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讨债鬼

“昭然姐,肖界还有江予白在健身房和人打起来了。”

沈昭然刚想深究这个八卦,苏正青就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了。

“那小子打架就没输过,不用管,继续。”

沈昭然像是被扰了兴致,咂巴咂巴嘴向后仰躺在沙发里,思绪飘远,几秒后从躺椅上起来。

猝不及防带起一阵风,似乎有一道道闪电缠绕在周身,气势十足。

她什么都没拿,空手带领两个小喽喽杀去了训练场。

两个人在地上缠斗,另外两个倚靠在健身器材上,脸上都挂了彩,汗水顺着下巴渗透到黑色的背心里,个个都龇牙咧嘴的。

拳头一遍遍落下,被压住的那人挡着脸,局限的视线里出现沈昭然的倒影,向上蹬腿就把江予白踹了下来。

“继续。”沈昭然踱步走了一圈,找了个比较软的椅子,抱臂坐下,黑色西装裤裹着修长的腿。

“你怎么来了?”江予白起身冷嗤一声,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抬手蹭了蹭嘴角的伤,却在碰到她目光时瞬间顿住。

健身房很闷,没有空调的加持,这里就像个大蒸笼,空气中还弥漫着汗水和火药味,几个人都喘着粗气,指尖泛红。

“我说继续。”沈昭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隔着几步的距离,江予白绷紧下巴,视线从她冷淡的眉眼滑到她叩击手臂的指尖,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脚下那一块地。

沈昭然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把人的心看穿几个窟窿才罢休,她指尖轻叩座椅扶手,像是站在给这场闹剧读秒。

鼻尖挂着汗珠,有些发痒,手掌握紧又松开,掌心的汗混着方才打架时沾上的灰尘,粘腻得发涩。

健身房里安静极了,几个人都不敢说话。

“啧。”

感受到沈昭然的语气不悦,坐地上的那个佝偻着背,开口道:“他先动手的。”

“是他嘴贱,该打。”

沈昭然不是包拯,当然不是来断案的,纠结谁对谁错没意义,结果都一样。

她没着急开口,慢条斯理地起身,指尖在臂弯轻点最后一下, “嘴贱?”,她声音不高,但能让整个健身房的人都听到,“所以你就用拳头讲道理?”

江予白梗着脖子没吭声,下颌线绷得死紧。

她走近两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破皮的嘴角用力一按,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愣是没躲。

“两千字检讨,天黑前放我桌上。”

地上那个和站着的那个面面相觑,眼底满是惊诧。

“就……就完了?”

“要死啊你,叫你别说了!罚你两千你就知足吧!”

肖界撑着后面的东西起身,刚才坐着的那块儿都湿了,他不满地嗦了一下口腔内壁的肉,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了,刚才才会为了江予白和那两个傻蛋打架。

从健身房走出来,感觉浑身都轻了,沈昭然推开健身房的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感觉脑子都通透了,清风拂过脸颊,有种淡淡的清爽。

出来的时候,江予白跟在身后,沈昭然走一步,他就走一步,不敢走近,也不敢太远。

“为什么打架?”沈昭然深吸一口气,重重转身目光不悦地看着江予白。

颧骨的位置高高肿起,略微泛红,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干净的,白色的坎肩上都是灰,脖子还被抓了两下。

“都说了是他们嘴贱。”

“不说,疼死你。”沈昭然抬手不客气地戳了一下江予白的脸,像被电击般的疼痛瞬间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入大脑。

“好痛!”江予白疼得腰都弓起来了,捂着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瞄沈昭然的反应。

“跟我来。”沈昭然没好气地拽着江予白的领子,像牵着只刚在外面打了架回来的小狗一样,在一众员工吃瓜的目光下,进了办公室。

“今天没课?”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没什么课。”

“是又翘课了吧。”沈昭然从抽屉里取出医药箱,示意他坐下。

江予白双手撑在腿中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而沈昭然则坐在茶几上,手里拿着湿巾和碘伏,恬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清冷的气氛让人异常难受。

“蒋周的事解决了?”

沈昭然忽然停下动作,歇了口气,秀眉微瞥,棉签棒在她手里转动。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该你管的事少管,你只需要有比赛就回来训练,没比赛就回学校好好上课?”

她语气不悦,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哦。”棉签压上江予白的唇角,肌肉紧绷了一下。

“沈昭然,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啊。”

下一秒,碘伏被猛地放到桌子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沈昭然起身,将手里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

貌似一团黑烟缠绕在她头顶,让江予白不敢讲话。

“江予白,我比你大六岁,就算你不按照其他人一样喊我沈经纪,也应该乖乖喊我一声昭然姐。”

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沉默,好像无话可说,可实际上,江予白心里压着一句又一句,不能说。沈昭然习惯了逃避,随时随地,竖起高楼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我回学校了。”

江予白眼神落寞,仿佛漫天星辰都坠落平原上,了无生息。

沈昭然也有些不耐烦,拉着江予白的衣领子迫使他坐下,把剩下的药水塞进他手里。

“蠢货,下次再这样,就让你去把全基地的赛车擦一遍。”

江予白唇角勾了勾,“不生气了?”尾调上扬,带着几分愉悦。

“入秋后,奥普斯新赛季就要开始了,我要你拿下全部,冠军。”沈昭然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奥普斯赛车赛事,分为国内选拔赛、练习赛、排位赛、正赛,因为其主办方并不是国内公司,因此赛事流程拉得很长,几场比赛中间时隔很久,比赛时长达一个月。

漆黑的宣传单上,一辆赤红赛车如烈马般昂首,车身划出凌厉的弧线,尾焰在暗色背景上撕开耀眼的痕迹,轮胎卷起的火星溅落在“挑战者终将臣服”的标语上,

那道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开战的号角无声地吹响,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

飞机划过天际,留下纯白的墨痕,抒写了它曾路过的故事,只是要不了多久,会有一片片云将它覆盖,然后它就什么都不剩了。

江予白离开后,沈昭然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手机屏幕亮起,是肖界的消息。

“是因为许牧野,他们说江予白是你养的小白脸,是许牧野的替身。”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光。

锁上屏幕,转身望向窗外,暮色渐暗,玻璃映出她凌厉的面孔,最终,她只是轻轻摩挲了下手机边缘,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绪,都咽回了无人知晓的寂静里。

手机再次亮起,是好消息,看到那人的头像框,她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泉江路是整个汉城咖啡店最多的地方,建筑都充满了上世纪民国时期的感觉,二楼的窗户上都挂着吊篮,是各种博主的出片圣地。

黑色的遮阳棚下,一头红色卷发的女人戴着高奢的墨镜,手里端着咖啡正在自拍。

“别臭美了。”人还没进视线里,声音就先来了。

沈昭然落座对面,将手里的合同推到女人面前。

“这么冷漠?”咖啡落回桌面,刚好压在纯白的合同书上,女人随手拨开耳边的长发,举手投足尽显魅力。

她撑着下巴朝沈昭然抛媚眼,但是沈昭然不吃这一套。

“我可是为你放弃了那边的高薪工作啊~”

“违约金是我付的,我给你的薪资比那边高三成,我们之间不是情谊,是利益。”

沈昭然自然地端起她喝过的那杯咖啡,对准她的口红印喝了下去。

女人见状,唇边扬起明媚的笑,美得不可方物。

笔尖落在纸上,潇洒写下自己的姓名,末尾处点上一笔。

黎自初。

“就是跟你逗逗乐子,怎么连闺蜜藉都给我开除了呢?”

黎自初从沈昭然手里将咖啡夺回来,没有理会沈昭然无语的表情,一口喝完,毫无刚才矫揉造作的模样,还顺手抹了把嘴巴。

“行了,明天上岗不准迟到。”

“你等一下!”

沈昭然刚起身就被黎自初拽住手腕,随后桌子底下推出来两个行李箱。

大概是面前这个女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吸睛了,根本注意不到她身边还有两个行李箱。

“什么意思?”沈昭然明知故问,语气里充斥着无奈。

可黎自初是无赖。

“讨债鬼。”

高中时,黎自初就喜欢赖在沈昭然家里,那时,沈家的别墅只有她一个,妈妈不知所踪,爸爸带着新欢满世界旅行,只剩沈昭然和整面墙的落地窗互相映照。

“嘟嘟嘟。”警报声骤然响起,沈昭然放下手里的苹果,起身去开灯,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吓得她连连后退。

“哎哟,摔死我了。”

清澈如百灵鸟的声音传入沈昭然的耳朵里,她松了口气,抬脚去开门,顺带关上家里的警报。

黎自初浑身都是泥巴,尴尬地站在沈昭然面前,手里还抱着一些蔬菜之类的东西,扯开嘴角朝沈昭然笑。

“怎么不拿个袋子装上?”

黎自初把手里的东西一把放到厨房的桌子上,犹豫着什么,抬头去看沈昭然,“刚才翻墙,外头树上的树枝把袋子刮破了,我就给扔了直接抱进来。”黎自初边说边收拾,“你家还真大啊。”

沈昭然牵着黎自初的手,让她转了一圈。

“你没受伤吧,去浴室洗洗,穿我的衣服。”

黎自初耸了耸鼻子,低头看见自己满身泥,也确实不好在厨房呆着,于是答应下来,走出来的时候还跟沈昭然交代,千万不准碰那些东西,她一会儿出来再收拾。

沈昭然答应了,但是看着散乱一桌子的东西,又强迫症犯了。

刚想整理一下,门铃响了。

门外是小区的保安,听到警报响了,过来看看情况,沈昭然敛眸,心中亮起一道火光,在解释清楚后,迅速跑到茶几边上拿起手机。

手机锁屏上什么消息都没有,手机亮了又灭,随之而来,沈昭然心里的那道光也灭了。

别墅的警报系统和她父亲的手机是相连的,就算是这样,连个慰问都没有,或许是太忙了,沈昭然心里安稳着自己,可是想起那边现在也是晚上,一家人能忙什么呢?她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暗下去的手机屏倒映出沈昭然惨白的脸,狼狈不堪。

“昭昭,没动吧?”

黎自初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她站在楼梯上说话,沈昭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

她撒着沈昭然的拖鞋走到她面前,看到桌子上吃剩的苹果,嫌弃地扔进垃圾桶。

“过生日就啃连皮都没削的苹果,也太寒酸啦~”

她说话总是不中听,但沈昭然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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