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挂掉电话后,肖趁雨如愿以偿地给琇姨打了电话。
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这通电话打得非常愉快。
汪池将肖趁雨推到房间去打电话,在书房用电脑接收了表姐发来的报告,转发给熟识的医生看,又在医生的欲言又止下明白了结果。
等肖趁雨电话打完,汪池已经做好了安排,肖趁雨还手机给他时,他说:“明天我开车去把你琇姨接回来,你自己在家里待一天好不好,我让汪鑫磊给你做饭。”
“琇姨要回来了!”肖趁雨惊喜,又问,“刚才没听她提呀?”
汪池捏肖趁雨的脸,没回答,只是叫他:“宝宝。”
肖趁雨避开他的手,见汪池表情淡淡的,问他:“琇姨要回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汪池锲而不舍地伸手摸他的脸颊,脸上依旧是没有笑容。
“你不会是觉得二人世界被打扰了吧?”肖趁雨自己想通了,羞得直跺脚,假装掐他脖子,“哥你好小气呀,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在院子里和一楼做了。”
以往肖趁雨说这种话,汪池是一定会调侃的,但今天汪池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说:“乖,去洗澡吧。”
天还没亮的时候,基本没怎么睡的汪池就开车出发了,他去表姐家把金琇接上,又去了一家三甲医院重新做检查,然后得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结果。
最终他联系了金琇上一次的主治医生,那头看完报告,给他打来电话,最后说:“我组里还有床位,尽快带你妈来办住院吧。”
金琇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了,虽然汪池和她说住院只是为了方便做定期的复查,但她明白,真正住院的原因是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猜到结果的她很平静,看上去比汪池更能接受这个事实。她让汪池早点睡,就自己进房间,慢慢地收拾起住院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汪池进房间时,肖趁雨已经熟睡。
肖趁雨穿着纯棉睡衣,被子被他压到了身子底下,裤腿卷缩上来,露出白皙的小腿。
汪池曾经无数次在这种时候顺着他的脚踝小腿一路往上摸,恶意地将人摸醒,但今天他却没有伸手去碰。
肖趁雨没察觉到他已经回来了,睡得很熟,不知梦到什么,嘴角还挂着笑。
要是肖趁雨能一直睡得这么安心就好了,汪池垂头静静地看着,伸手帮他把被子盖好了。
这已经是金琇病情第二次复发了。
她的病在两年前曾经复发过一次,那次是原位复发,并没有转移,所以治疗后预后很好。但这次不同,核磁显示癌细胞有了转移。
他今天问了医生,明明金琇在生活习惯和饮食上已经很注意,为什么会再次复发,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这时候。医生说,这种事情说不好的,可能的原因很多,例如环境或是家族基因遗传。医生没有说出口的是,都是命。
金琇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汪池就听人说过,宫颈癌二次复发的五年生存率不超过20%,且预后很差,他不知道这一次,在金琇身上,治愈的成功率会有多少。
他不能让肖趁雨知道这一切,一点点都不能。
与他毫无关系的梁二爷的死就已经能让肖趁雨伤心到发烧晕厥,那如果是金琇呢,那等于是让他第二次见证妈妈的离去,那肖趁雨会怎么样?
汪池不敢想象。
肖趁雨本可以和这一切毫无关系的。
在那个将他从陷阱里救出来的雨夜,肖趁雨在他背上累到睡着,被他带回了家。
那时汪池说他叫了十遍肖趁雨都没醒,才不得已将他带回自己家,其实并没有。汪池只是叫了一遍,就再也没说过话。而只那一句,也完全淹没在暴雨里,肖趁雨几乎听不到。
汪池无法否认,那时他就存了私心。但也正是他的私心,让肖趁雨认识了金琇,依赖上金琇,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癌症是悬在头上的剑,让患者的身边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谁都不知道剑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在剑落下来之前谁都无法安心,可所有人都在祈祷剑永远别落下来。
汪池没得选,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肖趁雨和他一起活在等着剑落下来的苦痛之中,那不该是肖趁雨承受的。
后半夜,夜凉如水,汪池坐在书房里,面前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积如山。
肖趁雨起床上厕所,看到书房门下有光漏出,刚推门进去就被浓厚的烟扑了满脸,然后立刻被呛到了。
听到声响,汪池才回过神,将手里的烟按灭,又将窗户推开。
冷风灌了进来。
肖趁雨扶着门框,用刚睡醒特有黏黏糊糊的语气说:“回来了怎么不去睡觉?已经好晚了。”
“白天开车喝了咖啡,睡不着。”汪池向肖趁雨伸出手。
肖趁雨走过去:“琇姨回来了吗?”
“回来了,她睡了。”汪池给肖趁雨披了件外套,揽住他的腰,叫他,“宝宝。”
掌心下的衣物是温热的,还带有被窝的热气,与汪池发冷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你走了整整一天,我有点想你了。”肖趁雨站在汪池面前,捧着他的脸,低头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汪池没顾上刮的胡茬扎到他的下巴,肖趁雨被刺得有些痛,很快便将汪池推开,汪池追寻上去,但嘴里残留的烟味让肖趁雨偏过头咳嗽起来。
喘顺了气,肖趁雨说:“哥,你戒烟好不好?我想要你戒烟,不然以后我不亲你了。”
汪池立刻说:“好,戒。”
此后没人再说话,月光黯淡,肖趁雨隐约看清汪池的眼神,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无限眷恋,就好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肖趁雨眨眨眼,确信自己是看错了。
汪池一直抱着肖趁雨,过了会儿又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将脸贴到他还带着被窝温度的腹部。
肖趁雨被他的呼吸弄得很痒,笑着问:“要在这里做吗?”
汪池难得说:“今天不做,让我抱一会儿。”
肖趁雨猜测他是又想起了汪河,毕竟在书房抱他这么久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他大方地任由汪池抱着,好半天才听到汪池又开口。
“明天我们去镇上约会好不好?”
“可是琇姨才回来呀,我还没和她……”
“后面要连下一周的雨,只有明天天气好。”
“那好吧。”肖趁雨答应了。
汪池朝肖趁雨笑了下,笑容很淡,很快就消失了,他拍拍肖趁雨的屁股:“去睡觉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那你要好好洗澡,不然我闻到烟味会将你踢下床的。”肖趁雨煞有介事地威胁。
“知道了。”汪池又摸他的头发,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温柔。
书房又陷入了无边寂静中,汪池关上窗子,重新点了一根烟,没抽,只是捏在手里。
他想起放烟花的那天,那天睡前他问肖趁雨什么是爱,肖趁雨说爱就是只和他一个人睡觉,后来他被反问,但并没来得及回答。
如果让现在的汪池来回答,他会说爱就是希望肖趁雨能幸福。只要幸福就好,哪怕,他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烟头上猩红的光一闪一闪,汪池盯久了,觉得眼睛发酸。
往常他做决定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就连放弃事业回乡务农那么重大的决定也仅用了一夜而已。但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可能只是他舍不得那样做。
又坐了很久后,汪池终于拿起手机,给肖远山发送消息。
消息发送成功的时候,汪池抬头看窗外。天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还有没两天就是中秋节。
这样的好时节,本该是用来团聚的,而不是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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