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还没有太多人议论,可是昭歌像是要彻底消失一般,每回老师点到她的名字,大家都会望向黎见月的方向,久而久之,又传出了新的流言。
“昭歌是不是不来上学了?”
“问黎见月啊,她俩不是整天在一起么。”
“不会是分手了吧?之前不是大家都在传么。”
无意间的一句话,似乎窥及了真相。议论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对于这个说法大家似乎都非常认可。
作为当事人,无论多么难听的话,黎见月一概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倒是一旁叶桢桢听不下去了:“这些人能不嚼舌根吗?”
她撸了两把袖子作势要上去和她们理论,黎见月吓得一把拉住:“没事的桢桢,你别去。”
“月!你不能总是这样被人家欺负。以前有昭...”说到这儿,她拍了拍自己的嘴,也没了吵架的心情,一下子蔫吧下去。
那些声音还在继续。
“谁知道呢,就算不上学人家也有几百条路子走。”
“就算不来人家也能有毕业证,轮得到你操心。”
“有钱人就是好啊,想不来上学就不来。”
眼看议论得越来越离谱,在叶桢桢重新爆发之前,一旁的黎见月竟然先站了起来。
刹时,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惊讶,有打量,有不屑,甚至还有鄙夷。
黎见月丝毫不避,一一迎上那些目光:“昭歌上课认真,考试成绩也名列前茅,你们不应该这样说她。她所取得的成绩都是她自己的努力,和其他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小姑娘第一次和这么多人起冲突,垂着的手攥得紧紧的,紧张极了。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吵架,甚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可就是这样一句,却让其他人都闭了嘴。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黎见月也坐了回去。叶桢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起刚刚自己要替她说话的时候,她毫不在意的样子。
柔弱温和的黎见月,头一次吵架,是为了昭歌。
叶桢桢在心里不住叹气,她侧头看向黎见月,从坐下她就一直低垂着头没动。想必,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叶桢桢凑过去,刚想安慰两句。
却突然听见“啪嗒”一声,黎见月面前的本子上,忽然洇开一片湿润。这片湿润的正中心,黑色的“昭”字逐渐晕染开,变得模糊起来。
那一瞬,叶桢桢觉得自己也有落泪的冲动,她什么也没说,皱着眉重新扭过头。这样的黎见月,她真的看不得。
看别人失恋,竟然比自己失恋还难受。
时间久了,再没有人议论昭歌。这两个字,一点点从黎见月生活中被抹去。
如果说此后黎见月的生活有什么大的变化,那就是她又找了一份新的兼职,除却相同的选课,叶桢桢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奶奶生病用药的钱,都是余医生在垫付,尽管他表示黎见月不用着急还钱,但每隔几天就会收到一笔转账,不多,都是小金额。他知道,这是黎见月所能拿出的所有了。
可是无论赚多少,黎见月依旧觉得所需的金额像个无底洞,她怎么填也填不满。她这枚小陀螺,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不断抽动,转得越来越快。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叶桢桢再也看不下去。这天,她好不容易在寝室看到黎见月,发觉她又趴在书桌上对着一叠资料奋笔疾书。
“月,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不由分说,叶桢桢上前把人拉出寝室,由不得黎见月反应,两人已经走到楼梯口。
黎见月沉默地跟在叶桢桢身后,心里毫无波澜。两人并肩走着,这是分手后第一次,黎见月能有时间来看看校园里的风景。那些翠绿的梧桐树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秋天才有的萧瑟,甚至地上都落了不少树叶。
原来竟到了秋天。
伤春悲秋,黎见月忽然明白,为什么古人总爱吟诵秋的悲凉。
叶桢桢无从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她拉着黎见月走到一片小树林,想着这儿环境好,能让黎见月心情也好一些。
落叶打着璇儿飘落,黎见月下意识伸手去接,她刚想握紧,一阵风儿吹来,树叶落了地。
她盯着地上那片落叶,忽而双眼模糊。
泪如雨下,砸落地面,其声胜似暴雨。
黎见月转身抱住叶桢桢,头一次毫不克制的,释放自己的难过。
“呜呜呜呜昭昭。”
叶桢桢从她破碎的哭腔中分辨出那是昭歌的名字,跟着一起红了眼眶,她什么也没说,轻拍黎见月的后背。
到这一刻,黎见月彻底意识到。
她再也见不到昭歌了。
那个如阳光般耀眼的,有着一头漂亮红发的女孩。
-
“昭歌要走了,十点的飞机。”
黎见月盯着祁希发来的这条消息已经十多分钟,她发呆的动作太过明显,连老师都不由看了她好几眼。叶桢桢凑过去小声提醒她:“月,想啥呢?老师在看你。”
动作迟缓,好一会儿,黎见月才握着手机说:“桢桢,昭歌要走了。”
叶桢桢忽的顿住,倒吸一口气,她看见。黎见月眼中蓄满的绝望,像一块从中间裂开无数缝隙的玻璃。
将碎未碎。
她要走了,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她把昭歌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叶桢桢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手刚抚上黎见月衣角,却见她忽然起身,不顾老师惊讶的目光公然离开教室。
那一瞬,教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黎见月离开的背影。
这个总是占据成绩榜首的好学生,竟也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老...老师,她身体不舒服。”
不知自己在教室里掀起多大波澜,黎见月小跑出教室,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第一次来到机场,是来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离开。
机场好大,黎见月在熙攘的大厅狂奔。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甚至快要喘不上气。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却不是昭歌。
祁希看到她,眼里没什么意外,反倒忽然转开看向另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目光,黎见月只看到昭歌踏进安检前的最后一抹背影。
明明已经停了下来,心口却愈发喘不上气。
“她去英国了。”多的,祁希没有再说。
终于,玻璃承受不住,哗啦碎了一地。
黎见月盯着那处安检口,排队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却再看不到她期盼的那一个。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出自国风·邶风,《燕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第73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