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萤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公司，这几天的工作量比之前外出那阵要轻松些，筹备期间的事项要一一确认。

就在那间会议室，大家都一头扎进工作里，工作时间大家都不提私事，网上那段视频闹得沸沸扬扬，也没见谁跟她提过。唯独中间一次休息的时候，Linda把她单独叫了过去。

-办公室。

姜萤心里还是不安的，很多东西一涉及到利益和合作，没有对错，只有视角。

Linda的双手往后撑在桌面上，“姜萤，我还是打算跟你说一下。”

“网上那件事情还是有分量的。既然现在咱们是在一个项目，就是一家人，公关那边也在想办法解决了，只不过还不是那么快。”

姜萤从门那边走过来，这件事情确实不小，对项目来说或多或少有影响。她点点头，很感激Linda能这样说，“好，这件事情我也会尽快去处理的，不会辜负大家的。”

Linda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姜萤，这几天出门还是要小心一点，还有精神状态，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对于这个项目，是她的归国处女作，姜萤是付出了感情和精力，谁都不想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而Linda同时也在告诉她，这里需要她。

姜萤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

天黑得越来越早，浓墨重彩，路灯亮了起来，东边几颗星星发出熹微的光。

姜萤在地铁上接到了夏依然的电话，“宝贝，我买了好吃的，你在家吗？”

“我还在地铁上，快到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昨天和前天夏依然也过来家里，说是出事了不放心她一个人，“好的，我这开着车呢，先不说了。”

地铁的广播声响起，她抬头扫了一眼，屏幕显示还有一站就到了。

姜萤刚开始还没怀疑，她记得夏依然不是一个能待在家里能闲住的人，两个人有空凑到一块基本都是在外面。但她的工作特殊，难得有空了，夏依然那边可能就忙起来了。

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不过不影响她们的感情。

风起，扬起地面上几片落叶，掉在路灯的下方，照得树叶的经脉分明。

果不其然，等姜萤上了电梯后，就看见夏依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绿色的袋子，看起来有些沉。

“来啦，快开门。”夏依然说着。

钥匙插进孔里扭开，两人进了门之后，姜萤看着夏依然提着一大袋子往厨房走，“依然，这是什么？”

夏依然使劲把袋子往台面上一方，气喘吁吁说重死我了，“嗷这个啊，这个就是江。”

江？

这话一出，夏依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就是江边那个很有名的超市啊，我去那儿买的，那里东西多！”

江边很有名的超市？

夏依然转过身忙活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继续说，“新鲜又划算，你看，这不我俩好久没待在一块了嘛，一起做点吃的。”

姜萤半信半疑地帮着一起收拾，把一些东西塞进冰箱里，“那倒是，下次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拿着多累。”

“不用不用，这有什么累的。”夏依然背对着姜萤，说得有些心虚。

姜萤应了一声，问道，“依然，我记得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老去外面吃多不健康啊，”人一旦撒谎就会变得局促，夏依然笑了笑说，“不会可以学嘛~”

空气静了两秒。

姜萤盯着夏依然的侧脸几秒，她看破不说破，没再问下去。

“姜萤，徐玟那个事情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解决？”

她洗菜的手顿了顿，“目前还没有完整的方法，但我觉得还得主动去联系一下学校，虽然监控很久远了，我还在想……”

但姜萤想去试试，如果去找林澈谈判，她现在完全不占优势。

吃完饭，闲聊了一阵，夏依然就准备离开，“宝贝，网上那些恶评别看，注意精神状态啊~”

姜萤应了一声，说，“好，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回去注意安全。”手机上部分纯恶意的帖子被删除，她走到厨房喝了水，瞥见厨房的垃圾桶还没收拾。

-

云月湾的垃圾桶离她家有点距离，专门设有一处放垃圾的，姜萤把打包好的袋子放进去。

暖橘色的路灯光烘着她的身形，往回走的路要快很多，手机的手电筒亮着。她看见前面有个人，再走进一些才能看清。

夏依然还在讲电话，周围很安静，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她没事，我刚从她家里出来。江峤，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下去你自己也不好受。”

江峤？

“你们男的，真的是……算什么男人？”

“我自己的朋友当然会好好照顾，你不用说我也会去。”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夏依然就挂了电话，她正准备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姜萤。

“我去，姜萤你在这里怎么不出声啊？”

夏依然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她刚刚吼完江峤，身后突然有个人给她吓了一跳，试探地问，“你都听到了吗？”

姜萤点点头。

气氛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她说不上是怎么样的情绪。夏依然没再隐瞒下去，包括她发病那天，是江峤过来接的，夏依然接到消息的时候很突然。

江峤拜托夏依然这几天去看看姜萤，转告他姜萤的精神怎样，却一再嘱咐这件事别让她知道。

冷风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她主动跟江峤要给自己时间考虑的，所以江峤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告诉她那天的事情。

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夜色中，微风拂过，带来一些凉意，今晚没有月亮，星星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她打开和江峤的聊天对话框，通话记录就是在那一天，时常是一个小时半。

夏依然没有说错。

心里不知怎得泛酸，姜萤下来的时候套着大衣，往前走着却停住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江峤发了消息。

Flying：你在不在云月湾？

消息是十分钟之前发的，对方没有回复。

再往前走，就是江峤在云月湾的家了。按了门铃没有反应，窗帘紧闭，漆黑一片，没有透出一丝光，看来是没有在家。

风吹得她露出的脚脖子有些冷，姜萤站在他家门口，按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到了第三遍，对方也没有接听。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姜萤一直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江峤在主动找自己。曾经的回忆里，江峤跟在她身后，一路回了家，就算没有带伞，江峤也没有向自己讨要半个伞躲雨。

等她回身看的时候，少年已被大雨淋湿，眼神也是那样湿漉漉。

他陪着姜萤一起淋雨，无助的时候、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很多瞬间，她在少年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她的模样。

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地想起来，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目光放在手机屏幕上，渐渐放空，她轻轻叹气。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他可能真的在忙，或许睡了，或者在江北，不在盛泽，或者他觉得之前那样做确实不好，应该接受江川柏的安排……

她似乎真的亲手推开了那份真切的爱。

夜色的温度更低，姜萤看着那扇门，与七年前的场景重叠，她似乎体会到了江峤那天的感受。

-

电话在下一秒被拨打过来，她的耳边混着风声，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指尖触碰到屏幕一按，电话接通。

男声隔着听筒传过来，声音很低，带着哑，“喂？”

他喊着姜萤的名字，“又不打算说话了吗？”

风在耳边吹过，姜萤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不常见的撒娇意味，“没有。”

她打了很多个电话，江峤看手机才发现，他眯了眯眼，问，“怎么了？想我了吗？”

话问得直白，却是熟悉的不着调。

姜萤的手指捏得泛白，嘴唇里的一点肉被她咬着，顿了很久才说，“嗯，有点。”

电话的另一端同样愣了很久，江峤的唇角缓缓牵起，在他的视线里，姜萤正蹲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大衣松垮地拢在女人身上，长发如瀑布散着，几缕溜出来，不听话地垂在脸侧。

姜萤低着头，眉眼也低垂着。一双脚踝裸/露着，她的皮肤很白，被冻得有些红，黯淡的光线晕染在周围，轮廓隐在夜色里。双目盯着地面，似乎是在发呆，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这是她没有防备的模样。

意识到对面很久没有说话，姜萤的声线柔和，透着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今天不在家吗？”

江峤望着不远处的人，视线锁在姜萤的身上，“嗯，不在家。”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有点事情找你。”女声很轻，风一吹，那几缕头发轻拂在脸上，姜萤抬手撩到耳后。

江峤无声地笑着，低沉的嗓音传来，“我最近可能回不来了。”

“那……要不我来找你，嗯，或者你有时间了告诉我？”姜萤抿着唇，她可以去找他的。

“这么想我吗？”

江峤注视着蹲在台阶上的人，喉结上下滚了滚，说，“回答我。”

“嗯，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