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赶路,两人都睡眠严重不足。昭歌睡得很沉,但是黎见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依然到点就睁开了眼睛,她侧身帮昭歌把被子掖好,放轻动作起身。
厨房里,奶奶已经备好了热乎乎的早餐。黎见月有些懊恼,自己还是起晚了。
“奶奶,今天开始我做饭,你不要忙活了。”
奶奶乐呵呵地点头,看向里头:“昭歌还没起吗?”
“她白天爬山太累了,让她多睡会儿。”
“好,那别叫她了。”
虽说不碰三餐,但奶奶记得黎见月的同学十分喜欢她做的剁辣椒,已经早早备好了玻璃罐子和整袋的辣椒。
关上厨房的门,黎见月也挽起袖子帮着一起处理。不一会儿,厨房里响起有节奏的菜刀声。哪怕是嗜辣如命的蓉城人,在这样的辣椒攻击下,也不由被熏得流泪。
奶奶把黎见月推出厨房:“出去吧,等我剁好了你再进来。”
谁知一拉开房门,昭歌正打着哈欠站在门外,刚睡醒的她反应有些慢,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们在干什么?”
越过奶奶的手臂,昭歌看到了案板上红通通的一片,辣椒的刺激跟着窜进鼻尖。
“阿嚏!”她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
奶奶挥着手,要把两人都赶出厨房。
昭歌却扒拉着门框不肯走:“让我围观一下,这是在做什么?”
劝不动她,于是两人都留了下来。黎见月在旁边开始解释,剁辣椒的道道工序。
鼻尖还有点蠢蠢欲动,连带着手上都痒痒的,昭歌指了指奶奶手里的刀:“我也想试试。”
在黎见月的劝说下,奶奶才松了口,可那紧张的样子,像是分分钟要上前夺回菜刀。
这辈子几乎没碰过菜刀,昭歌握着刀,一下又一下,笨拙地与案板接触。看上去,效率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祖孙俩在旁边,一左一右,像左右护法守着这位厨房新手。
不一会儿,就见昭歌忽然停下了动作,左手捂住眼睛,急道:“纸,纸。啊,好辣!”
二位护法都愣了一下,而后齐齐笑出了声。
挡不住眼泪的攻击,昭歌退出厨房,她捏着纸捂住眼睛的时候还在感慨:“为什么奶奶的眼睛没事?”
“她每年都会做剁辣椒,已经习惯了。”
常年与辣椒无缘的申城昭歌,只好默默竖起大拇指。有些忙,不是她想帮就能帮的。
倒是最后装瓶的时候,两人都没让奶奶动手。
山里的宁静,是城市任何一处都无法比拟的。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群喧嚣。冬天的寂静里,甚至连鸟叫都没有。
四周,真真静得可怕。
黎见月做了些蓉城特有的小吃,一一摆在家门口的小桌上,泡了一壶茶。昭歌也从带来的礼袋中拿出申城特产,邀功似的让奶奶过来品尝。
三人搬了小板凳围坐在小暖炉边上,烘着手,吃着糕点。
“奶奶,给我讲讲小月牙小时候的事儿。”
那一瞬间,黎见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似乎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糗事。但她不敢肯定,因而迟迟没有给奶奶翻译。
直到两人都投来不解的目光。
昭歌不满:“你是不是不想帮我翻?小黎同学,作为一个准译员,你这样是非常不合格的表现!”
面对扎昭歌不时的抽风,黎见月已经十分习惯,她淡淡“反击”:“抗议无效。”
一旁,奶奶也在等着,立刻用方言催促:“小歌刚刚说了什么?”
这个称呼,还是昭歌让黎见月教给奶奶的。
言听计从黎见月,只好一字一句地翻译了,还不忘给自己兜底:“奶奶,你不要讲太奇怪的东西。”
到底是学语言的人,昭歌有时候能听懂几分,然后半猜几分,也能弄清楚整句话的意思。
“我听懂了,休想!”
奶奶年纪有些大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但回忆上那么三五件,不在话下。她慢悠悠地,边回忆边讲,给这暖烘烘的火炉添了十足的温情。
两人的童年是半杆子打不着边的那种,奶奶口中的那些,在昭歌听来每一样都十分有趣。
温柔善良的小姑娘,年少时也会闯祸捣乱。但更多的,是黎见月从小就过分乖巧懂事,早早把爸爸和奶奶分担家务活。
一直到现在。
当生活变得简单起来,自然变得更容易亲近了。那些平日里从不曾注意过的景色,也开始被眼睛所捕捉。
山里晴天难得,黎见月挑着有太阳的日子,带着昭歌去了一趟自己曾就读的学校。她不像昭歌,小学和初中都在一个学校成长,而县里的高中路途遥远,实在不方便特地跑一趟。
大山里的孩子,在田地里的时间比在学校多多了。参观学校只是走马观花的话,那么带着昭歌下田地,似乎更能介绍她的童年。
从只是听过,看到过有关山区的相关新闻,和切实地被黎见月带着走过那一寸寸土地,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那些崎岖到甚至称不上路的山间小路,从家到学校需要4点起床出门,学校里破败到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这种种一切,目之所及,全都透着贫穷二字。
也让昭歌彻底明白黎见月开学初的窘迫和无奈,明白了她不断努力,或许没有结果也只能努力的绝望。
她想,这个女孩,她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珍惜、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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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原始山林里的流速,比在城市要慢上许多。远离手机,昭歌惊觉,原来一天竟然这么长,能做这么多事情。她不时拍些照片视频,发到群里,再发给外公外婆。
视频中她的笑脸,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灿烂。
昭歌感到,自己在一点点被治愈。
在这样慢到极致的日子里,终于迎来除夕。
腊肉和香肠,早早就在竹竿子上晾着。黎见月和昭歌下山采购的年货,也在房间堆满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为新年准备的柴火,整齐地码放在小房间里,全都是昭歌一个人劈的柴。从一开始的刀刀劈在木桩子上,到后来每次都能精准命中。昭歌只花了几天的时间,这几天里,黎见月每次都在一旁,用手机记录,顺带发给远在申城的亲朋好友们。
叶桢桢在群里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评价,“月月仿佛带着昭大哥上山改造去了,再过一个月,你俩说造了个房子我都信。”
人类对于生活的安全感,最初来源于充足的火源和令人安心的食物储备。在这个远离申城大概两千公里的偏僻村落,昭歌竟体会到久违的安全感。
简单而充实。
奶奶和黎见月在厨房里,卯着劲儿要给昭歌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来蓉城已经快半个多月,得益于祖孙俩的宠溺,昭歌吃辣的功力半点儿没有增长。
小平房里透出微弱的灯光,火炉的热气弥漫在房子的每个角落,点亮了漆黑如墨的夜。
这个除夕夜,让昭歌期待起未来,未来有黎见月一起的日子,让人格外心动。
晚饭吃了好久,黎见月和昭歌又慢吞吞地一边聊天一边收拾,夜色愈发浓厚,屋外的气温也一降再降。
黎见月抱着长羽绒服走到昭歌面前:“快换上,山里晚上很冷的,待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昭歌一手伸进袖子里,拉了拉衣服,突然回神:“你要带我去看星星?”
一手帮她把拉链拉到顶,黎见月叹了口气,难掩惊喜被洞穿的可惜:“你怎么这么聪明。”
“别叹气,已经算是惊喜了。”
得知两人晚上还要出门,奶奶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又备好了热水袋。是那种老式的,灌水的热水袋。
“早点回来,路上小心点。月牙儿你牵着点小歌,别摔了。”
两人挽着手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奶奶不厌其烦地说了好几遍,两人才踏着夜色出门。
“以前外婆也会这样,我很久没听她唠叨过了。”
黎见月紧紧挽着昭歌的手,放慢脚步:“奶奶好像没有这样叮嘱过我,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说得这么多过。”
“你的意思是,她更关心我咯。”
“是,就是这个意思。”
黎见月带着昭歌来到家附近的小山坡上,除却了所有遮挡,天空变得广袤辽阔,漫天星空似乎触手可得。
两人挨着在大石头上坐下,昭歌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瞳孔里映满闪烁的星星。
在地上洒一大把碎钻,可能都不及眼前星空灿烂。
“我小时候很喜欢坐在这个小坡上看星星,还傻傻地想要数清到底有多少颗。”
“今晚的星星,可能比我前面十几年看过的加起来都要多。”
“昭歌,晚上的星空,你喜欢吗?”
昭歌忽然转身凑近:“你知道,在星空下应该做什么吗?”
黎见月来不及回答,唇已经被封住。冷风肆意的夜里,只余唇上的温热辗转。
星空下的浪漫,当然少不了恋人之间的亲吻。
这个吻,更像是,邀请万千星光共同见证她们之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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