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光点洒落在檀木书案的香炉,光影斑驳,清风拂过,沉香青烟袅袅,与浮动的微尘交织成朦胧的纱帐。
沈隽的指尖正悬在羊皮时局图上方,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光影晃过他袍袖上的金色松纹刺绣,在图纸边沿凝成一道金色的锋刃。
“王爷,南芜、西启、北姜虽野心勃勃,对我东临虎视眈眈,但东临幅员辽阔,国力较之其余三国,可称得上鼎盛。”
军师暮云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苦笑道,“您在这么看下去,属下我怕是要饿晕在这儿了。”
暮云望着书案前已凝视时局图半个时辰的沈隽,忍不住出声劝慰。
他腹中饥鸣如雷,却见自家王爷仍无动于衷,只得又补了句:"人是铁饭是钢,再这么熬下去,我怕是要饿晕在这书房里了。
"暮云虽为燕北军师,但年方二十出头,师从曾经的天下第一谋士长瞿,尤擅谋略、兵法。
沈隽惜才,对他委以重任。
只有一点沈隽颇为无奈:这位年轻军师尤其爱吃,一天三顿胡吃海塞还总觉着饿,这岂非让外人以为在燕平王手下做事竟然连饭都不管饱……
"呵。我看你就是自己馋虫作祟。"沈隽广袖轻拂,一袭墨绿长袍,清素淡雅,若是不知情者看了,定会以为这是位闲云野鹤的文人,而非令四国闻风丧胆的燕平王。
暮云捂着肚子哀叹:“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饥肠辘辘,何以谋事?”
“出息!”沈隽抬头瞥了一眼暮云摇头失笑,终于起身。
这燕平王的尊位岂是容易得的?当年少年沈隽跟随当时还是太子的恒帝征战四方,踏破山河。
新帝登基后,他受封异姓王,镇守燕北。十余年的光景,硬是将“蛮荒之地”治理的民生安乐。
“要我说王爷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小变态根本不用你费心筹谋也能……”
嘶!
暮云话音未落,腹部便挨了挨了一记肘击,疼的他龇牙咧嘴,只好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再胡言乱语,本王让你常常燕北军棍的厉害。
”沈隽眼眸微眯,尽是警告。
“得得得,是我口不择言了”暮云果断认怂的瘪了瘪嘴。
周管家刚恰在此时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王爷,郡主回来了。”
“这么快?”暮云满脸不可思议。
沈隽眼底泛出喜悦,还未反应,一道绯色身影快速的朝自己飞扑而来。
强劲的冲力让沈隽踉跄半步,他无奈地揉了揉女儿的额发:“小兔崽子,是要谋害亲父不成?”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父王了嘛,甚是想念。”沈韵仰起脸,杏眸中盛满星光。
沈韵浅笑时眼角眉梢的神韵让沈隽时常恍惚,这般神情与当年的苏菀如出一辙,就连这爱撒娇的性子也都和苏菀一模一样。
不过如今沈韵也唯有在他这个父亲面前,才能露出这般女儿家的情态了。
暮云酸溜溜道:“几日不见,郡主眼里只有王爷,可还有我这个师傅?”
“怎么没有。”沈韵狡黠一笑,“昨儿还想着要让父王给师傅说门亲事呢”
“……”暮云顿时语塞。
“听说郡主才几日就把北姜那些莽夫打得落花流水。”
暮云赶忙转移话题。前些日子,北姜在西北边境蠢蠢欲动,多次挑衅。沈韵自请带兵平乱。
这不,才没几天就得胜而归。在燕北七洲,或许有人不知东临公主,但无人不知燕平王府的颜华郡主。
颜华郡主的名号可比皇城公主更为响亮。
沈韵,燕平王沈隽与王妃苏菀独女。当年苏菀在生产之日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女,沈隽为其取名沈韵,之后并未再娶。
沈隽对这个女儿那是宝贝的不能再宝贝了,虽然宠着女儿,但也没有让女儿长成娇纵蛮横的模样,反而从小就悉心培养。
可以说沈隽将全部的心血倾注到了这个女儿身上,不仅亲自传授武艺,更让军师暮云教导其谋略。
“所谓虎父无犬女,女儿自是得了父王的真传。当然,这肯定也少不了军师的教诲”沈韵讨好的笑笑。
暮云轻哼,“你这张嘴倒是谁也不得罪。”
沈隽温声道:“你刚回来,先去歇着吧,晚膳后来书房,父王有事与你商议。”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沈隽眸色渐深。
颜华阁内。
舒雨一早就在门口候着。
“郡主,你终于回来了。”小丫鬟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韵忍俊不禁。
“哎呀!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听郡主您马踏边关的故事了嘛,现在这燕北谁不知道咱们的小郡主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比那些世家公子强百倍!要我说啊郡主你容颜倾世、才貌双绝、文武双全……”
舒雨上下嘴皮子一碰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打住。”沈韵听得一阵无奈,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说下去,你家郡主我怕是要成神仙了。”
舒雨跟沈韵一起长大,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
舒雨总是将沈韵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按理说沈韵应该对此习以为常才是,或许是舒雨的赞美之词滔滔不绝且太过浮夸,所以每每听到,她还是会觉得有点不适应……
晚膳后,沈韵前往书房。“坐吧。”沈韵在沈隽的对面坐下,看着眼前交错的棋盘,自然地拿起棋子落下。
观其局面,怕是再继续下去也只能是个平局。
“父王要跟我谈的是袭爵一事吧”沈韵见沈隽迟迟不开口,主动问到,虽是疑问,却语气笃定。
“近日朝堂似乎并不安宁,朝臣对燕平王雄踞一方早已颇有微词,有所谏言也属正常,只是—”
“只是他们把心思打到了女儿的身上。”
沈隽对沈韵能猜到缘由并不诧异,“前几日京都传信于我,说起连日来诸多朝臣上书提起燕平王世袭一事。”
“呵。父王您只有一独女,无世子自然无世袭,这般谏言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韵冷笑,“他们无非是怕燕北铁骑危及皇权。”
“不错。这帮臣子无非是想提醒皇帝,燕平王手握兵权,麾下五十万燕北骑兵对朝堂终究是个威胁”,沈隽手执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在朝臣的心里,燕北位置特殊,北有北姜,西有西启,但凡燕平王与任何一方勾结,这东临皇帝的位置都坐不稳。
“恐怕皇帝不日便会下旨召你入京。”
沈韵浅笑,这还真是古有质子,今有质女。
“既如此女儿自当入京。燕平王的位置,谁来坐对朝廷都是隐患。
但若是没有了燕平王坐镇,异国威胁将会更甚。父王操劳半生才有了燕北今日的安宁,女儿不想看到父王被皇帝猜忌,也不想看到燕北好不容易得来的安乐毁于一旦。
京都众人以为女儿是父王之软肋,所以想将其掌控,以此威示燕北。
殊不知这软肋也可能成为利刃。东临建国百余年,并非没有女帝。既如此,不如……郡主袭爵?”
沈隽手中棋子轻颤,倏而朗声笑道,”父王定当全力相助。”
几日后,召沈韵入京的圣旨抵达燕北。
“郡主进京可不能扔下女婢。”舒雨一听沈韵要去京城,担心像之前一样被留在府里。
“放心吧,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沈韵欣然说道。
“郡主明日启程,不如让齐枫带上一队铁骑护送。”暮云提议。
沈韵摇头拒绝,“不用,齐枫可是四将之首,况且燕北骑兵不得擅离。”
暮云:“他走了还有徐坤,夏槐和齐蓁,皇上特赦,燕平王府可带五百铁骑入京。”
沈韵:“我对齐枫或另有安排,让他留在燕北待命,以便到时听令行事。”
“嗯?”暮云一时不解。“我对齐枫或另有安排,让他留在燕北待命,以便到时听令行事。”
“嗯?”暮云一时不解。
沈韵解释道:“我收到情报南芜最近在南部边境蠢蠢欲动。大将军秦兆不久前重伤,此时朝中并无能将。
估计不日便会有谈和的消息,南芜向来野心勃勃的,不会轻易言和,说不准皇帝会调用燕北将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你只身入京王爷必是放心不下,这样吧,让叶蓁护送你入京。”
沈韵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
“万事小心,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传信。” 暮云还是没忍住多叮嘱了一句。
……
夜风微凉,明月悬空。
凌霄山的山路蜿蜒,山体高耸入云隐于暮色之中,,此为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此时,沈韵一行已经进入凌霄山。
沈韵抬眸望了眼天色,勒马驻足:“就地休整。”
她抬手示意,指尖一枚银哨在月光下闪过冷芒。
哨音未散,暗处已传来枝叶摩挲的轻响。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树梢,玄衣翻飞间,稳稳落在她面前。
“主子!”以凌阳为首的三人恭敬地冲沈韵拱手行礼。
“嗯。”
“主子可是有任务安排?”风琴咧着嘴凑上前。
“不出意外,两日后我们便可抵达京城,之后阁中事务先由凌阳暂代。”
沈韵吩咐道。
“是!”凌阳领命转身时衣袂飞扬,转瞬消失在嶙峋山影间。
风琴正探头探脑,忽听沈韵道“风琴,你亲自前往南芜,不得有误。”
“属下这就启程前往南芜”少年眨眼便没了踪影,树影摇晃掠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待二人走后,千羽方上前半步:“京中事宜均已安排妥当,只是…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后下了懿旨,说是要筹备百花宴。”
沈韵眉梢微挑。
“说是赏花,实则众人都心知肚明,此宴是为了给皇子选妃。”千羽低声道,“这日子挑得这般巧…”
沈韵若有所思,让千羽先行离开,“舒雨,唤叶蓁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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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燕北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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