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朝跨入院子,脚步不由自主放缓,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院落,察觉到周遭愈发的静谧,竟然连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有风吹动着竹林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心跳不自觉加快。
她抬眸看了眼似是有人影晃动的房间,定了定神,提起裙摆走上台阶,在门口站定微微吸了口气方才出声:“民女谢朝朝,求见府尹大人。”
这两日之事于谢朝朝来说太过大胆,无论是去长公主府邸求见长公主,还是今日闯来这京畿处求府尹,都是上一辈子谢朝朝无论如何都不敢做的事情。
若非事关林青之的性命,谢朝朝这一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勇气。
可就在她耗尽勇气的求见久久不见应答的时候,谢朝朝愈发的紧张,她等了许久仍旧不见里面回答的声音,疑心刚刚里面的人未曾听到她说话,终于忍不住这等待的煎熬,凑近了些再度重复刚刚的话:“民女谢朝朝,求见府尹大人,求大人拨冗见一见民女。”
这一回,谢朝朝笃定她的声音足够大,里面的人定然能够听清楚她的声音,可是等了许久,仍旧不见回应,谢朝朝的心底生出一丝疑惑,不禁怀疑难道刘治义弄错了,府尹大人并不在此?
可是,她刚刚明明看到屋子里面有人影晃动,难道是她看错了。
今日之事太过顺遂,又处处透露着诡异,谢朝朝心中萌生了些退意,就在她思量是否要先行离开,在前厅去等待府尹召见她,似乎里面的人猜到了她所想,传出低沉的声音:“进。”
只这一个冰冷的字,令谢朝朝心中略安,看来刘治义并未欺骗她,却又生出新的疑惑,既然府尹大人在屋子里,为什么一开始不出声呢?
且谢朝朝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在何处挺过,她略微思忖,实在是回忆不起来,想必是往日在街上遇见过,只是未曾注意。
毕竟上京虽大,但是并不是没有机会偶遇到。
摒弃心中的杂念,谢朝朝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可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堆放卷宗的架子,而是一扇屏风,心底一开始便隐隐存在的疑虑加深,可是此时已经没时间深想,谢朝朝跪在地上磕头:“民女谢朝朝,拜见大人。”
屏风后面的男人,自打谢朝朝推门而入之时便落在她的身上,或者说是,他在此处,便是等谢朝朝前来。
今日二皇子党和科举舞弊都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沈辞暮定夺,但是他却一早便出现在这京畿处,为的便是等谢朝朝前来,他把玩着手中的佛珠,微垂着的目光落在谢朝朝的头顶上。
说不清在此处等到谢朝朝是看见猎物落入圈套的愉悦多一些,还是知晓她竟然为了林青之能生出这般大勇气的愤怒多一些,此时沈辞暮想要出去将跪在地上女人的脸掰起来质问:“你当真这般在意林青之,对他便是这般情深义重?”
可是现下还不是时候,他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意,想要欣赏一下,他的猎物在发现他的时候,是何等的反应。
沈辞暮捻动手中的佛珠,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和兴奋,声音淡淡,模仿着京兆府尹审问犯人的语气:“你来求见本官所为何事?”
谢朝朝还不知她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以为终于见到府尹可以陈情替林青之求来一线生机,将所来的目的一一说来。
前世今生谢朝朝加起来都未曾怎么与官府打过交道,一如既往的天真,以为仅凭着她的三言两语,就可以为林青之谋一条活路,屏风之后的人没有忍住发出一声轻呵。
明明是在嘲笑谢朝朝的天真愚蠢,眼底却夹杂着一缕沈辞暮本人都未曾察察觉到的对林青之的嫉妒,谢朝朝这样的爱意,他从未得到过,他拥有过的,不过是谢朝朝用虚情假意堆砌起来的泡沫幻影。
想到这里,沈辞暮周身的空气凝结,声音冰冷:“本官为何要信你,又凭什么要帮你?”
听到这样的问题,谢朝朝愣住,紧咬着下唇,她无凭无据,只是凭借着一腔孤勇前来求府尹,若是有证据,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前来求人,可是旁人与她非亲非故,不信她无可厚非,她只得咬牙:“民女敢用性命担保,若是民女所言不实,愿意受责罚。”
竟然用性命替林青之做保,沈辞暮捻动佛珠的手顿住,他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对林青之满是信任的人,眼底涌现出一抹杀意,语气冰寒:“若是本官原因重新查林青之的案子,你能够给本官什么好处?”
未曾想到过府衙的人会问她要好处,谢朝朝生出一股窘迫,在巴州的时候家中本就不宽裕,加上父亲的不重视,谢朝朝本就没有多少月银,来到上京,王氏赏给了她几件好东西,但是这两日为了林青之奔走,已经被她用的差不多了。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思来想去只有“民女无以为报,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沈辞暮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可明明是笑着,却莫名让人发寒,冷嗤:“来世?”
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语调之中夹杂着嘲弄与不屑,他沈辞暮从来不信什么来世,他想要的,这一世便要牢牢的捏在手掌心。
察觉到屏风后面的人的嘲弄,令谢朝朝不知如何应对,而自踏入这屋子里心底隐隐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有什么答案似乎是要呼之欲出。
还不待谢朝朝想明白那答案是什么,屏风之后的人不再伪装声音,他的语调森冷:“谢朝朝,若是本世子告诉你,想要救林青之,你便要跟了我,你还救他吗?”
谢朝朝瞪大了双眼,看着沈辞暮的身影从屏风之后走出,两世为人,对沈辞暮的恐惧让她她跌坐在地上,心跳几乎停滞,本能下意识的逃走,可却因着腿软跌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沈辞暮一步一步逼近。
终于,在沈辞暮的身体停留在距离她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之时,谢朝朝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中夹杂着颤抖:“沈……世子,您说笑了,民女,民女求见府尹大……大人,林……林公子他是被冤枉的。”
这些语无伦次的话,终是在沈辞暮漆黑眸子注视下说不出来,想明白了,今日沈辞暮定然不会是无端出现在这里。
可是想到了这一点,却只是令谢朝朝更加害怕,她看了眼脸上还挂着些残余笑意的沈辞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走!
谢朝朝快速往后退去,见沈辞暮没有阻拦,心底生出一股喜悦,今日沈辞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尚不可知,但是想必他到底不敢在京畿处对她做出什么来。
就在她的脚要跨出门槛之时,沈辞暮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他语调冰冷,笃定了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今日若是走了,便再也别想见到林青之。”
这句话,令谢朝朝的思绪和理智回笼,想起来她今日为何来此,她的脚步僵住,知道这是沈辞暮**裸的威胁,可是别无他法。
谢朝朝面色僵硬,心底挣扎,她对于沈辞暮的畏惧与求生的本能让她想要立即从这个地方离开,可是林青之的性命安危又令她难以迈出哪一步。
谢朝朝沉默着,沈辞暮也不出声给出十足的耐心等着她抉择,但当她说出“你要如何才能够放了林青之。”这话之时,沈辞暮脸上的笑意被冰冷取代。
他看着当真什么都愿意为林青之做的女人,彻底放下了这一世徐徐图之的打算,若是她今日选择的是为了她自己舍弃林青之,沈辞暮还愿意陪着她慢慢来。
可是她偏偏选了为林青之留下来同他交易,那么他也不必要手下留情了。
“跟了本世子,林青之便能活。”
这个要求,令谢朝朝身形僵住,她喃喃问:“为什么?”
谢朝朝当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辞暮会莫名其妙盯上她,为什么要她跟了他才肯放林青之一条生路,她的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想,这个猜想令她脚底生寒,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冻住。
她脸上的恐惧与害怕太过扎眼,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沈辞暮被这样的反应刺痛,不禁生出了一股自嘲,她便这样不愿意他回来吗?只是这自嘲很快便被冷意取代,他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没什么,只是本世子对得不到的东西有执念罢了,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之女,竟然敢拒绝本世子。”
以为沈辞暮说的是上一次青城山见面之时她的态度,明明是这样折辱人的话,却令谢朝朝松了口气,可是即便不是最坏的结果,她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形,张了张嘴方才苍白无力:“民女自知配不上世子,且已有心上人,并非世子所想那般,还请世子高抬贵手莫要与民女计较。”
沈辞暮恢复淡漠模样,他微微抬了抬眸子,可是说出的话却斩断了谢朝朝最后一丝念想:“本世子想要的东西,从来还未有得不到的时候,谢姑娘竟然犹豫,本世子便给谢姑娘时间好好考虑。”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是猫捉老鼠的戏弄,又似是威胁一般,语气淡淡:“不过谢姑娘最好快些给本世子答案,本世子等得,但是林公子恐怕等不了多久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谢朝朝,淡漠的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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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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