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祺的眼神很可怕，半眯着，尖锐得好像一只正准备捕猎的豹子。

童昭昭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打字的手也有些抖了起来。

【你丢了吧。】

打完这几个字发过去后她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继续敷面膜。

冯祺就这么看着她，童昭昭眼神时不时心虚地往她那边瞟。

“我就说你们不对劲，偷偷搬进了他的房子，现在又是过夜，你们该不会瞒着我恋爱了吧”

“怎么可能！”童昭昭敷着面膜嘴巴不能张开很大，她扯着嘴巴边上的面膜说道，“这都是误会。”

“那你解释一下？”

童昭昭撕了面膜，把脸清洗了一下，然后把她住在陆行川家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虽然措辞上已经尽力表达得很符合逻辑，但还是被冯祺看出了端倪。

“那你那天不能打车回去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

其实童昭昭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也是她心虚的原因。

陆行川坦然的态度只是她的借口，她自欺欺人的以为她是依附着这根轻如稻草般的理由而立。

“好吧，我确实可以打车回去，我也可以不租他的房子。”童昭昭轻声地说，“但有时候我只是觉得，也许我可以放松一点。”

刚回国的时候她确实很紧张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在乎是否能够保持合适的距离。

但后面她逐渐觉得，可能越在意线就会扯得越紧，有时候放松一下反而会更好。如果她和陆行川这样的相处方式是常态，那么她必须要从中间找到新的平衡点，她不可能为了避嫌一辈子躲着他，也不可能永远听名色变。

“那你们就打算这样吗？”冯祺问，“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非要装成好哥哥好妹妹的。”

“爱情不是至上的呀。”她拿了洗脸巾擦了擦脸，“如果它给某个人或者某个家庭带去的是困扰，那我想还是最好扼杀在摇篮里吧。”

“但爱情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无所顾忌的态度啊，像你一样永远那么理智，有意思吗？”

“如果我在非洲永远不回来，难道陆行川会终身不娶吗？事实只会证明，没有谁必须要和谁在一起，世界上永远有比眼前的这段感情更重要的事情。”

冯祺说不过她，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得了，你快洗吧，我也困了。”

她们俩很久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了，躺到床上后困意居然都全消了，从晚上11点开始聊天一直聊到凌晨，越聊越精神，而童昭昭也在这样令人神志不清的晚上，答应了冯祺帮她约李游出来。

第二天早上，童昭昭想到昨晚头脑一热答应她的事情有点头大，拿着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不知道怎么和小刘老师开口。

一方面是她本身和李游没有发展的意愿，现在要通过她给李游和另一个人牵线，有些奇怪，另一方面是小刘老师现在正为她班上那个要休学的女生焦心，现在说这个不知道合不合适。

但冯祺是个急性子，早上开始一有空就问童昭昭有没有约上，闹得她有些心慌慌的。

小刘老师从外面回来，坐在椅子上拿起水杯大口喝水，童昭昭走到她边上坐下：“怎么样？我听吴姐说了那个女孩的事情。”

“刚刚办好休学手续，正准备走呢，嘴巴都给我聊干了。”

“劝不动？”

“是的，非要休学，说做不到大着肚子上课，怕别人会议论。”

“她爸妈也不管吗？”

“父母很早的时候就离异各自再婚了，对她不怎么管，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态度也是很无所谓。”她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道，“为了这事下周还要召开年级大会，学校挺重视的。”

“哎。”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复杂，往往会像不经意发现的龋齿一样，看似只蛀了一个小黑点，实则里面早就已经被蛀空了。

窗外，穿着连衣裙的女孩牵着男朋友的手兴奋地走向校外，谁都不知道她这条航线的尽头会是布满财宝还是触礁沉底。

“对了。”童昭昭靠近小刘老师，“上次你那个朋友，再帮我约一下呗？”

“怎么，你对他有意思？”小刘老师的眼睛亮了亮，放下水杯说道，“我就说他很不错吧。”

“不是我，是我有个朋友是他的同事，喜欢他。”童昭昭挠挠头。

“是他同事为什么不直接约他，还要通过我们？”小刘老师有些搞不懂冯祺的操作。

“他们……不太熟？而且她暂时也不想让医院里其他人知道，所以想绕开同事的关系，比较稳妥一些。”

“需要我把微信推给你吗？”

“不用了，你看看能不能帮忙约一下，回头让他们俩自己加微信，我就不加了。”

说完回到座位上，童昭昭长吁一口气，她让冯祺找好餐厅定好时间，到时候她再发小刘老师让她帮忙看能不能约。

冯祺回消息一向很慢，这次居然秒回了，然后唰唰发了好几个餐厅链接过来。

【怎么样，哪个看着好？】

【…你这几个都不错啊，不过需要这么隆重吗？我觉得你会把别人吓跑。】

【怎么会，你选一个嘛，到时候你也去，三个人不会太尴尬。】

【我就不去了吧，你们俩聊就好了。】

【去呀，你说起来也算中间人。】

最终她们俩选定了一家西餐厅，童昭昭打开和小刘老师的微信聊天框，然后把那家西餐厅的链接分享了过去。

【小刘老师~能不能帮我问下这周五晚上6点他有空吗，或许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没过多久，小刘老师就回复了。

【他说可以。】

童昭昭刚想说谢谢，小刘老师马上又发了一条。

【我怕他觉得奇怪，所以说是你约他的。】

童昭昭也没多想，她也觉得如果以冯祺的名义约，任谁都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雨天，但都没准，不知道是不是雨水一直积藏在云里的缘故，连空气都变得厚重了，童昭昭骑着共享单车到小区门口出了一身的汗，条纹衬衫黏在背后，她难受地边走路边扯动衣服。

碎发扒在额前，她刚进家门就马上冲到卫生间洗了个脸，瞬间感觉舒服多了。

打开冰箱，拿出了最后一瓶果汁吨吨喝了起来。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放下饮料瓶子，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和手接起了电话。

“喂？行川哥。”

“顺州这周末城庆，有大型的城庆活动和表演，文旅局给了我们几张票，想去吗？”

顺州在宁江隔壁，今年和凌云开启了战略合作，致力于把顺州打造成一个新的网红城市。这还没到年中，顺州就已经大大小小的热搜上了个遍，从美食到景色打卡，也算是小火了一把，周末城庆肯定特别热闹。

“可以啊。”

“那我周五晚上来接你，晚上住在顺州，周天回来。”

童昭昭刚想应下，突然想起周五晚上和冯祺她们还有约：“我周五晚上有事，去不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那周六看吧，我周五晚上和他们还有个会议所以当晚就要过去了，周六我们公司有大巴会过去，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们一起来，具体的我周五跟你说。”

“也行。”

童昭昭挂了电话，稍微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后就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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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的西餐厅在浮玉路上，算是宁江市的新城区，前后都是写字楼，下班点地铁站人特别多，童昭昭出地铁站的时候正有一大批人往里走。

冯祺订的位置靠窗，童昭昭是最先到的，等她到时候才收到冯祺的信息说有些事要稍微晚点，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祥的预感，在微信上让她尽量快点来。

李游随后也到了，坐到童昭昭对面后说了声：“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周五嘛，又是下班高峰期。”童昭昭战术性喝了口桌子上的水，说道，“李医生，其实吧……今天不是我约的你，是我朋友的约你，对了，她也是你的同事。”

“你朋友？”李游点了点童昭昭，又点了点自己，微微皱眉，“我同事？”

“对，叫冯祺，你……记得吗？”

“冯医生啊，我当然记得，前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做了台手术。”李游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所以是她约的我？”

童昭昭点点头：“对……但她临时有点事，可能会晚一些到。”

童昭昭看了眼时间，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20分钟了，第一次约见面就迟到，童昭昭真替冯祺捏把汗。

于是场面又变成了童昭昭和李游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挺尴尬的，她不停地看着手机屏幕，从来没有这么想收到冯祺的信息过。

死一般的寂静间，她忽然觉得窗外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

侧头看去，和那双眼睛对上的一瞬间她心下一凉。

陆行川的眼神像万年的冰窟一样幽暗冰冷，他手插口袋，面色沉沉。

周临提着他的公文包站在后面，还笑着和童昭昭挥手打招呼。

童昭昭嘴角扯了扯，怎么都笑不起来。落地窗前的人收回眼神，继续朝前面的办公楼走去，身姿挺拔，如不可翻越的高峰。

她这才想起来前面好像就是凌云的大楼。

童昭昭被他看的有些莫名的心慌，总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

像抓奸。

她看了看时间，此时心里只有五个大字。

“冯祺，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