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起......”

蒋汐涨红了脸，起身之时，差点没站稳，少年见状，将她稳稳扶好。

蒋汐却顺带着，一把将脑袋埋入那少年肩头。

“......！”

少年紧张极了，“姑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你——”

“我知你是女子，”蒋汐在她耳后低声道，“姑娘，我站不稳，劳烦你了......”

她的脸红得堪比火烧云。

路无渊恢复知觉，她还主动靠他那么近......丢死人了。

“我、我——”那少年拧了眉目，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竟被识破了女儿身，“你胡说！我、本少爷可是如假包换的男子！”

此人便是男主袁伍寒的小姑，尘州州主何项之女，何渺渺。

路无渊朝蒋汐的方向望了一眼，何渺渺对上那眼神，后背倏地发凉。

方才还没觉得，这样看上去，这黑衣男人......好凶啊。

沽名弟子将王霖围住，施古替郝亮解开穴道。

施古一跳，落到王霖前方，“王公子此意，可算是公然挑衅沽名的规矩。”

“既然如此，沽名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

沽名弟子作进攻状，袁伍寒站在外围，眼光投向王霖，却也只能旁观。

“杨卿尘在哪？让你们庄主出来！”

王霖脸色沉郁，那眸子里阴冷是蒋汐从未见过的。

何渺渺亦被吓了一跳，却在众人出声前率先吼回去：

“大胆，我沽名山庄庄主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本以为你是庄主的客人，如今却私自移穴，还分毫不知礼数，想打架么？本少侠奉陪到底！”

“好大的口气。”

王霖轻蔑地笑，“有本事，你们一起上！”

王霖轻功点地，迅速抽身，何渺渺不甘示弱，刚刚拔剑出鞘，就被袁伍寒挡住，施古及四名弟子迎上。

蒋汐脸上的温度褪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打斗。

这虽是主线内容，但她的小说没有写过王霖进庄的打斗。这家伙惯用剧毒，沽名的人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小寒，你带的什么恶人回来啊？卿尘也真是的，竟还同意让他上山，茹儿现在可需要养胎。”

何渺渺上前，埋怨地朝袁伍寒嘟囔，“还有我身后那两个，又是何方神圣？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却一眼识得了我的女儿身，另一个凶神恶煞，不像什么好人。”

袁伍寒用余光往身后瞥了瞥，低声笑答，“小姑姑，你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若是祖舅知道了，小心罚你在尘州主城禁足一年。”

“小兔崽子，若你敢告诉我爹，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渺渺朝他威胁一眼，转回身去，却见到一名身姿绰约、步履优雅的女子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何渺渺叮嘱袁伍寒，“你把这儿看好了啊。”

袁伍寒稍迟疑，回头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女子向袁伍寒点头，他便“嗖”地加入混战。半炷香的功夫后，他彻底化解了王霖的攻击，将人拿下。

“我早提醒过，若你耍花样，沽名绝不让你上山。既已决定来此，为何还是——”

袁伍寒话没说完，王霖偷袭一掌，趁势逃脱。

“吴寒，三个时辰之后，只需运功便能排除洛痒散。我王霖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会归还。”

袁伍寒后退，身子倾斜，眼见着右手泛起红斑。

沽名弟子握紧长剑，意欲追撵，身后却有指令传来。

“不必追了。”

何渺渺搀着那说话女子靠近，示意弟子停下，瞅见袁伍寒受伤，满眼心疼。

“参见夫人。”

施古众人行礼，袁茹抬手示意，顺道走向蒋汐和路无渊，郝亮缓步靠近。

“姑娘，便是吴寒所说，那位蒋汐姑娘？”

袁茹衣着简净，谈吐大方，纤腰微步。那皓腕覆于温纱，俨然有一种疏离而圣洁的美。她看向蒋汐时，眼里仿佛有光闪过。

“是，夫人。”蒋汐答。

“那这位，便是路无渊，路少侠了？”

路无渊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因为他向来沉默冷酷，看上去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袁茹只淡笑，“夫君已在大殿等候多时了，诸位请。”

何渺渺守在袁茹身边，对路无渊异常警惕，男子只是正常行动，她也要戒备好久。

蒋汐颇有兴致地瞧着何渺渺。

这十五岁的小姑娘还真挺可爱。

“你笑什么？”

何渺渺从前往身后瞥，发现蒋汐的眼神，便故作挑逗，“姑娘，你可知道随意就对一个陌生男子微笑，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蒋汐挑眉，“何况若不是公子先看我，又怎知我在朝你笑？”

“嚯，丫头嘴巴还挺能说啊？”

何渺渺朝蒋汐抛个媚眼，“乖，告诉哥哥，你们来沽名山庄做什么？”

“怎么就成哥哥了？我瞧小公子年纪，该不超过十五，应该喊我姐姐才对。”

何渺渺蹙眉，“我看起来只十五吗？我看你才十五还差不多。”

“咳咳——”

施古停下脚步，刻意看向何渺渺，“少年”才不再接话。

得袁茹授意，施古朝众人行礼，“请吴、路二位公子随小人往大殿。”

“二位请吧，”袁茹温柔地说，并向蒋汐发出邀请，“初春时节，沽名后山沁乐亭旁的桃花就快开了，蒋姑娘不妨随我去看看。”

蒋汐微有迟疑。

她已写的小说内容里，没有自己和路无渊进入沽名山庄的剧情，但或许就像贤君赌坊，她的描写只呈现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王霖为寻找北邙真相，宁可与奴姥断绝祖孙关系，还扬言此生绝不再踏入婢奴崖半步。但最终，杨卿尘与王霖单独见面，化解了那一场“父母之仇”的误会。

但她在设置沽名副线时，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始终未曾露面——原小说女主宋芷薇。

莫说只是副线，都这么久了，她这个作者还没有瞧见过女主一眼。

沽名接下来会有一场火灾，但纵火人是谁，是她落笔时刻意留下的悬念。

在她想好如何填坑之前，自己就穿进来了。

但愿那场火灾不要有人伤亡。

“刚才跟我说话那么理直气壮，怎么，现在害怕了？”

何渺渺神气地笑，“这天底下想到沽名山庄来的人数不胜数，你可是实现了多少人这辈子的愿望。还垂头丧气，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蒋汐脑袋里仔细盘算着人物与剧情，都没注意到何渺渺的话。袁茹朝何渺渺使了个眼色，小女孩很快离开。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山中桃花开得比平地早，流风穿院过，瓣瓣花片倾泻而下，飘经发丝，点染眉梢。

沽名弟子众多。

一路走来，不仅道旁所见，只是这沁乐亭方圆半里之内，就有四人把守。

这沽名的人力警备，做得还真不赖。

蒋汐沉浸在眼前的景色，忽而想起来，“夫人，刚才那位公子呢？”

“姑娘别见怪，她从小活泼好动，父母宗族有些身份，又排行最末，年纪最小，养成了些傲娇性子，偶尔调皮捣蛋，但心肠是很好的。”

蒋汐友好地回笑，“失礼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刚才没能及时回应夫人与公子，是我的过错。那位小公子性格直接，敢爱敢恨，挺可爱的。”

袁茹温柔似水，笑着点头，“有一事，袁茹想向姑娘请教。”

蒋汐对上她的目光。

“冒犯了。”

袁茹轻轻躬身。蒋汐止住脚步，怎么突然——

“不知姑娘左肩，可否有过刺伤？”

袁茹神色认真，“实不相瞒，我袁家寻一故人已八年有余。吴寒在敛余发现姑娘身上玉佩，便已向我飞鸽传书。听闻姑娘失忆，袁茹甚是忧惧。或许，姑娘便是我们要找的人。”

玉佩？

李实给的那只？可她早就阴差阳错交给王霖了。

蒋汐微微抿嘴，“不瞒夫人，那玉佩并非是我的东西。”

“玉佩是路无渊的一位男性友人赠予我。至于我左肩，确实有一刺伤。而因为失忆，我也想找回自己的身世。但或许，我不是夫人口中那位故人。”

袁茹拧拧眉，“姑娘可知那人身份？”

蒋汐默了默，“......若记得不错，路无渊唤他‘李实’。”

“！”

袁茹瞬间变得激动，“姑娘可否再讲一遍？”

“......李实......应该是这个发音吧。”

“李实、李实、李实......”袁茹喃喃念着，蒋汐狐疑，“夫人认识他？”

袁茹感慨万分，点点头，“沽名有一故人，与此同名，而这玉佩......”

袁茹拉住蒋汐，“姑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蒋汐实在不解她为何这般惊诧，又问道，“那个‘李实’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莫非，夫人知道我是谁？”

袁茹紧紧握着蒋汐的手，眼里似乎有泪花闪过，“我也不确定。但，在此之前，袁茹想知道，姑娘原本作出的、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蒋汐沉默。

清风夹着桃花的香气，拂过眼角鼻尖。

“......或许，是找到身世，知道这副身体之前的主人是什么样子；又或许，是努力地想要救下一个人。”

“那位、路无渊少侠吗？”

“......是。”

“那，姑娘可想过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

袁茹始终温和，眼里的关心和照顾发自内心，蒋汐感怀地摇摇头，“没想过。可能......我觉得我跟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