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从腰间抽出匕首,逼近蒋汐的喉咙。
“你敢!”袁昶煜高声制止,心急万分。
蒋汐感觉到挟持者的紧张,轻咳几声,袁昶煜瞬而抓住了那黑衣人色厉内荏的神色。
再一次目光交汇,蒋汐的手心已全是冷汗。
但,只此一次机会。
他们得赌,赌这些人——
“你们不敢杀她,是么?”
袁昶煜勾唇,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否则,她根本无法成为你们要挟我的筹码。”
男子声音激昂,“因为,你们并不确定是否真的能从我手中全身而退!”
果然,黑衣人发愣片刻。
这就对了。
蒋汐使出吃奶的力气,以右手肘往后撞,黑衣人没站稳,差点就摔下悬崖。
袁昶煜见机,把蒋汐接回来,意欲转身回逃,黑衣人中却有暗器射出。
防不胜防。
袁昶煜失手落地,黑衣人步步逼近。蒋汐手足无措,再被三人围住,只得倒退。
她脚边的沙石下坠,仿佛是落入云际,飘飘然不见踪迹。
袁昶煜想要起身,却被黑衣人推搡两招,幸亏拽住了崖边藤条,否则已经彻底摔下去。
如今他的身体落到悬崖之外,荆棘刺手,刮破的鲜血随着男子臂膀的方向往下渗。
蒋汐心慌意乱,在最后挣扎拒捕时,重心跌落,不慎坠下悬崖。
“啊——”
“蒋姑娘!!!”
男子半吊在断崖上,呼喊的声音已如云烟消散。
为首的黑衣人眉心一拧,意图将藤条斩断,袁昶煜借断崖枝干之力,反身旋回。
众黑衣人瞧他上岸,迅速撤离。
*
密林深处,怯弱的声音响起,“大人,怎么办?”
为首的黑衣人冷眼扫向他。“方才的暗器,谁用的?”
在场十余黑衣人接鸦雀无声。
“官道之中,箭矢都得避开马车。谁给你们的胆子用暗器?若她真是南兮县主,主子怪罪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得起?”
“大人息怒,小的们也是想尽早完成任务。那丫头的长相与南兮县主颇为相似,袁昶煜拼死都要将她护住,小的们绝没有动她一根汗毛。”
为首之人恼羞成怒,反手一巴掌,打向那人的脸,空气中竟弥漫出了丝丝血腥味:
“还敢狡辩!此事事关重大,若你们再有半点失误,便只有死路一条。务必将她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明白了么?”
“是!”
黑衣喽啰灰溜溜地退开。
为首之人气得手臂发颤。
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背后轻拍他的腰。
“若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男人身体一震,退后半步。
薛佳妩媚地笑,眼神却委屈不已,“你这样的男人真是没意思,我都对你这般温柔了,还不懂得——”
男人勾起她的腰,强势地把人往怀里箍,身子微曲,猛然吻上她的唇。
**,越燃越烫。
正当他要解她的衣带,薛佳干脆利落地推开了他。
男子收不住,还要上前拥她,薛佳却顺势拿起木棍,指着他脖颈,笑容魅惑:
“西莎蔓的解药。”
男人勾唇,声音喑哑极了,“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可没有解药。”
薛佳冷冷地笑,把木棍从上往下滑,抵到他大腿根:“那就带我去见他。”
“见我们的、主上。”
男人右掌一震,木棍碎成粉末,声音降至冰点:
“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放肆。虬龙鼓送回了袁府,袁枭却没有动静,倒真是按捺得住。接下来,武林秘籍之事,得大肆宣扬,让江湖万千人都齐聚申城、甚至直抵皇城。”
“而你想救的人,你想求的药,都会在主上完成大计那一天悉数得到。”
男人走近她,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锋利和压迫: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天下,只有主上能帮你。”
*
望着被鲜血染红的裙摆,蒋汐终于有那么一点觉得,自己可能拿了主角剧本。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正好落到繁茂树冠上,缓冲之际,她的衣裳还被树枝勾紧,
悬了许久后,衣裳承重不力,她就此往下摔,却只不到两米左右的高度。甚至地上还有厚厚一层落叶。
这是捡回了一条命。
蒋汐翻过身,躺在地面,发现山崖高处实际不高,只是中间莫名飘起了一阵雾,聚在一起,给人以云的感觉——
等下。
如果这里不是残垣断壁下的深长崖底,那那些黑衣人肯定很快就能找来。
她得快点跑。
身体的酸痛此起彼伏,蒋汐借助长棍的力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眼看着太阳往西,蒋汐一边留下记号,一边寻找可以住宿的地方。
不知道袁昶煜现在怎么样了.......这回,她得彻底靠自己。
顺着河流上游走,蒋汐隐隐发现有间歇的血迹。
......不会是肉食凶兽吧。
她更加紧张,再走了一段路,发现不远处的土坡前有个山洞。
夜里风凉,找个地方躲躲总是好的。
可她还没迈出几步,河谷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蒋汐轻薄的身体几乎要拔地而起。
再一阵,狂风骤停,蒋汐加快步子。
“路是你自己选的,要想活命,便得忍受这锥心刺骨、如蚂蚁咬噬之痛——”
阴森凄凉的女声就像鬼哭狼嚎,蒋汐定在原地,双腿吓得颤抖。
“有,有人吗?”
蒋汐哆嗦着声,再侧耳细听时,却没有半点动静。
没办法了。
蒋汐狠狠心,总不至于遇到吸血鬼杀人魔,就算脾气古怪些,那也是人。
万一,是幻听了呢。
她杵着木棍蹒跚往前,耳畔却总是仿佛萦绕着粗重的喘气声。
她把木棍攥得更紧了。
“请问,是有人在吗?”蒋汐深吸一口气,“我,我从悬崖上掉下来,找不到回家的路,能不能在这借宿一晚?”
方才的喘气声似乎没有了。
再过片刻,蒋汐沉下心,全身疲惫和酸痛让她无心再想其他。
暮色已至。
不管了,她真的走不动了。
蒋汐拖着疲惫的身子,踏进山洞。
只见左面石壁隐隐有条缝隙,微弱的光线在此停留。或许是谁曾想往里挖,最终却放弃了。
蒋汐一屁股瘫在地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皮也开始发沉。
稍稍有风吹过,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小姑娘,你一个人么——”
左耳垂处的热气蹭蹭地吹,伴随着几声干枯的讪笑,鸡皮疙瘩立刻从脖子传遍全身。
蒋汐吓得猛然起身。
再往外抬眼,她多想自己是个瞎子。
左右两眼大小不一,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尤其突兀。
全是褶皱的皮肤蜿蜒曲折,眉头如纵深沟壑,眼眶上的眉毛只剩下零稀数根,面色枯槁,眼球摇摇欲落,鼻梁塌陷,笑起来的样子如同鬼畜。
这是她看清的脸。
“鬼啊——”
蒋汐破开嗓音,顷刻吓得涕泗横流,慌乱的双腿根本不知道分清方向,稀里糊涂、追命丢魂般东撞西颠。
也正是在这时,昏暗的洞穴骤然发出亮光,随之迎接她的,是空荡的沉寂,和那个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人。
烛火之外,泥板之上,路无渊血痕累累,冰冷地瞧着她。
遍地都是染血的纱布,男人未着上衣,大汗淋漓,是方才运功完毕。
他身边散了一把匕首,肩头和胳膊的伤口还在滴血。
后颈窝似有冷风,恐惧再次侵袭,蒋汐拔腿就逃,钻向路无渊身后。
可那壁角实在逼仄,泥床也只一尺宽,蒋汐乱中出错,脑袋重重地撞向了壁头。
酥麻后的痛感逼得她眼泪汪汪,但蒋汐没心思管这已知的倒霉事,只瞥着眼睛左右窥探——
那张恐怖脸不见了,洞内似乎只有她和路无渊两人。
男人转过头来,烛火把她的泪痕照得清清楚楚。
“路、路无渊......”
蒋汐鼻头一酸,分不清是久别重逢的庆幸,还是危难时分的慰藉。
泪光中,他那惯常的臭脸变得无比亲切,蒋汐甚至都有了抱着他哭一场的冲动。
“你喜欢一直盯着男人看?”路无渊不带一丝情绪,冰冷地问。
蒋汐极不容易积攒的好感就这么被他毁了。
“谁让你不穿衣服。”她别过头,最后一滴热泪顺势落向他手腕,随后只听到她冷哼一声。
路无渊起身,站在原地,披上内衬,脚步摩擦的声音再次传来。
蒋汐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抓紧路无渊。他胳膊上没包扎的伤口受力,冒出鲜血,渗过白衣,沾到蒋汐右手上。
路无渊没吭声,蒋汐却抱歉地脱口而出,“对不起,你疼不疼,我——”
“原来,是你认识的人。”
那傀儡般的声音落到实处,老婆婆没有点灯,笑容阴森地朝他们走来。
蒋汐双腿发软,缩着身子,躲到路无渊背后,男人高大的身体将她完全挡住。
路无渊忍着疼,脖子微微一扭,想说什么,蒋汐却立刻把手放下,怯懦地抓着他衣角,“你不要凶我,我、我害怕,一会儿、就躲一会儿——”
路无渊盯着那一角被她拽得变形的衣摆,眼里尽是看不懂的复杂与幽深。
老婆婆露出蔑笑,随后脸色巨变,一句更比一句凶:“你,怕了么?你觉得我丑么?你不敢看我么——”
蒋汐心惊胆颤,想更靠近路无渊,又怕他生气走人,只得僵在原地。
老婆婆步步逼紧,蒋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烛火下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短,那枯瘦的臂膀立刻往上提,蒋汐吓得闭紧双眼。
路无渊的左手却拦在了老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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