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赌!赌姜煦对裴涯的生死执念深重到足以压倒一切!她要利用姜煦此刻“希望裴涯活”的强烈意念——这份意念,恰恰与“启元”所需的“生之渴望”核心完美契合!只要将姜煦强行拖入“启元”秘境,让他亲眼看到裴涯试炼的结果,这份强烈的牵挂和愿望,就可能成为点燃“启元”火种的关键引信!
至于之后?若裴涯活着出来,三仪已成,皆大欢喜;若裴涯死了……但“启元”一旦完成,神木复苏,大局已定!届时,她常妙这条老命赔给姜煦谢罪便是!以死换得神木新生,这笔买卖,值了!
常妙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意。她向阴影中某个忠诚的心腹,递去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眼色。随即,阵法渐成,萤石尽嵌。那名祖青族人如同影子,借着长老们全力吟唱压制裴涯体内红芒、灵力波动混乱的刹那,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全副心神都系在裴涯身上的姜煦。
姜煦正紧握着裴涯痉挛的手,感受着那冰冷的颤抖,心中被巨大的悔恨、担忧和无声的祈求填满,丝毫未发现危险将至。他甚至没察觉到身后空气那微不可查的涟漪。
下一刻——
一截枯槁、冰凉、带着古老气息的神木权杖,如同鬼魅般,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搭在了姜煦毫无防备的肩膀上。
“唔!”姜煦只觉得一股冰冷狂暴、蕴含着庞大空间撕扯之力的能量,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从肩头刺入,狠狠扎进他的魂魄深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连惊呼都未能发出,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栽倒,恰好伏在了昏迷不醒的裴涯身上。
蕴灵台上,只剩下裴涯身上狂乱的红光,长老们陡然变得更加急促高亢的咒语,以及伏在他身上、同样陷入未知命运的姜煦。
常妙看着成功陷入昏迷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得色,只有一片冰冷的、破釜沉舟的肃然。赌局,开始了。
意识从短暂的混沌中挣脱,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姜煦瞬间清醒,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刺骨的寒意!常妙!又是这老虔婆!趁他心神全系于裴涯生死之际,竟敢再次暗中下手!他几乎能想象出那老东西此刻算计得逞的冰冷眼神。
“裴涯……”一想到蕴灵台上生死未卜、被红芒折磨的身影,姜煦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焦急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裴涯的生命线上割下一刀。
“冷静!必须冷静!”姜煦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他强迫自己念起清心咒,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焦灼与暴怒。然而,那咒文念了数遍,心湖却依旧波澜翻涌,难以平息。裴涯的安危,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任何清心咒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多年了……他姜煦行走世间,虽非呼风唤雨,却也从未被人如此当作棋子,步步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常妙,祖青之裔……好,很好!既然你们将算盘打到了我头上,将裴涯当作垫脚石,那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强行将翻腾的杀意与担忧按捺下去,姜煦深吸一口气,开始审视眼前处境。他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脚下是坚实却毫无生气的灰黑色土地,头顶和四周皆是流动、翻卷的灰白雾气,隔绝了一切方向与参照。他试着前行,但无论走多远,周遭景象都一成不变,仿佛在原地踏步。
“玄机不在四方,便藏于脚下。”姜煦目光锐利如鹰,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插入冰冷的泥土之中。
就在指尖触及土壤的刹那——轰!
无数破碎的画面、汹涌的情感、刺耳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那是一个陌生信徒的一生:虔诚的祈祷、丰收的喜悦、病痛的折磨、面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最后那刻,如同野火燎原般爆发出的、对“活着”本身的极致渴望!
“呃!”姜煦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灵魂被重锤击中。他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两步,额角渗出冷汗。好一会儿,那不属于他的强烈记忆碎片才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阵阵眩晕和灵魂被强行塞入异物的不适感。
但……他缓缓摊开手掌。一缕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散发着柔和暖意的白色微芒,如同星尘般悬浮在他掌心,盈盈流转,驱散了指尖残留的泥土冰冷。
姜煦凝视着这缕微光,眼神复杂。这就是“启元”的本质?榨取、剥离、凝聚……将无数生命在生死边缘迸发出的最纯粹的“生之渴望”,强行萃取出来?最终汇聚成一枚……象征着新生的种子?而自己,便是这残酷萃取过程的容器与媒介?
为了验证,也为了加速这令人作呕的进程,姜煦再次尝试。手指、手掌……甚至当他将一缕散落的长发垂落触地时,那记忆的洪流与生之悸动同样汹涌而来,只是强度稍弱。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灵魂被撕扯般的痛苦和迷失的风险,而那象征“活着”的微芒,则一丝丝地在他掌心汇聚。
裴涯还不知生死!常妙随时可能对昏迷的裴涯不利!他耗不起!
一个决绝的念头闪过。姜煦毫不犹豫地抬手,拔下了束发的玉簪。如墨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他直接仰面躺倒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让整个背部、后脑、以及散开的长发都最大限度地与地面接触!
更多的记忆碎片!更汹涌的情感冲击!如同亿万根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唔!”姜煦咬紧牙关,身体瞬间绷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无数人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在他脑海中疯狂上演,试图将他拖入记忆的深渊,同化为其中的一个碎片。
迷失?绝不可以!姜煦眼中厉色一闪,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了那枚盘昭赠予他的、装饰精美的短针。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将锋利的针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掌心!
嗤!
尖锐的剧痛瞬间爆发,鲜血涌出,染红了针身和手掌。但这股持续而真切的疼痛,如同黑暗中唯一清晰的锚点,牢牢地钉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他忍受着精神与□□的双重折磨,让掌心的刺痛与对裴涯的牵挂共同构成一道摇摇欲坠却坚韧无比的精神堤坝,对抗着来自大地的、亿万生灵的死亡回响与生之哀鸣。如同在那未知的神庙中,他自身的记忆也被抽取、显化。此刻,这些关于裴涯的思绪碎片,带着姜煦独有的、滚烫的关切、焦灼与不顾一切的决心,在他混乱的思绪之中,艰难地凝聚成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微芒。这枚小小的光点,与掌心那由无数他人生之渴望凝聚的、冰冷苍白的“启元”微芒截然不同,它温暖、炽烈,如同浓缩的星火,顽强地闪烁在姜煦胸前,并一丝丝地壮大着。它正悄然汇聚成另一枚形态相似、却本质迥异的“种子”。
他像一尊躺在祭坛上的**容器,被动地、痛苦地汲取着这片土地下埋葬的“生之微芒”。每一粒微光的凝聚,都伴随着灵魂的颤栗和掌心的温热血液。支撑他的,唯有那穿透层层混沌的、对一个人的生死牵挂。
时间的流逝在这片混沌之地失去了意义。仿佛经历了几世轮回,姜煦才艰难地支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墨的长发沾满了冰冷的泥土,凌乱地披散着,平添了几分深入骨髓的狼狈。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脱感,仿佛被无数次的记忆洪流冲刷得千疮百孔。摊开的手掌更是触目惊心——掌心血肉模糊,被那枚短针反复刺入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凝固的血痂与新鲜的血液混杂在一起,诉说着他维持清醒所付出的惨烈代价。
但,他终究是完成了。
脚下那片曾吞噬他意识的灰黑土地,此刻如同退潮般收缩、凝聚,化作一条散发着微弱白光、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蜿蜒着指向未知的尽头,无声地催促着他离开。
姜煦缓缓抬起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掌心之上,静静悬浮着两枚截然不同的种子。
一枚洁白无瑕,温润如玉,散发着磅礴而纯净的“生”之气息。这正是他历经万千信徒生死挣扎、饱尝灵魂撕裂之苦,才淬炼凝聚出的“生之种”——常妙梦寐以求的“启元”火种。
另一枚则小巧玲珑,通体流转着温暖而坚韧的金色微光。这是他利用此地萃取规则,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剥离、凝聚记忆而得出的“爱意”。是那疑似影柯族残存的废殿中,那莫名其妙的梦境给了他这“偷天换日”的灵感。
看着这枚小小的金种,姜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试炼萃取记忆,他无法保证离开这诡异秘境后,这份被他强行凝聚、甚至可能违背规则的情感印记能否完整保留。那份深植于心的悸动,绝不能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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