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云在走廊上坐了会，静不下心来，便走到船舱里的厨房，拿了几个桂花饼吃。

路过主室，她更沉不住气。

听着里面热热闹闹，美酒佳肴齐全。倪云靠在雕镂门边，嚼着饼。

不知道是几皇子从主室里出来透气，扫见了她。“姑娘跳舞来了？”

倪云收起手中的饼“参见太子，小女行动有些不便，恐怕不能给众皇子助兴了。”

“哼”他笑了笑“不进去待会？”

“不了，小女……”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手扣住了腰。

“你干什么啊！”倪云猛推开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算什么皇子！”

主室里面一静。

“老六这是被骂了？”一个太子打趣道。

顾昭勾了勾唇角，灌了杯酒。

“你该这么给皇子说话吗！”六皇子伸手要往倪云脸上扇。

“行为如此不雅，何来皇子之名！”

“你个小舞女不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吗！你看我……”

“明澄。”顾承德把他向后拉了几步。

倪云环顾了下，主室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全围在这看戏。

她把衣服理了理“小女行为多有不敬，出于被迫，见怪了。”

“无妨。”顾承德点点头，看着她，眸子含着什么。

“大哥！”顾明澄甩开他，指着倪云“她以下犯上！你不给我点交代吗！”

“要什么交代！”顾承德目光冷冷打在他脸上“别把在府里的恶习带到外面！”

他镇了镇“都回去。”

皇子们纷纷散去。

“三哥啊”五皇子坐下“你刚刚没出去可真是错过了一出好戏，那舞女还真有两下子，敢和明澄较劲，这要不是大哥拦着，啧啧啧……”

“顾承德就爱多管闲事。”顾昭目光沉了沉。

“姑娘受惊了。”顾承德看着她，艰难开口“六弟不爱道歉，我替他说了。”

“不必。”倪云摇摇头。

“姑娘这是……”他目光落到她的服饰上。

他知她不会从事歌妓的。

“小女身体不便，恐怕是愧对了这身舞服了。”

“无碍。”顾承德问她“姑娘用膳了吗，不如来主室一同用膳？”

“……”倪云想了想里面那些人“多谢太子好意，您要是真想报答我，就请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请讲。”

“您常入宫吗？”

“不算经常，但宫中之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您可知宫中华妃近况？”倪云眸中闪出几分欣喜。

顾承德抱歉的笑了笑“妃子这块的事，我没了解多少。”

“……没关系，也谢谢大皇子。”

“华妃与你是朋友吗？”

“她是小女的姐姐。”倪云笑了笑。

“令姐与你怎么相差悬殊？”

他不记得倪云当姐姐进了宫。

至少三年前是这样。

“小女今日是来打探阿姐的消息的。”她没隐瞒，她觉得顾承德靠谱。

“你和华妃……”

“聊的真久啊”顾昭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

“……”倪云回头，目光刚好和他对上。

“你不知道他们都在等你用膳吗？”顾昭对顾承德说。

“还有你，识不识相。”他又把矛头转向倪云“那么想和皇子扯上关系？”

倪云气的脸都红了“顾昭，你别没事找事。”

顾昭当没听见。

“姑娘，三弟他……”

“有完没完。”顾昭撇了他一眼“就你会逞英雄？”

倪云还没缓过来，就被他扯走。

“你干嘛啊顾昭？”她皱起眉“我在问我姐姐的近况呢，跟你有何干？”

“不就是华妃吗，我知道啊。”他没停，继续走着。

“你说啊。”倪云有些不耐烦。

顾昭推开房门，扔给她一件衣服。色彩素的没什么惊人的地方，像个丫鬟服。

他扯掉她脸上的面纱“换上，这衣服看着眼晕。”

她有些不满“你继续说啊，华妃状况如何？”

“不出意外她应该没什么意外。”顾昭被她问烦，把她推进房间“快点换。”

倪云被他堵在门内干着急，也便换上了衣服，顺便盘了盘头发。

晚风微凉，她向下扯了扯袖子，果然是临时找的衣服，不怎么合身。

她推开门，发现顾昭正靠在门上斜睨着她“顾承德看到你脸了吗？”

“带着面纱呢，不过他听声音应是可以分辨的。”倪云觉得不对“你要干什么。”

“我答应你了。”他淡淡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中没有一点波动“我帮你查案，你……”

“轰隆！”

船体突然一震。

主室的人和其他人都往外涌。

“！”倪云吓了一跳，倒向一边。

顾昭不动声色的扶上她“出事了。”

他们跑到甲板上，船体还在不住的晃动，天已完全黑了，风雨骤来，任谁看了都心惊。

“不止是风雨。”倪云拽拽他的衣角“你看那帆，明显不是被风吹破的。”

倪云说着，船后便闪出一群身着黑衣的人。

好在人大多从船舱里出来了。

有些人直接被黑衣人拖下水，不习水性就淹死了，还有的黑衣人狡猾直接在水中将其捅伤。

“什么人！”顾承德拔剑，直接将一个黑衣人按在地上。

黑衣人支吾了几声，趁他不注意，向嘴里强塞了一把白色粉末。

“吐出来！”顾承德掐住他的喉咙。

那人呵呵笑了几声，口吐白沫没声音了。

他发现黑衣人腰间有一种特殊的符号，像是帮派的标志。

他没空想这些，转身又去帮助其他人。

倪云捅了他两刀，她早看见了那个标志，和她母亲生前的一样“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人捂着腹部，咬咬牙，拖着她翻下了船。她还未来及呼喊，口齿中便充满了水。

那人在水下挣脱，水中泛红不知是谁的血。

她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喘了一大口气，又拉住那人“认不认识柳神韵！”

黑衣人猛踹开她，把她按在水中。

倪云趁乱捅了他几下，这才被松开。

她耳边全是呼啸的水声，其他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清，像是猛兽在呜咽。

她努力睁开双眼，却只有深不见底的阴暗。

水面上被雨点搅得混乱不堪，浪花一片一片地涌来。

倪云眼皮缓缓合上，身体不住地下沉。

顾昭的伤还没好全，靠着余力伤了好几个，还差点受伤。

他跳到桅杆上，四处扫了扫。

黑衣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是少个人。

顾承德目光冷了下来，各室的珠宝被盗了大半，皇子也有几个受伤了。

“返航！”顾承德撇了眼身上的血水，走进了船舱。

“白侍卫，又是你啊。”倪迎从永安宫出来，才走了百八十步，就遇见了他。

“华妃娘娘。”他恭恭敬敬地回答。

倪云笑了笑，细细端倪着他。

昨夜光线暗，看不太清，今日她便仔细看着，白秋辰生的好，眉眼间透露着一股脱俗的气质。

“娘娘这是做什么……”白秋辰躲开她的目光。

他的刀柄蹭到她的裙褶，他一怔“华妃娘娘，抱歉。”

“没关系。”倪迎冲他露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白侍卫在这做什么？”

“在下奉命巡逻。”白秋辰垂眸，目光刚好和她对上。“娘娘……出来做什么”

“我啊，我和竹子出来散散心”

竹子在一旁点点头。

“白侍卫！”另一个侍卫跑过来“皇上又要事召集！”

白秋辰点点头，匆匆向倪迎道了谢便走了。

“……”倪迎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办法。

“对了，华妃娘娘，你还是赶快去早朝吧，皇后娘娘会着急的。”

“啊？哦，好的好的！”倪迎慌忙答应却发现白秋辰已经走掉了。

“娘娘，我们走吧。”竹子提醒她。

“……”倪迎回过头“嗯。”

她到的还不算晚，只是好久没看到真么大阵仗，有些不适应。

金碧辉煌，主子们个个围着坐，有的拿摇扇，有的挽头发。倪迎觉得，自己在这里面，还真不算出众的。

“都到齐了？”坐在最上面的是完颜氏纯妃，是皇上亲封的皇后。“那就有什么尽情说吧”纯妃笑笑。

淑妃好似不太满意纯妃，听完她的话，眸子中露了点轻蔑。

淑妃抬眼，挑起唇角，勾起一抹赤红“皇后娘娘，您的儿子，最近可是常丢东西呢”

纯妃眉头皱了皱“淑妃不必多虑，我已教训过承德了。”

淑妃眯了眯眼“听说皇上很看重您的子嗣啊。”

“……”纯妃没说话。

“这样下去，大皇子是要登位的吧，我们昭儿又差哪呢？”

“是啊，为什么非得是大皇子呢？明澄也不错啊。”

众妃议论纷纷，倪迎眉头跳了跳，如此勾心斗角，皇后怎么处理啊。

“行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儿子不行去皇上跟前说啊。”

倪迎一愣，循着那个声音看去。

是舒贵人。

她正端坐着，目光直冲着淑妃。

怪不得她听着耳熟，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舒贵人。

和自己一同进宫，就有如此胆识。

“哼”淑妃撇了她一眼“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舒贵人啊，如此伶牙俐齿，难怪讨得皇上欢心。”

“听说舒贵人已经侍过一次寝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这么一句话，心里颤了颤。

如此正义，如此有胆识。

火光生起，在夜幕下闪烁。

浑身湿透的顾昭赤.裸着上半身向火堆里加着柴。

雨还没停，也算小一点了。

看样子天亮就能返程。

倪云还是浑身发冷，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了一些暖意，眼皮却沉的睁不开。

她差点以为自己没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她转过头，看见了闪烁的火光。

莹莹的照着，她还看见了一个人。

褪去的衣衫在一旁搭着，头发还滴着水。他眸子盯着跳跃的火焰，在想些什么。

倪云缓缓出了口气，目光向上看去，看见了生长在土壤上的杂草，她才明白过来，他们在山洞里。

外面还下着雨，树枝被打的敧斜，歪歪扭扭，可是雨却肉眼可见的变小了。

她坐起来，浑身还是湿哒哒的。

“谢谢你”

顾昭眸子转了转，显得有些诧异“不要紧吧。”

“嗯”倪云点点头“他们呢”

“回去了。”

“……”倪云眉头皱起来，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下船之前，你说你答应了？”

顾昭回想了下，他确实说过这句话。

对于她，顾承德好像并不介意什么。

“你要查什么案子。”

他问了一句，在她心里，也算是回答了。

“你听说过六年前柳神韵的案子吗？”

“没。”

倪云抿了抿嘴“柳神韵惨死宫中，她身上唯一留下的便是一块古牌，指的便是珞梅古庙，三皇子可知晓？其次便是她身上的印记，与今日那黑衣人身上的一般模样。”

“……”顾昭想了想“那印记，前几日珞梅古庙黑衣人身上也有。”

倪云眸子颤了颤“那是不是……”

“再遇怕是难了。”

倪云微皱了下眉，沉默后点点头。

一点一点来，一点一点来……绝对可以查清的。

“拜托了，她是我母亲。”

顾昭一怔，看着她，不知说些什么。

“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