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灵堂

苏西亭一瘸一拐地蹦达到车站坐下,伸手去揭自己被白纱布包好的脚踝,却在看到渗出来血迹的时候住手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今天在楼梯间摔出来的膝盖处的淤青,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下去,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苏西亭成绩很好,所以一直都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她对于妈妈偶尔就颂念出来的佛号也是不以为然,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密集的明显是针对她的事件,让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这其中是不是有超自然的现象发生。

老家的姑婆们通常是怎么说来着,她有点想不起来。

好像是叫逢煞,还分为胎煞,喜煞,白煞等。

苏西亭上学通常不带手机,没办法在手机上检索,于是只好自己分析事情的起因经过来判断自己是逢了什么煞。

她思考的认真,完全就没注意到眼前的世界发生的变化。

时值深秋,江南小城此时有了带着湿冷意味的风,拂过人脸颊的时候激起一阵战栗的感觉。

眼前三两的行人在她面前走过,枯黄的叶子随着冷风落下,落在她的脚边,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冷色调的场景里,所有的事物落在她的眼睛里都是冰冷的。

苏西亭弯腰捡起那片盘旋至此的落叶,轻轻的用两只手指捏碎它,眼前风乍起,吹动她的碎发,她眼前清晰的世界变得迷蒙起来,黑雾缭绕在她眼中,她慢慢的站起来,缓缓的挪动脚步,血液流的更多也未曾察觉。

她慢慢的走到街心,眼前浑身黑色的身影牵着她的手,有低沉的话语在耳边旋绕。

“西亭,走,我带你回家。”

冷调的世界变的更加模糊,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一味机械的迈动着脚步,走到了车来车往的街心。

耳边好像有刺耳的鸣笛声,苏西亭原本动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犹豫着想要往后退,但是背后出现了一只手毫不客气在她背后狠狠的推了一下,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撞上来不及刹车的轿车。

泠音双手合拢,青色的微尘在手边跳跃,急速盘绕的时候变成了一股青绿色的绳索,急速的往前缠绕在了苏西亭的腰间。

泠音用力一拉,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苏西亭从汽车的车轮下拉了回来,苏西亭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最终安全的倒在了路边。

程玏快速的跑过去扶起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裴江脩也赶到她身边,看着她还在流血的脚踝,又看了了看神色木然毫无反应的苏西亭,和程玏合力将她扶到了车站座椅上。

程玏看着眼神怔愣面容呆滞的苏西亭,声音加大的在她耳边喊她。

但是苏西亭没有任何的反应。

泠音扒开摇动苏西亭的程玏,扬起一只手,带着肃杀之气的往苏西亭头顶挥去。

她眼神暗含杀气,动作果决仿佛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的刀,裴江脩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阻止就听到苏西亭猛然的倒抽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好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意味。

苏西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空气的胸腔里急速的进出带来了一阵刺痛的感觉,但是她却感觉到那种被人蒙住眼耳口鼻的窒息感没有了。

她缓了好一会,才注意到身边多出来两个人。

她认识裴江脩,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我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一眼看得到底的迷茫,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都毫不知情。

裴江脩觉得她的状态很不对劲,于是严肃地告诉她:“你刚刚差点被车撞死了。”

苏西亭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我不是还在这里坐着吗。我一直没动啊。”

程玏接过话头:“你动了,你看,你的伤口裂开了。”

说完就指着苏西亭将纱布染红的伤口示意她去看。

恐惧像病毒一样慢慢的在身体里流动,苏西亭哆嗦了一下,回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裴江脩把泠音交给他的叶子递到苏西亭面前,看着她惊恐的眼睛说:“告诉我们你都遭遇了什么,我们能帮你。”

苏西亭看着这两个分别帮过自己一次的同学,伸手接过了竹叶,慢慢地放入嘴里,开始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事情好像是从那天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那天她和爸爸闹了矛盾,别别扭扭的回到家之后,由于百无聊赖就开始在家里乱逛,于是就逛到了那一间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房间。

她被那一道声音呵斥后,倒霉的事情就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一些小事,忘带钥匙,忘带钱包,走到半路莫名其妙的就摔一下,可是最近这几天她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在她下楼梯的时候,是不是的就要推她一把,让她连摔带滚的掉下去。

特别是今天,已经摔倒三次了,每一次都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她导致的。

“你是说,今天你摔下楼梯是有人推你的?”程玏问。

苏西亭点头:“今天中午我书包带子断了,我蹲下去捡书的时候,也被人推了一下。”

“还有刚刚,我走到街中心听到汽车喇叭的时候我想要退回去的,但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才差点被撞的。”

“那你看清楚是谁推的你吗?”泠音问她。

苏西亭被这眼前突然出现的做古代装扮的少女吓了一跳,张着嘴震惊的看着她。

“刚刚就是她把你救回来的,她能帮你。”程玏帮助苏西亭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苏西亭也想起来刚刚自己的腰间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将自己拉了回来,于是也就慢慢的接受了。

她回想了一下在失去理智之前,眼前出现的那个黑雾缭绕的身影,“我没看清,他全身都是黑色的,根本就看不清脸。”

泠音觉得没有错了,苏西亭被一股莫名邪恶的力量缠上了。

程玏见泠音没有开口,以为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追问道:“怎么样,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泠音略略沉吟了一下才开口:“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会害人的一般就是恶鬼,怨气,邪煞之类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害人都是有因由的,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招惹这些东西?”

苏西亭倒吸了一口冷气,果不其然是撞邪了吗,她将之前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泠音。

“其实我最近所有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都是因为那一天听到那个声音之后,她让我滚开,然后我就像中邪一样,每天都很倒霉。”

裴江脩觉得只要进去那个声音不允许进去的房间,一切都会明朗起来。

“要不我们进去那个房间里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向泠音,提议道。

泠音却看着苏西亭说:“怎么样,可以吗?”

苏西亭自然是答应的,先不说这几人分别都救了她好几次了,就冲着眼前这个有非凡能力的少女,她都要试一试了。

“可以,我们现在就走吧。”苏西亭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程玏赶紧扶住她:“你不是说你爸爸回来接你吗,医护老师说的。”

苏西亭接着他的胳膊站稳,冲他露出一个带着谢意的笑容:“我不想待在学校里,怕老师留我,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我爸在医院照顾我妈,一般晚上都是很晚才回来,你们要不要和家长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程玏和裴江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互相隐瞒的说了一句。

“我就说我去你家了。”

“我就说我去你家了。”

苏西亭脚伤不严重,但是也不方便行走,程玏和裴江脩接力的将她从车站背到了小区楼下。

周围的街景有点熟悉,程玏伸着脑袋四处张望了半天才惊觉:“这不是骆驰家附近吗。”

老旧的单元楼,和楼与楼之间茁壮成长的树都昭示着这个地段是很久之前就开发过的。

裴江脩也四处伸头看了一下,感叹道:“真的是嗳,要不我们把骆驰叫过来吧,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泠音很不赞同:“这样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好。还有,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东西,万一再牵连了骆驰怎么办?”

她不是励精修炼的山精妖怪,修为平平,若是对方太过强大她也无可奈何。

然而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骆驰刚好从不远处的树下长椅处看到了他们,径直的走了过来。

“牵连我,什么牵连我?”他没有穿那些看上去流里流气的肥大工装衣服,换上了休闲的运动装,看上去流氓气质都减弱了很多。

程玏双眼放光的走过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伤怎么样了?”

骆驰让他围着自己看了一圈,勾着嘴角露出一个又将流氓气质加重的笑容:“好的差不多了,你们来这里干嘛?”

“我们送她回家,这是我同学苏西亭。”裴江脩将背上的苏西亭对着骆驰说。

骆驰的眼神一下就落在了苏西亭受伤的右脚,唔了一声又将话题扯回去。

“你们刚刚说牵连我什么?”

程玏正想要开口告诉他,又感觉到自己后脑勺有凉飕飕的冷意,转头一看,果然发现泠音正冷眼斜睨着他。

话到嘴边的程玏硬生生的将之吞下去,正在找借口如何搪塞骆驰,就听到苏西亭弱弱地开口。

“他们在帮我驱邪。”

裴江脩和程玏立刻马上就看向泠音,双眼无辜地解释。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也看到了。

骆驰浓墨重彩的眉眼呈现出一种无知的傻气,张着嘴疑惑道:“哈?”

泠音闭了闭眼,无奈的看着裴江脩背上文静斯文一脸真诚的苏西亭,递给程玏一个随便吧的眼神就转过去看向头顶浓黑无星的天空。

或许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骆驰听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露出和裴江脩当时一样的莫名激动和欣喜的神色,扯着程玏的衣角就说要加入。

程玏自然乐见其成,骆驰比他们都大一点,若真要和那个东西硬刚,也多了一点力量。

苏西亭的家不大,刚好够一家三口人住。

进门是小小的玄关,然后左手边是卫生间和厨房,右手边就是摆放着茶几沙发的客厅连着餐厅,绕过餐厅再往右边,就是那个明明存在于家里,她却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的房间。

程玏看着老旧的门上的锁,问道:“你家就这么一点大,你真的从来没进去过吗?”

苏西亭坐在沙发上,裴江脩正在给她换药,她因为强忍疼痛而导致嘴唇发白,额头也渗出点点的汗珠。

“没有,这个房间一直都是锁着的。”

“那我们进去了你父母会发现吗?”骆驰退了推门,似乎在感受门的硬度,能不能够轻松的破门而入。

“不会的,我妈在住院,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只要我们在我爸回家之前出来就行了。”

她换好药,一瘸一拐的让裴江脩扶着走到了门前。

“进去吧。”苏西亭看着泠音说。

泠音点头,正要抬手就看到骆驰气势汹汹的要撞门。

“拦住他!”泠音急切的向程玏下命令,自己也伸手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骆驰。

“你干嘛?”

骆驰不解:“不是要进去吗,没钥匙只能撞门了。”

泠音觉得自己最近翻得白眼比过去一千年的总和都要多,她不想解释,只伸出了右手放在众人面前晃荡了一圈,然后摸到门把手那里,一阵青光闪过,啪嗒一声,锁开了。

“你把门撞坏了,你去修吗?”她温柔的对着骆驰说。

“……”骆驰无言以对。

门内的场景出乎意料的正常,就只是靠墙的两个书架,上面都摆满了书,书架的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裸露出来的书页上还有未干的水迹。

苏西亭有点失望,她从小就被告诉那个房间不能进,她以为里面藏着家里最深的秘密,那种陈年秘辛散发的魅力让她对于里面深埋的真相做出过很多猜想。

但万万没想到,这里就真的只是一间书房而已。

“好像就只是一间书房而已。”

骆驰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转,手指一一拂过书架上的书,然后他就发现靠着北边的书架后面似乎还有一点空间。

“你们快来,这里好像还有东西。”

书架不大,但是由于摆满了书重量也不容小觑。

程玏和裴江脩帮着骆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书架挪开,后面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放了一张小小的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一个黑白的相框,照片前是两个小小的香炉,里面还插着未燃尽的香。

桌子下面是一个不大的蒲团,有两个深陷的窝,看上去似乎是有人长长在此祭拜。

空间虽小,但是样样俱全,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灵堂。

苏西亭的视线转向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

她扎着马尾,看着前方,嘴边因为笑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脸颊饱满流畅,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一副灵动娇憨的样子。

照片里的女孩可爱清秀,但是苏西亭却看得脊背发冷,手脚都在颤抖。

程玏也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照片,然后惊呼:“这个女生,和你长得好像啊。”

说完他就看向一脸苍白,摇摇欲坠的苏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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