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的天天找事儿……?
丁捕头冷冷瞪着说话的人,心内一寒。
他忙完蛮腰口,又定守在码头上,辛苦的半月不曾回家,胡子拉碴的,连他婆娘、闺女来送换洗衣裳都差点没认出来。
再说,若不是县爷怕这些人扎堆,再翻了船,下了吩咐,大热天的谁愿意听这苦差!
那人一通抱怨,煽动着人心。丁捕头撂下脸,气得没了笑容。
而单可覆那处,抽中的,双手合十,欢喜的对着凉棚内的神龛拜了一拜,口内喃喃着水神娘娘保佑,小跑的去了牌坊。没中的,叹下一口气,双手合十,也对着凉棚内的神龛拜了一拜,口内越发恭敬着水神娘娘保佑,又从尾巴处重新排起了队。
丁捕头面上不虞,那人前头挨站的一个伶俐,笑晏晏将人朝前拉了一回,道着“快到了!”。
那人好不知趣,继续振振有词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那些船,只排号不抽签,轮到我们这些小户,就让抽签,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们!”
又扭回头,对着丁捕头嫉恶如仇道,“……你们就是收了人家的好,说甚么王法规矩!我呸!这宿安县衙门就是冲着银子开的!”
那人越说越激动,根本听不了道理。
丁捕头热的满头汗,手内的棍子蠢蠢欲动,紧了一紧,想着这一棍子闷下去能不能将人脑袋开朵花出来。他琢磨着,就有人跳出来怒怒吼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顶头抽的一个,也是几番未中,急抓着腮,怏怏不乐理着躁脾气。听着一通埋怨,夺过丁捕头的棍子,指着无理,张口斥骂起来。
“……你个龟孙鸟蛋!前儿出力气拉船的时候,你个缩头乌龟来了?这会儿还敢乱嚼老子使银子!明人不做暗事,今儿个在这儿把话撂明白,老子昨天就走了一条船!”
连珠炮的一阵,无理看着挥舞的棍子,紧张的咽了咽喉咙。他小心地瞟了一眼那人臂膀上系的青布汗巾,知道这是清水帮的人,若是得罪了这帮人,以后走不了船,多少银子都不好使!
无理怯的战栗在原地,身前空出了位,也不敢挪脚。
那人一下子瘪了气,青布汗巾就这样大摇大摆插进了队伍。
丁捕头眼睁睁看着,没有出声制止,更没有介入的打算,他在心底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想报应来的这么的快!真他娘的解气!
那青布汗巾又高声言语道:“……差爷,你去前边歇凉,这块我看着!还有那嚼舌根的,不守规矩插队的,老子一棍子敲了那王八羔子!”
丁捕头沉吟的笑了一回,拿回了棍子。他交代下一回,象征性地绕完队尾,慢慢挪步回了前边。
少顷,牌坊下那面大锣咚锵咚锵热闹起来,单可覆拿起空筐,地上磕了两下。
丁捕头上前问道:“大人,这事到底还弄多久啊!”
“怎么?累了……?”
“没,就是……不落好,说闲话的一大堆!而且……”
丁捕头声音一低,“而且我听说京里来的御史,江延那边巡的差不多了,不定下一处就是我们这块,怨声太大了……不好!”
丁捕头同这位县爷共事也有两年多了。
单县爷没脾气,是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闲事管起来又太稳妥,老妈子似的非要从头管包到尾!
比如眼下这件,水里出了事,堵了船,帮忙把沉的拉起来就算仁至义尽了,何必要多此一举整着什么抓阄排号。这种闲事闹的,一处受累,一处抱怨,这么热的天气,大老爷待在衙门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管就由着他们乱跑?”
单可覆远远张望一阵,水上黑压压的一片船,起码还要盯个四五天。
但丁捕头说到底也是好心提醒,他轻轻一叹,说着心里的主意道:“那御史暂时巡不到我们这处。”
丁捕头不信,他耐人寻味的看了单县爷一眼,缓缓道:“街上的乞丐清的差不多了。”
单可覆不以为意,他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可纪同知还在家里坐着,没有去迎啊!”
丁捕头点头了然。
这位县爷倒是看到关键了,纪同知虽清了乞丐,街面上干净了,人却没动,御史这事确实不急。
只听单可覆又道:“李好探亲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他守着衙门,你们几个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就轮换着歇一歇!”
丁捕头闻言,一声得令,又笑着调侃道:“他这一去大半年,只怕小小子都有了!大人,他这回拖家带口的,我们怕是要喝上一顿喜酒喽!”
“要真这样,我也就不用替他操心了!”
单可覆摇头苦笑,可惜李好不是回乡探亲,也根本没有什么小小子,他还是要操心。
丁捕头:“对了大人,李好老家哪块的?”
“桃林县!那个地方,春天的桃花好看,夏天的桃子也好吃,脆甜脆甜的……”
桃林一方世外桃源,俗事不扰,自给自乐,人比神仙快活!
单可覆不由得怀念起来,人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不时,凉棚内又燃起了一盘香,两股青烟交绕,空气里的香气渐渐浓郁。
神龛里的水神娘娘,一手执着扇柄,一手托着扇面。
她端持着芭蕉扇,看着人世间的沉浮起兴,莞尔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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