什么,就算真查出什么,多的是替罪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怕,你说我怕什么,裴伯珽这人先不说他是裴松之独子,就他自己乃是今上钦点的状元郎,这样的人要死了,恐怕事情就不能善了了。”齐思远嘲讽道。

黑袍人唇角微勾,将空了的茶杯放下,不屑道:“杀人的方法千万种,不让人看出来不就得了。”站起身,便往外走去。

看着那胜券在握的背影,齐思远脸色阴沉,暗骂了句:“蠢货。”

一脚踢到桌角,神情隐忍,还是忍不住坐下抱住脚。

“都清理好了?”为首的一人看向身后,原先一地的尸体,此时什么也不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站立的几人,也并非毫发无损,“走吧,主子还等我们回去复命。”一行人很快便离去。

“多亏柳公子给的闭息丹,不然我和司琴就要被发现了。”伴随着声音。

三道身影跳下,落到了原先那群人的位置,司琴拍着胸脯,一副受惊的样子。

傅云霁看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紧锁眉头,司棋见状:“小姐,怎么了?”

傅云霁摇摇头,收回目光:“没事,耽搁不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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