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巫医

“沈郎君怕是认错人了罢。”

昭昭垂眸,唇角轻扬,声音似是因调侃而娇俏,却是径直回身:“莫不是将怀兰认作了哪个心上人?”

沈禹松立在原地,他未开口阻拦,就这般瞧着昭昭愈行愈远,直到那翠色身影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沈禹松才出了神般抬脚离开。

由此,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而另一边看似镇定的昭昭一离远些便浑身泄了力,虽不知沈禹松是何目的,但昭昭明白,沈禹松并非敌人。

否则方才,他便会直接唤她其名,而非鲜少有人知的乳名。

可无论如何,昭昭的确想不起来沈禹松这号人物,分明她从前与沈禹松从未有过交集。

就这般想着,昭昭竟一步一步跟随心中所想走到了玉髓阁前。

与上回不同的是,她不再因怀揣不安而不敢踏入阁中。

今夜沈禹松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怪异,昭昭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玉髓阁中见到的巫医。

这份强烈的意识驱使着她大着胆子独自一人进了殿内。

遗憾的是,殿中只余留未灭的烛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昭昭一无所获。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凭着记忆来到当日王太尉所在之处,兜转几圈,在彼时巫医的案前坐下。

案桌上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昭昭登时顿住,她抬头环顾一周,旁人的案桌上多少都余有杂物,可见离开得着急,可唯独只有巫医的案桌干干净净,不见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巫医在害怕什么?

昭昭不想自作多情地觉得巫医有所设防之人是她,可那日巫医的眼神实在令她觉得隐隐怪异熟悉。

是谁呢?昭昭忽觉头痛欲裂,一时间她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记不起来任何人的五官面貌。

......

沁宜轩。

自中途前往侧殿之后,昭昭便一直是独自一人,现下回到沁宜轩,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里头竟无一点杂声。

直到瞧见院门口的瑞福,她才了然,李行韫这尊大佛又来了。

“娘娘,”瑞福压低声音,匆匆上前迎了两步,“娘娘怎地才回来?”

昭昭指了指屋内:“陛下在等我?”

瑞福点头,神色显露出几分不安:“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了,娘娘快些进去罢。”

陛下的脸色可算不上好,瑞福便把希望寄托在蕙姬这位贵人身上,毕竟他可算是长了见识,这么些年,爬床的女娘可不少,可这蕙姬是独一个因此得了盛宠的,几乎算得上夜夜侍寝的妃嫔也是宫中头一份了。

瑞福装模作样往里扯着嗓子喊了一道:“蕙姬娘娘安。”

一块糕点蓦然之间从屋内迅猛飞出,正中瑞福额前,瞬间被砸中那块肌肤通红一片。

“聒噪。”随之而来的是陛下冷淡的声音。

昭昭与正揉着脑袋的瑞福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怂样。

“许苕。”昭昭头一回从名字里头听见了威胁的意味。

她连声应道:“妾身这就来了,来了!”

再也不敢磨蹭,昭昭提着衣裙就往里赶。

却是一进屋便迎面撞上了一具坚硬的躯体。

她捂着发酸的鼻子后退几步,抬眼一看,咽了咽口水,脚步下意识又向后挪动。

李行韫正抱着臂,面无表情地不断向她逼近。

下一瞬,他猛地止住步子。

那个适才仓皇后退的小女娘像是忽地之间长出了胆子,直朝他的怀里扑。

昭昭被压迫感震得脑子一热,她也没怎么想便抱住了李行韫,见真有效果,李行韫不再往前,她便将计就计地抱得更紧。

李行韫喉咙一紧,声音沙哑,仍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俯身看她:“做什么?”

“怀兰害怕。”哽咽的声音。

李行韫捏住她的下颚轻轻抬起,巴掌大的小脸上挂上几行清泪,眼眶蓄满水光,鼻尖微红,看起来甚是可怜。

李行韫罕见沉默片刻,宽厚的手抚上那柔嫩的脸颊,指腹抹去残留的泪珠继而又轻轻摩挲。

往日冷情的眸子装起样来倒真像个温柔的痴情种,他软下语气启唇问道:“怕什么?”

“妾怕陛下误会怀兰。”

“什么?”

昭昭眸色中带上几分疑惑:“便是王昭仪此事,妾身怕陛下误会是怀兰毒害了昭仪姐姐。”

李行韫眸色骤冷,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心情忽然间就不悦起来。

他将昭昭从怀里拉出来,转身走了两步:“沈禹松不是都为你查明真相了,有什么好怕的?”

沈禹松为她?

昭昭一听就觉得阴阳怪气得很,果不其然,回想夜宴,李行韫定是瞧见她让沈禹松吃了糕点垫肚子,彼时她便觉得那眼神戏谑不对劲。

她到不会自大到觉得与李行韫相处几日,他便会为自己与旁人走得稍近些而感到不快。

“沈郎君并非是为我查明真相,而是因领了陛下的诏令,应当说,是为了陛下而查明真相。”

“那时妾身请他吃糕点,便也仅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裙摆污渍罢了,并无其他。”

若是换作从前的昭昭,她便会白眼一斜,潇洒离去,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与人辩解其他。

可如今,昭昭犹豫一二,还是默默为自个儿解释。

并无其他?李行韫轻轻嗤笑,若不是他亲眼目睹那青衫翠衣一同赏月分外登对的模样,他今夜真就要信了这个能说会道小女娘的鬼话了。

末了他坐在椅上,姿势一如既往地随意散懒:“你是如何得知王进性命危矣?”

昭昭适才出殿,不仅是听到宫女相传外头下雨而特意让衣裙沾上渍水,更是为了给李行韫传消息:王进有危。

“陛下来沁宜轩那日,王昭仪来过。”说到此事,昭昭颇有几分得意,可待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李行韫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别的反应,便又试探性地问道:“其实,陛下全都知道?”

李行韫撩起眼皮看她,笑而不语。

“那我便不说了。”昭昭一时气馁。

李行韫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女娘,心下觉得好笑:“不想说便不说。”

“那我们便做点什么。”

此话一出,昭昭就知道今夜又要抄书了,她急忙改口,眨巴眨巴眼睛讨好:“那还是说点什么罢,陛下。

“那夜,王昭仪同我妾身说,若王家真因我身败名裂,她便会对我感激不尽。”

“自那时起,妾身便怀疑王太尉此事另有蹊跷。”

“或许,王进入殿刺杀并不全由汝秦王的指使,背后或许还有王昭仪的推动。”

“中秋夜宴,朝臣皆聚于峰渊阁,陛下重心自然偏于宴席之中,此时玉髓阁定然警惕不强,瑞要对王太尉下手,选此时机应当最佳。”

“果不其然,我在宴席之上瞧见一向与妾身最不对付的淑姐姐一脸异色。”

李行韫微微颔首:“那为何你要与宜婳一同出殿?”

“她的衣袖被酒沾湿了,我便劝她换件衣裳。”

李行韫道:“不止。”

昭昭抬头轻愣:“什么不止?”

李行韫一字一顿,语气肯定,眸光犀利:“你在帮她。”

“衣裙沾上泥点子,只需随意找个出殿的人便可清楚,向孤传达消息也不需要出殿。”

李行韫又道了一声:“许苕。”

昭昭对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听见他说:“在这宫中,莫要过于良善。”

昭昭怔愣,似乎谁也同她说过这样相似的话。

“阿昭,在这岱州,你无需对他们良善。”

可她彼时未曾听进心中,只在后来自己切身其中之时才慢慢明晓此理。

“妾身知晓了。”昭昭乖乖应下。

“嗯。”李行韫又阖上眼。

昭昭见状,自觉上前绕到李行韫身后,为他揉起额边太阳穴。

“陛下常常偏头疼?”

“嗯。”昭昭手凉,力度又恰好,李行韫头疼得到几分缓解,此时心情还算好地轻哼一声,便算作回应了。

“陛下这症状是生来便有,还是……”

“应是少时在宫中所得。”

“彼时所住殿内阴冷,床榻轻薄,寒湿之气入了体。”

李行韫仍闭着眼,声音平淡得似是在述说一件事无关己的事情。

昭昭只知道李行韫自小便独自一人在宫中长大,到了十几岁才出宫去了父亲的封地。

她虽不知李行韫在宫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可只要想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孩子孤立无援地活在宫中,她便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是怎样地一般滋味,怎样地难熬。

她也曾是那样被遗忘了的孩子。

一时间,昭昭竟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滋味,迟疑片刻,开口安慰道:“如今陛下是九五之尊了,只要好好调养一番,头疼之症是能根除的。”

“嗯。”李行韫不甚在意。

“陛下,妾身所说是真的。”昭昭虽是出于安慰,可她的话却是不假,怕李行韫不信似的,她的语气有些焦急,甚至绕到李行韫身前表示。

李行韫掀起眼皮看她,眸光带了几分笑意,依旧应了一声:“嗯。”

昭昭此刻才觉似是被捉弄,她眉头一皱,唇角一撇,样子看起来生动活泼极了。

李行韫手一伸,将她的颊肉捏住:“继续揉。”

昭昭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灰溜溜地滚回去给李行韫按起穴位来。

狗皇帝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然容易掉脑袋。

又揉了一会,她听见李行韫说:“下月金秋礼,你也一道同往。”

金秋礼是乾元特有的风俗,其顾名思义便是朝臣可在金秋时节和皇家子弟一同到京郊山庄游玩,以犒劳鞠躬尽瘁的能人志士。

与此同时,金秋礼期间,百姓也可同乐,金秋礼所在之月所交税钱减半,民间也有着和朝堂类似的休假游玩之传统。

“诺。”昭昭应下,心下喜悦,总算能出去游山玩水,透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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