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以道为镜

密林深处,一辆青篷马车碾过积雪,车檐铜铃在朔风中叮咚作响。

云娘子斜倚在软垫上,银狐裘裹着玲珑身段,发间金步摇随着马车轻晃,在雪色中泛着细碎金光。

突然——

"嗖!"

一支羽箭钉入车辕,惊得马匹扬蹄嘶鸣。

"有埋伏!"驾车的苍狼猛地勒紧缰绳,腰间长刀已然出鞘。云娘子眸光一凛,鹿皮小靴踹开车门,指尖寒光闪现,三枚银针已射入树丛。

黑影如潮水般涌来。云娘子旋身落地,狐裘在雪地上绽开银浪,袖中软剑如毒蛇吐信,转眼割破两名黑衣人咽喉。苍狼刀势如虹,雪幕中溅开道道血线。

"铛——"

一柄弯刀突然架住云娘子软剑,震得她虎口发麻。眼看斜刺里又一刀劈来,苍狼猛地将她往后一拽,自己肩头顿时见血。

"没事吧?"苍狼扶住她踉跄的身形。

云娘子摇头,金步摇缠在凌乱的青丝间。对面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鹰钩鼻上一道陈年刀疤:"苍狼,云娘子,你们两个叛徒!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黑鹰..."苍狼瞳孔微缩,染血的刀尖垂落雪地,"果然是你。"

"从你把茶盐司的仓库据点给沈砚之那时起,就该想到今日!"黑鹰狞笑。

"可我本就只是个盐商!杀我何用!"苍狼声音低沉,"这些年被宇文烈逼着垄断茶盐,抬高市价,百姓苦不堪言......"他侧眸看了眼云娘子,眼神柔和下来,"如今,我只想退出这纷争。"

"退出?"黑鹰嗤笑,"云娘子把鬼啸渊矿坑的地图给了沈砚之,你们俩——都得死!"

他一挥手,数十名黑衣人同时扑上!

云娘子与苍狼背靠背迎敌,剑光刀影间,雪花与血沫齐飞。金步摇坠地,银狐裘染血,两人渐露败势......

不时,云娘子肩头已见血痕,苍狼的刀势也越发沉重。

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眼看二人就要力竭——

"嗖!"

一道银芒破空而至,精准贯穿最前方黑衣人的咽喉!

"宇文家的狗,也敢在这撒野?"

清冷的声音自林间传来,斩渊一袭墨色劲装踏雪而至,手中长剑滴血未沾。

紧接着,清风、蜀客、傅辰三人从不同方向掠出,瞬间形成合围之势。

战局顷刻逆转!

清风双刀如蝶舞,所过之处血线飙飞;蜀客长枪如龙,横扫千军;傅辰袖中暗器频发,例无虚发。斩渊则直取黑鹰,剑锋凌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黑鹰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逃——

"想走?"

暗处的烬霜冷哼一声,抬手一枚柳叶镖激射而出,正中黑鹰右腿!

"啊!"黑鹰踉跄跪地,却咬牙扯出暗器,借着烟雾弹瞬间消失无踪。

风雪渐止,林间只余零星雪粒飘落。

苍狼扶着受伤的云娘子,看向清风等人,沉声问道:“诸位怎会及时赶来?”

清风收刀入鞘,淡淡道:“主上早料到宇文烈会清理门户,命我们暗中接应。”

斩渊指尖轻拭剑锋,语气平静:“背叛宇文烈的人,从无善终。主上既知你们倒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云娘子捂着肩头伤口,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墨公子果真神机妙算。”

傅辰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递给云娘子,道:“还有一事需谢你。前日若非你给的赤焰髓,我那师弟恐怕熬不过寒气侵心之危。”

云娘子轻笑,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不过是一命换一命。几年前他出使北境,救我于水火,如今你们不也来还了这一情?”

斩渊摇头,目光沉静:“即便你不赠药,我们亦会来。”

云娘子挑眉:“哦?为何?”

斩渊沉默片刻,道:“我与烬霜在玄甲卫结业那日,主上第一次召见我们二人,曾问过我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主上当时问,若他给的任务与我们认为的道义相悖,我们当如何抉择?”

烬霜抱臂立于一旁,接过话头:“我答,‘一切以主上利益为先。’”

斩渊继续道:“主上却摇头,对我们说——‘持心如衡,以道为镜。’”

云娘子怔然,随即低笑出声,眼中似有感慨:“难怪……沈砚之能得你们如此死忠。”

她转头看向苍狼,轻声道:“我们走吧。”

清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抛给苍狼:“接着。”

苍狼抬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鎏金令,上刻东陵皇室徽印,背面浮雕“通商无阻”四字。

“公主给的,算是谢礼。”清风抱拳,“持此令在东陵境内行商,无人敢拦。”

见苍狼神色微动,清风又补充道:“若不愿去东陵,可往南诏寻大祭司青樱,她自会为你们安排退路。”

苍狼握紧令牌,与云娘子对视一眼,二人齐齐俯身,郑重一礼:“多谢。”

马车渐行渐远,碾过积雪,消失在夜色深处。

斩渊收回目光,淡淡道:“该回去了,主上还在等。”

众人转身,身影隐入风雪,唯留林间一缕淡淡梅香,与雪地上渐渐被覆盖的血迹。

———

晨光未现,思光阁内仍点着几盏暖黄的灯。

沈砚之睁开眼,下意识伸手往身旁一探——空的。

“昭昭?”他撑起身子,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明昭推门而入,发梢还沾着些许灶间的烟火气,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

“天还没亮呢,怎么就醒了?”她快步走到床前,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米香。

沈砚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轻蹭她的发顶:“无事,只是醒来没见你。”

萧明昭任由他抱着,无奈道:“我去厨房给你熬粥了。”

“让下人做便是。”

“他们做的你每次只吃两口,”她戳了戳他的心口,“病还没好全,怎能不好好用膳?”

见他仍不松手,萧明昭轻推他:“你再睡会儿,粥好了我——”

话未说完,沈砚之忽然收紧手臂,动作太急牵动心脉,顿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沈砚之!”萧明昭慌忙坐回床边,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寒潭的寒气未清,心脉受损,说了不许乱动!”

他缓过那阵疼,垂眸点头,乖顺得不像话。萧明昭拿他没法,索性趴回他怀里,侧脸贴在他胸前,听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心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着他仍有些苍白的唇角。

烛光映着她担忧的眼眶,"还疼吗?"她轻声问,拇指抚过他微蹙的眉心。

沈砚之摇摇头,抬手覆住她的手背。他的掌心还有些凉,却已经比方才暖和许多。

她没再说话,只是倾身吻了上去,唇瓣温热,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像是怕碰碎什么。

沈砚之眸色一暗,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然而——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萧明昭下意识要退开,却被沈砚之搂得更紧,他微微喘息着抵着她的唇,嗓音低哑:"专心。"

"……"

她刚想反驳,唇又被堵住。

"咚咚咚!"

敲门声更重了。

萧明昭终于挣扎着偏开头,气息不稳地怒瞪他:"有、人!"

沈砚之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泛红的唇瓣,这才松开手:"进来。"

门被推开,蜀锦端着药碗愣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低头:"……属下待会儿再来。"

萧明昭:"……"

沈砚之:"放下。"

蜀锦迅速放下药碗,头也不回地退了出去,关门声格外轻。

萧明昭耳根通红,抓起软枕砸向沈砚之:"你——!"

沈砚之笑着接住,顺势将她重新拉进怀里:"冷,再抱会儿。"

———

蜀锦快步走出思光阁,反手轻轻带上门,随即一个箭步窜出三丈远,直到确认自己彻底远离了阁门,才猛地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了起来。

屋檐下冰棱"咔嚓"断裂,砸在雪地里。

她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继续往前走,结果拐角就撞上了抱剑而立的清风。

“你们忙完回来了?”蜀锦问到。

”嗯。”清风挑眉。“你笑什么?”

蜀锦绷着脸摇头,可嘴角还是没压住,干脆一把拽过清风的袖子,凑到他耳边飞快道:"大人他——"

话没说完,自己先破功,"噗嗤"一声笑出来,扭头就跑。

清风:"……?"

蜀锦刚跑出两步又迎面撞上一堵"墙"——斩渊抱着一摞文书闷哼后退半步,纸张哗啦啦散落雪地。

"跑什么?"斩渊弯腰捡文书,玄甲卫制式护腕磕在青石板上铛铛响。

蜀锦慌忙蹲下帮忙:"对不住对不住..."

"都是玄甲卫,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斩渊突然按住她捡纸的手,压低声音,"主上今日心情如何?"

蜀锦瞄了眼思光阁窗纸上交叠的人影,斩渊顺着她视线看去,立刻把文书往腋下一夹:"懂了,我辰时再来。"

寒风卷起散落的纸张,露出"驻防图"字样。

蜀锦正要走,却听斩渊突然问:"那个...北境的炙羊肉,是不是得先用沙葱腌?"

"你一个大男人学烧菜做什么?"蜀锦狐疑地打量他。

斩渊耳根微红:"烬霜最近不知抽什么风,非要下厨..."他比划着,"昨儿把伙房炸了半边,主上没追究,但清风说再这样..."

阁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萧明昭拔高的嗓音:"沈砚之!你手往哪——"

话尾戛然而止。

两人僵在原地,斩渊默默把文书举过头顶挡住脸:"我什么都没听见。"

蜀锦拽着他箭步逃离现场,雪地上两串脚印歪歪扭扭消失在庖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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