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朝曦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沉默寡言,脸上不见笑意,无论是谁是去关切,都不能令她眉头舒展半分,她从没有这么不开心过。清明有些苦恼,他所认识的女孩不多,根本无从猜测她的想法,无奈之下便只好询问王水清,她倒是很懂得借刀杀人,一句阿姑不喜欢春凝,便叫清明下令遣她出去。
春凝去清明那儿求了好久,但见这将军没有丁点儿松口的意思,便只好收拾离开,王水清得意自己的手段,朝曦却意外的走进了营帐,她的脸色上写着不快,可话语却与之相背:“留下吧,好不容易下来一次。”
没人听得懂那句话的意思,得到了准许留下的春凝一改颓丧,高兴的连连谢恩,王水清则一张脸昏沉的像暗夜里的蝙蝠。
“不过,你可别后悔。”
“自然不会,春凝必当全心全力侍奉将军和姑娘,救治伤患。”
“姑娘?”王水清更正道:“不,这可是咱们将军的阿姑,你可别错了礼数。”
“阿姑?”
“可不是?连我这个未过门的将军夫人都要正正经经唤她老人家一声阿姑呢,何况是你?”
春凝听了,敬重的态度悄悄发生改变,本以为清明待朝曦那样贴心细致,确然是夫妻来着,原来竟不是看到的那样。“春凝不识姑夫人,失礼了。”
姑夫人?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留她下来不过是想替死去的庚酉出口气,难道会因为一个称呼堵心?“王水清,既然你自视为清明夫人,就该懂得为夫君子嗣着想,我看这春凝姑娘很是不错,不如将她收进帐子,与你做个姐妹。”
“怎,怎么可仓促决定,这还要问一问将军。”
“不需要。”朝曦态度强硬:“若问一问将军,你俩都得卷包儿滚蛋。”
她如今很清楚,所有人都很清楚,南溟是要匹配飞羽公主的,不管是潦清还是凝歌,惦记南溟就是触了虞贞的逆鳞,打了飞羽的脸面,返回仙界,二人是要被折腾一翻的,她杀不了凝歌,但绝不让她舒服的活着。
“......”
反正旧怨已经不可化解了,又何惧于再添些新仇呢?朝曦渐渐发觉自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宽容大度难得糊涂,现在的自己,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总之再也不是一条善良纯粹的蛇了。
“朝曦。”
沉沉暮色里,清明皱着眉走来,一身的疲惫被不快的情绪裹挟,她自然猜到是为的什么,所以不等他问,便先开口解释。“咱们队伍日渐强大,不须几年便能在这大地上拥有一片国土,你身为首领,怎么可孑然一身无人照顾呢?我觉得这个春凝姑娘很是不错,便替你作主,收下了。”
“什么春凝夏凝,水清水浑的,在我这里很是碍眼,我身边只要你就够了。”
“三妻四妾本是常态,再说你我本质有别,并不好真的在一处。”
他默默不语,双手温柔的捧起她的脸送到嘴边,干裂感袭上那两片水润,像一壶烈酒渐渐浓郁,渐渐上头,热烈的交织纠缠着。起初拒绝,但推拒失败,她实在没有这种定力。
“这样不太好。”
“你知道王富贵的老婆一辈子都不许他纳妾。”
心头一阵砰砰,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此妇人言行彪悍善妒,实不可取。”
有人叹了口气:“我很羡慕王富贵。”
“羡慕?”她不理解的眨了眨眼:“举凡是个男子,便没有想娶那样一个妇人为妻的,你知道,王富贵一辈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极不容易的。”
“你怎知,这不是王富贵自愿的?”
“我不太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以后你娶了王水清,日子也不会太平的,毕竟血脉相承很是强大,这也间接达到了你想水深火热的美好愿望。”
清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当做耳旁风了。”
“什么?”
看来在情之一事上,她是没有开窍的,他释怀般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下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辈子,我都可以。”
她也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自己虽恨他母亲虞贞,但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毁了他,这样看来,还是让潦清和凝歌两个再努努力吧。
王水清很懂笼络人心,几年下来,清明虽未给予名分,军中上下却视她为正宫,春凝略逊于她,可因为为人机巧圆滑,也得到了一些权臣的支持,反看朝曦,在自己有意为之的懒散懈怠上,外加王水清苦心宣扬的姑侄名分上,彻底被大家反对。
众人对清明与朝曦来往亲近颇有异议,不过因为尚在征战时期,并没有将此提到台面上,当建国计划提上日程时,这反对声犹如开闸泄洪一般,再也止不住,曾经数年里以各种方法堵过这悠悠众口,最终无计可施便以装死作为回应,发现也是种不是办法的办法,而现在,戏台已成大局已定,他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
清明很头疼,其实只要朝曦亲自出来澄清二人并非姑侄关系,倒也可化解,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自己明明多次告诉过她,身份并不能够构成阻碍。很多个夜里,清明不得不暗暗怀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想到这个,才中了敌军一箭的他,又郁郁寡欢的喝起酒来。
营帐张着灯,外面可以看的到投射出的身影,他喝着酒,面前已经堆叠了许多酒壶,而医者已经被赶出了帐子,站在外面忧心不已。
一个娇俏身影轻轻靠近,看着如此情景,眉头紧蹙:“将军这样,怎么也不劝劝?”
医者同侍卫互视一眼,摇了摇头:“没用,好赖话都说破天了,将军倒是听呢?”
“那便任由他这样作践自己么?”
“姑娘若是有办法,不如去劝一劝,若能为将军解怀便是……”侍卫未再说,因为整个军中都知道,这二人虽相貌上乘,却始终不是将军的解忧草。
而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掀开了帐帘,轻轻走了进去,她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清明,这些年什么法子都试过,断是不得他一丝青眼,真心不敢奢望,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呢?她苦苦一笑,好在王水清的处境并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将军。”这是与他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碰到他的一次,因为这样,不觉有些紧张。
一身酒气,半阖着眼的清明尚未睡去,但不知是否意识清醒。
“将军,新伤忌酒,身子为上,莫再饮了。”
由她扶去了行军榻前,左摇右晃,她的力气并不足以搀的平稳,没走几步二人便倒在了榻边,纤瘦的她被固在身下,不得动弹。僵持了一会儿,春凝的脸颊像她的名字一样,春色凝聚的泛起了一片绯红,她粗喘着气息,窃喜并激动的期待了许久的这一刻。
清明脸色同样红润,分不清是何种原因。他直视着面前的女子,任凭帐外传来脚步声,也不理会,直将她牢牢按住,伏身贴了下去。
一缕细碎寒风闯入,耳鬓厮磨了一阵儿,他方不急不慌不慌抬起头来,言辞淡漠道:“已是深夜,怎么有空过来?”
朝曦捧着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送药来的,不想扰了你们的好事。”
“无妨,只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实在难看。”
春凝羞怯道:“姑姑见笑了,还请姑姑先回吧,春凝改日去您那儿赔礼。”
呵,这对男女,这通嘲讽。
“倒是我……为老不尊,失了礼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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