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钟的环境适应能力很强，不到一周时间就和室友们打成一片。

但她这次学乖了很多。

刚开学，室友之间相互肯定很好奇，好奇对方的高考分数，有没有男朋友，对方的家庭条件怎么样。

应钟能不说的都没有说，其余室友以为应钟从北城刚来还有些防备，也就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应钟开始思索着如何离开。

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很难办到。

除非用法术。

应钟躺在寝室的床上，她的室友们都出去看新生演出去了。

她自己一个人盯着灰色的蚊帐，想到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法术了，连玉佩也很少使用。四年，让她了解了这个世界，完全不需要再借助其他的物品。

用法术也不行。

会被各界间的结界感应。

应钟薅了薅自己的头发，好难办...

来的时候一身轻，反而走的时候多了很多牵挂。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惟她们说，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周黎安说。

应钟现在就是胆战心惊地能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祈祷着应卓最近忙，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他连着三四日没出现的妹妹。

虽然，现在应钟找不到两全的方法，但她在尽力去弥补这边，例如，她买了很多礼物，非常多的礼物送到家里，想先囤着，合适的时候送给顾惟。

而且，她现在开始写日记，也不算是日记，算是‘忏悔’信吗？

反正是写东西，写在纸上的，应钟就没有很多顾忌，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在信里很隐晦地说了。

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希望周黎安在她离开后，看到这一沓厚厚的忏悔信，心里能好过一点，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应钟也不求周黎安能原谅她了。

周黎安挺后悔把应钟放出去读书的。

这个小姑娘在外，根本不会给家里打电话！

一周一个电话没有。

一条信息也没有。

偶尔会看她的朋友圈更新，很晚了还和室友在外面，周黎安给她发信息，叫她早些回去，安全到寝室给他报平安。

小十：【哦。】

哦？

次日，周黎安叫陈最把一位同事叫了进来。

听说他有个女儿也正在读大学。

“像她们这么大还会在叛逆期吗？”

同事愣了下，以为周黎安是要问关于工作方面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会吧，我们家的那个在外面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是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嘛，怎么还会像小时候一样。”

“是吗？”

“嗯。”

“好。”

周黎安始终觉得不对，预感有些不好。

应钟不给他打电话，他就给应钟打，应钟不给他发消息，他就有事没事给应钟发。

发中午吃什么，天气怎么样，吧啦吧啦一些小事。

国庆节。

应钟提前说了不回去。

周黎安去了她那里。

应钟看见他还挺高兴的。

毕竟是有一个月时间没见过了。

她领着周黎安去了城市里著名的景点游玩，还带他去吃了火锅和麻辣兔头。

“怎么变黑了？”

“军训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晒，当然会变黑啊，”应钟拿手机照了照，“黑了很多吗？”

“也没有。”

晚上，周黎安就住在买的那间公寓里，应钟很少过去住，她基本上都在学校，但有阿姨按时过来打扫，家里很干净。

想起这个，周黎安突然说，他准备买房了。

很早之前他就打算买房子，总不能租一辈子的房，但因为应钟正处于关键的高三时期，便没有提，现在他觉得可以买一套房子了。

装修成应钟喜欢的样子，他还记得小姑娘喜欢带院子的房子，她想养小狗，一直到现在也没养上。

“啊，”应钟避过他的视线，“其实我都可以，也不是一定要养小狗。”

之前没养上，现在养，再养出感情。

徒增离别的烦恼。

“那想养小猫吗？”

“不，我现在在这边，也没有时间照顾它。”

“我在家里，我可以照顾它。”

“那随你，”应钟烦躁地应付他。

“小十，”周黎安看她，“好好说话。”

叛逆期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过，什么都没说，说话就这么冲。

“哦。”

应钟坐在沙发上，和周黎安并排着，看电视。

周黎安更加后悔当时同意应钟来这边读书。

感觉一个多月没见。

跟他都不亲了。

“去给我倒杯水。”周黎安指着茶几上的水杯。

“？”应钟疑惑，“你为什么叫我去给你倒水？”

周黎安以前根本没这样叫她去给他做过什么事，这不是她爱干的事么？

“怎么，”周黎安突然变得幼稚，“不能给我倒水吗？小骗子。”

“行行行，”应钟蹭蹭蹭起身，去给他倒了一大杯水，“喝吧喝吧。”

几天的假期很快过去。

应钟送周黎安去机场。

“小十，会想我吗？”

周黎安抱了抱小姑娘，觉得四年真的很长，这一个月像是过了一年。

“会的。”

-

年初。

应钟放寒假回去。

在过完年后，周黎安真的带她去看房型。

他这次要买大一点的户型，因为大概会住很长一段时间。

周黎安不考虑公寓，只考虑带花园的别墅，离市中心稍微近一些，生活方便一点。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搬家的时候。

当时手头紧，是被迫搬的家，搬到了这里。

因为户型小，所以一切看起来都很紧凑。厨房紧挨着客厅，客厅紧挨着花园。

应钟也没有单独的楼层，和他生活在一楼，肯定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个，周黎安很想把房子换掉，让应钟住上大房子。

应钟倒是无所谓，她打算在大一暑假过后就离开，她大约和新房子无缘，住不上。

在周黎安问起她意见的时候，含含糊糊地说‘都行。’

周黎安只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吃过晚饭，有联系人给周黎安打了通电话，说他一直在观望的楼盘，现在方便去实地看看吗？

这楼盘也就是周黎安打算新发展的公寓楼。

装修好后租出去的那幢楼。

途中会经过一段还没发展起来的荒凉路径。

去的时候还好，等到他们俩返程时，下起瓢泼大雨。

周黎安在车上一面和应钟道歉，说他不应该忙到这么晚，一面说要带她去吃铜锅。

“没关系。”

反正她自己在家也无事可做，能过来和他一起也很好，见识增长了不少。

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意外’悄然而至。

天色暗淡，密密麻麻的雨滴连成雨幕，像是给人戴上了一副灰色的墨镜，周黎安减了速，专注地看着行进的路。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除了他们这一辆车外，马路对面还停着一辆货车。

原本，他们两辆车该错开，一个往南一个往北的。

然而，那辆货车却突然提前行驶。

周黎安没多想，以为货车司机只是素质低，为了抢那几秒的时间。

突然！

货车调转方向，直直地朝他们撞来！

电光石火间，周黎安迅速启动车，脑海中判断出避无可避后，方向盘向右打死，将已经呆滞住的应钟死死护在怀里。

‘砰’！

一声巨响。

万籁俱寂。

倾盆大雨。

密密匝匝的雨不断地撞击脆弱的车顶盖。

在逼仄的车中，如雾般密集的灰尘肆无忌惮地钻进鼻腔内，嘴里。

无孔不入。

鲜艳浓烈的血顺着周黎安的头一路往下，流进眼睛里，耳蜗里，嘴里。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砸在头顶的雨声那样清晰。

应钟也受了伤，但并不严重，危急时刻周黎安的方向盘往右打死，拼命抱住了她。

“周黎安”，应钟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多得像是在下血雨，顺着裂痕落进车里。

没有回声。

应钟不敢动他，她毫不犹豫地摘下手腕上的红绳，然后伸手握住周黎安的手腕。

一圈银白色的光绕着两人的手腕不断地旋转，随后另一道银白色的光顺着周黎安的手臂往上，遍布全身。

“会没事的”应钟自言自语道。

她看向车前，粉碎的车窗拼凑起支离破碎的世界。

应钟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

“雨真大，”她说。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周黎安逐渐有清醒的迹象。

“小十？”他睁不开眼，堵塞的喉咙发出沙哑又空虚的声音。

“我在，”应钟立马回头，用双手握住他：“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周黎安强睁开眼，忍着血与汗的刺痛，扫了眼手腕。

应钟注意到他的举动，“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你会离开吗？”他说。

应钟愣了下，她以为周黎安会问她她是谁。

她没应声。

应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不会在已经不幸的基础上再添一笔。

周黎安咬紧牙关撑了下身体，没撑住，又摔进座椅里，他吸了口气，“怎么不回答？”

“周黎安，我会离开。”应钟实话实说。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变好，头上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血了。

只是周黎安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

“小十，”周黎安伸手紧紧攥住应钟的衣袖：“离我近些，我看不清你。”

“我现在丑得很，”应钟说：“脸上又是雨又是血又是汗，糊了一片。”

“可我怕我忘记你，”他的精神明显要比刚刚好得多，又不死心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或许吧。”

“你这样帮我会有事情吗？”他问。

“不会。”

应钟见周黎安的命已经保住了，并且身上大的伤口也已经止住了血，松了手。

周黎安立刻反握回去，总想说些什么，关于离别的，或者关于这四年的。

忽地，应钟身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周黎安瞬间反应：她要离开了。

“小十。”

应钟：“嗯？”

“我爱你。”

“无论哪种。”

爱人的爱，亲人的爱，朋友的爱，无论哪种。

hi小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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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