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太尉之位

“参见陛下。”殿中之人皆需行礼。

昭昭行的礼和朝臣相同,皆是最庄重的跪拜之礼,只是昭昭虽行大礼,却依旧忍不住趁人不注意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而后不禁暗暗感慨李行韫生了一副好皮囊,今日他所着的这身绀宇刻丝藤纹绸锦衣袍很是衬他,一眼望去,便觉高雅雍容之贵气萦绕在周。

他一如往日,眸光轻傲,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正在抬头偷看的昭昭,径直走过。

行至主位,李行韫拂袖落座:“今日不过家宴,各位不必拘礼,皆起身罢。”

“叩谢陛下。”

众人起身回座,宴乐随之而奏,席间欢声笑语再度出现。

“皇兄近来可安好?”李行韫长指捻起案上方被瑞福斟满的玉卮,朝着李元鹤举杯示意,唇角轻勾。

李元鹤敛眸轻笑,也握起案上玉卮应道:“有陛下牵挂,皇兄自然顺遂。”

隔着极远,两人似乎言笑晏晏,可视线交汇之处,却未见半分兄友弟恭之谐。

旁人瞧不出来,可那夜亲耳听见王进所说汝秦王三字的昭昭怎么瞧不出来,这兄弟俩表面上和和气气,私下不知暗暗交锋了多少次。

见两人敬酒,方才还凑在李元鹤身边阿兄长,阿兄短的小女娘此刻也执酒走近了殿中主位,眉眼带笑:“皇兄好!元苓不在京都这几月可曾想起元苓?”

赟朝初立,祭祀之事尚在筹备,按照惯例,皇家需有人到观山寺祈福祭祀顺遂直至祭祀之礼结束,陛下年轻,尚无子嗣,又忙于政事日理万机,而汝秦王辅佐政务,自也无暇前去祈福,于是这祈福的差事便落到了这云华公主李元苓的头上。

今日中秋,白日的祭祀大礼已顺利结束,进而这中秋夜宴自然少不了李元苓。

“倒却是好些时日未见了,”李行韫微微颔首,声音却是不冷不淡,“这些时日辛苦元苓了,这般瞧着像是长高了,人也清瘦了些。”

李元苓假意蹙眉,轻哼一声,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快:“皇兄又把元苓当小孩,总是这般答非所问的。”

砰的一声,是酒杯被碰倒的声音,在诺大的殿中,又正逢宴席,声音倒是不响,可偏就被身侧的昭昭敏锐地捕捉到,她循声望去。

是宜婳。

玉卮里头的酒倒了出来,印了宜婳衣袖一片水渍,她身后的宫女略有些慌乱地上前收拾,却被宜婳攥住,瞧得出来,力道还不算轻。

昭昭总算是知道为甚宜婳适才那个反应了,原是如此。

她瞥见那宫女被攥得生红的手腕,开口问道:“宜姐姐可要去换身衣裳?”

宜婳回过神来,没什么好气地胡乱应了一声,便是赌气一般站起身来,从侧殿退了出去。

昭昭觉着有些好笑,收回视线时瞧见缇淑怪异的神色,不知又想了些什么,这下也起身跟着宜婳退了出去。

她并未注意到远处李行韫投向她那有意无意的视线。

“宜姐姐。”

宜婳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声,回首见是昭昭便止了步子:“你怎地也出来了?”

昭昭随意扯了个借口:“小酌几杯竟觉有些不适,加之宴席还未开始,便出来透透气。”

宜婳打量一番,见昭昭面上确有霞红之色,便不疑有他,匆匆点头便快步离去:“那你便四处走走罢。”

“娘娘,那现下咱们去哪儿?”芮儿见状忍不住出声问道。

昭昭拍了拍芮儿的肩,狡黠一笑:“咱们回去。”

待到昭昭回到殿中,已然是一盏茶的功夫,随后再过不久,宜婳也回了座。

此刻宴乐已换,乐府的舞姬正拂着水袖在殿央翩翩起舞,身姿轻盈,风姿绰约。

轻歌曼舞,朝臣间举杯相饮,倒真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气象。

可却被忽地一声悚然惊叫瞬时打破。

“娘娘,娘娘!”宫女惊慌失措地扶住脱力倒下的人儿。

竟是王昭仪。

一时间宴内喧闹不止,人声鼎沸。

李行韫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王瑾瑜的方向,像是意料之中,只不紧不慢地换了个姿势,长指轻抬,身后的瑞福瞧见立即领会。

“静。”瑞福上前一声高喊。

殿内瞬时又恢复了一片寂然。

“快宣太医。”瑞福面露几分焦急,朝身后的内侍吩咐道。

“诺。”

瑞福瞧了瞧陛下的眼色,当即又喊道:“闭门。”

驻守殿门的侍卫即刻封禁出口,一时间任何人不可进出。

太医局离峰渊楼并不远,当值的太医令倪常平很快便赶到此处。

一番诊治过后,倪常平心中直喊倒霉,怎地三番两次中毒都被他给撞上,他今日就该告假,不仅吃不上这宴席,又要撞上此等巧事。

“回禀陛下,,王昭仪唇瓣发乌,脉象混乱,冷汗直流,当是中毒之症,而依中毒状况而看,微臣初步判断应是食了妙灵丹这等毒物。”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一片。

陛下尚未立下皇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妃子便是王昭仪,更不必提王昭仪是护驾已故的王太尉之女,如今竟有人在朝臣眼皮底下,天子脚下对其下毒。

“陛下!此等凶手,如此藐视王法,竟敢在这万人齐聚的中秋夜宴之中投毒谋害护国公遗女,必当严惩啊!请陛下严查!”

“请陛下严惩!”众多臣子一齐出列跪在殿前。

汝秦王见状倒是并未有所动作,只拿起手中的玉卮,淡淡地抿上一口果酒。

而李行韫未曾即刻应答,他只没什么表情地有一下没一下转着手中的玉卮,直到听见那句‘请陛下严惩’便兀然笑出声来。

“如今王昭仪性命攸关,你们全然不在意,只知挨个来请孤严惩?”

“倒真是些心怀苍生,为孤分忧的好臣子。”

此话一出,那几个出来请命的朝臣瞬而冷汗直流,忐忑不安。

“倪常平,孤便将王昭仪交给你了,若解不了王昭仪所中之毒,孤拿你是问。”李行韫收起笑意,眸光微寒,殿中肃杀之气瞬时而起。

“诺。”倪常平跪下领命,嘱咐着身旁的宫女内侍将已失去意识的王昭仪抬到侧殿。

“你们要孤严惩,孤便严惩。”

李行韫似是笑意盈盈,可下一瞬便将手中玉卮奋力一掷,玉器登时破碎不堪。

随着玉碎声而陡然一震的是台下诸位臣子。

“沈禹松何在?”李行韫厉声喊道。

“微臣在。”闻唤,沈禹松忙出席间应答。

“你是秋闱状元,孤还未想好赐你的官职,今夜恒生变故,孤想此案便由你来探破,若能查明真凶,孤许你经三年州地历练便任太尉之位,如何?”

沈禹松闻言惊诧,还没等他应答,其他朝臣自是按捺不住:“陛下,万万不可啊!”

“此案不过后宫争端,因后宫之事牵扯朝堂太尉之位,这实在是史无前例啊,陛下!”

李行韫嗤笑一句:“范爱卿怎知此案定为后宫争端?莫非范爱卿深谙内情?知晓这毒害王昭仪的是哪位娘娘?”

“这,这......”范志庆张口结舌,一时噤声。

“后宫秘事,素来都是妃嫔争斗,昭仪娘娘如今算得上半个后宫之主,招后宫旁人嫉恨自是寻常不过。”跪在身侧的刘仲出声解围道。

“刘大人此言差矣。”一直袖手旁观的李元鹤此刻出声,“如今这真相未出,究竟是不是后宫争端还有待定夺,还请刘大人莫要妄下定论。”

“只是。”他话锋一转。

“陛下,这太尉之职位列三公,这般轻易便赐给沈状元,恐......”李元鹤并未将话说完,但在场的人却是都明白他未语之意。

“既然皇兄也这般觉得,那便......”

李行韫勾唇:“今夜何人能先缉拿真凶,孤允他晋升太尉之位。”

李元鹤闻言笑容轻滞。

“此事虽并非难以破解的诡案,但兹事体大,急需严惩真凶,且太尉之职空虚已久,各位爱卿都是孤千挑万选出的能臣异士,孤实在无法定夺何人担任此位,若是以此为机,想来太尉之位便能轻松择选,这般皇兄觉着如何?”

“陛下,”李元鹤掀起眸子,“能缉拿凶手之臣可并非便适于担任太尉之职。”

“此言便是汝秦王差矣了。”又有朝臣出列。

“前朝之时太尉之职本是掌军事要政,可因我朝新立,诸政繁多,才立文官出身的王进为太尉而辅政一二,如今秋闱已过,我朝又添能才,辅佐政事之人才比比皆是,陛下如何不能重新定夺太尉之位掌何事?”是那太常崔羲安。

“崔太常说的极是,陛下乃赟朝之主,朝臣因侍君而生,如何不能定夺?”有臣子附和。

......

......

......

“陛下圣明。”崔羲安率先喊道。

朝臣紧跟着道:“陛下圣明!”

李行韫轻叩桌案,眸中暗光闪烁:“皇兄可还有异议?”

“既众多大人都无异议,那此事便由陛下定夺。”李元鹤笑着应道,捏着玉卮的手却紧了几分。

“如此,爱卿之中有愿者,便出列罢。”

语毕,李行韫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昭昭的位子。

却见那女娘案上摆了好几个玉卮,此刻正忙着挨个品尝各类果酒呢。

一时间,李行韫竟觉有些无言以对,淡淡收回视线。

随李行韫一声令下,殿中眼下却除沈禹松竟无旁人胆敢出席。

沈禹松是陛下适才钦点,自然敢出列奉命,至于剩下的朝臣,若当真属于陛下之人,此刻必定不会出列。

如今只要有朝臣一出,便可知必定是汝秦王之人无疑,此般状况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瞧着自家殿下,但见殿下只坐于席中饮酒,并无指示,如此,他们便也不敢轻易出列。

“皇兄何苦兜转一圈?”李行韫轻笑一声,朝身后招手,几个侍卫跟上沈禹松,“既如此,那便由沈禹松来罢。”

“微臣遵旨。”沈禹松跪下领命。

“时辰还算早,沈爱卿快快待捉住凶手,届时众位爱卿皆还可登阁赏月。”李行韫阖上眼,声音懒懒。

“诺。”

......

峰渊阁一层侧殿。

殿中焚了药香,榻前燃了烛火,候在床榻边的宫女面上皆是焦急之色,倪太医正隔着绢布对王昭仪进行搭脉,末了又退到一旁取了银针扎了几道穴位。

等了好一会,直到倪太医终于得空少时,沈禹松朝他行了一道礼:“倪太医,现下昭仪娘娘情况如何?”

“毒素侵扰,娘娘情况不甚妙,但所幸妙灵丹剂量并不高,这性命确无忧。”

沈禹松颔首:“倪太医医术甚是高明,定能保娘娘身体安康。”

“沈大人谬赞了。”

“陛下未赐官位,大人之名尚不敢当。”

“陛下令沈某勘破此案,沈某可否由此向倪太医请教些许问题?”

“那是自然。”

“多谢倪太医,沈某想问这妙灵丹为何状?”

“妙灵丹之所以得妙灵之名,便是因为此毒加于水中无色无味,当是杀人于无形的妙灵之物,若是妙灵丹未加于水中,当成褐色粉末状。”

“那此丹自中毒到毒发需多久?”

“半盏茶不到,妙灵丹毒素便可直通经脉。”

此时有一侍卫取来王昭仪的玉卮,那杯中尚残有少量果酒。

“倪太医可查得出这酒里是否带毒?”

倪常平接过玉卮,取用银针检验一番过后,向沈禹松确认这杯中之物的确是妙灵丹。

沈禹松道谢过后,又看向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婢女,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她:“小娘子莫要哭了,昭仪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必过于担忧。”

王昭仪的贴身宫女玉兰愣愣地接过那张手帕,面色似是红晕闪过:“玉兰多谢沈大人。”

沈禹松礼貌一笑:“沈某想问玉兰娘子,昭仪娘娘中毒前可有旁人近过身?”

“除奴婢之外,未曾有旁人近过身。”

沈禹松闻言不露声色地轻皱眉头,又继续问道:“这酒用前可试过毒?”

玉兰声音抽泣:“在酒壶之中试过,但后来敬酒的人多了,娘娘嫌麻烦,便并没有吩咐奴婢再挨个试毒。”

“可与何人敬过酒?”

“与身侧的几位娘娘都敬过酒。”

“最近敬酒的是哪几位娘娘?”

“分别是宜充仪,佳贵人,淑贵人,”像是突然想起,玉兰又补充道,“对了,还有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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