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杆上的灰被照得忽明忽暗，月光照过来，打在徐玟的侧脸上。

褪去了学生时期的幼稚感，她脸上的棱角锋利，人本来就很瘦，妆容很重，手上做了裸色的延长甲，指尖贴在肉上。

一报还一报，林澈和她的交易里，得到好处的还只是林澈。徐玟又抽了一口烟，青烟缭绕间，她眯了眯眼，安静地看着姜萤，说，“姜萤，说说你的条件。”

对面的女声平静，“发澄清的视频，给当年的事情一个交代，就这么简单。”

空气顿了两秒，烟味变得浓烈，姜萤一时之间看不清对面女人的表情，只听见她笑了一声，“姜萤，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随后，徐玟继续说，“简单？我知道你身边有江峤，榜着大款，日子比我舒服多了，所以你觉得做这些很简单。而且，我需要钱，所以找上林澈给了视频，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折磨你啊。”

徐玟现在只靠着美甲店生活，远不如以前，负债累累，父母上了年纪，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如果说当年的事情，我应该得到惩罚，那我现在不是在赎罪吗？你想让我做这些，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姜萤偏过头，她被烟味呛得喉咙难受，眼眶硬生生挤出了眼泪，“可这难道就是你对我做这些的理由吗？”

夜色很浓，闷得人的心口堵得慌。

徐玟朝她这里走了一步，说得冠冕堂皇，“姜萤，你别跟我扯这些，我不觉得我有错。”说完，就抬脚准备往棕色大门走。

“徐玟，你知不知道，林澈根本没有钱，他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又怎么会给你钱。”

姜萤的嗓子有些哑，她说得很慢，见徐玟的脚步停住，她继续说，“你父亲现在生重病，如果你真的想赎罪，我可以……”

“父亲”这两个字，猛然地让徐玟回了头，她死死盯着姜萤，“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难道不都是因你而起？”

烟头被丢在地面上，徐玟踩着烟头，走到姜萤的面前，眼里还是那阵恶劣劲，“姜萤，你这么有本事，当年有本事让江峤帮你，你现在怎么不去怕爬他的床，让他帮忙呢？”

“你在这里可怜我，当什么好人，你要是好人的话，当时怎么会给我一巴掌呢？收起你这幅大发慈悲，当圣人的模样，我看着怪恶心的！”她说完，嘴角还笑着，颇为一副道德高尚的样子。

姜萤的眼眶泛红，不知道是被烟糊得还是怎么，她吞了吞唾沫，声音带着颤抖，“徐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一出事就想到男人，还是说你还是跟高中一样，只为围着男人转然后欺负女同学呢？”

她收起自己因为徐玟父亲重病的怜悯心，既然都是成年人，只要讲究利益交换，哪儿来的情谊。

声音逐渐变得冷硬，“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发澄清，我出你父亲生病的钱，行吗？”

徐玟的脸色很难看，她其实有一丝松动，随即又打量了姜萤几秒，“你真是出息啊，归国事业有成，哪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苦日子啊。”

“行还是不行？”姜萤问得认真，她在赌。

徐玟的指甲紧紧扎进肉里，半响，说了一句，“我考虑考虑。”随后转身，人一点一点消失在尽头，她添了一句，“老同学，自便，我就不送了。”

-

姜萤卸了力，走出写字楼的时候，感觉脚都是软的，脑子里闪过刚才徐玟凑近逼问她的画面，说不慌张那是假的。她打开手机，关了录音键。

学生时代她做事不成熟，不计后果，但她这次做了准备。

这片很黑，路面由于没有改动过，很宽阔，瞳孔慢慢适应黑暗，聚焦在对面的马路上，她看见对面明晃晃地停着一辆迈巴赫，招摇得很。

车窗开着，男人懒散地靠在一侧，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姜萤就这么站在原地，和江峤静静对视，迟迟没有走上前动作。

前几天还说，要告诉他的，但姜萤也没发个消息提一下，她隐约觉得江峤并不怎么高兴。迷离中，她似乎看见男人绷着的脸，勾起唇角，拿起手机贴在耳侧。

下一秒，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随后接起，“喂。”

“不过来吗？这儿不好打车的。”男人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在等她的回答。

姜萤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

副驾驶的车门在她快到的时候被拉开，江峤倒是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等她坐进车里，半个身子靠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

车门被关上，平稳驶出这段路。

江峤没有说话，车内也没放音乐，气氛干巴却暗流涌动，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云月湾。途中，姜萤瞄了几眼正在开车的男人，下颌线紧绷着，他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冷峻，给人距离感。

她确信这是在生气。

“那谢谢你，我先走了。”说完，姜萤没有去拉车门，转脸看着手放在方向盘的男人。

“在等我同意吗？”江峤没有看她，车内安静无比，声音很沉地反问道。

换做以往，姜萤这时候已经开了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进电梯。而此刻，她没有，连安全带都没有解开。

她嗯了一声，“对啊，在等你同意。”

“现在需要我同意了，找徐玟的时候怎么没问我的意见。”

陈述句，江峤就是在陈述这个事实，他转过脸和姜萤对视。

这话过于阴阳怪气，姜萤听着很不舒服，她的脾气也有点上来，呛了他一句，“怪我吗？”

车内灯光黯淡，那双深色眼睛晦涩不明，好一会儿，他气音笑了一声，服软似得说，“是啊，你出事了，到时候让我怎么办？”

江峤嘴上是这么说，但他也不肯去怪姜萤，这件事情怪他自己没有处理好。昨晚他把位置发了过去，料到她可能会去找徐玟。

还是跟当年一样，一个人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看看对面是这个什么情况。

姜萤抿着唇牵了牵嘴角，说，“担心我啊？”

江峤的双眸攫住她那双盈盈杏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小声抱怨，“不是说要一起吗？”

既然给了台阶下，姜萤就顺着下了，她弯了弯眼睛，眉眼含笑说，“嗯，是我没做好，下次不会了。”

密闭的空间里，一片寂静，两人的说话声和小动作带出的声音都无比清晰，他们离得很近，又是面对面的姿势。

姜萤的眼睛从男人的头发描摹到嘴唇，紧接着是下巴，她突然很想摸他的头发。

江峤的金发是天生，至于什么时候染成的黑色，姜萤并不知道，她不禁问出了声，“为什么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她初见他，金发无比耀眼，雨淋淋中，他几乎要融在滂沱大雨中。在人群广众之中，江峤似乎永远夺目耀眼。

曾经，她也会因为母亲的一句话而偷偷嫉妒江峤，怎么会有人连头发都能引人注目。而姜萤那时候，需要拼命学习付出很大的努力，才可以够上近在咫尺的少年。

她从未说过对江峤袒露过这些。

可那天夜晚，过往被少年一笔带过，那是他第一次坦白自己的脆弱面。就跟着金发一样，是天生的，他不能决定，是有代价的。

江峤伸手，捏住了姜萤放在中央扶手箱的手，他说得简短，“我觉得你才是最耀眼的那个。”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男人细长的睫毛下遮住一层密密的影，眸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姜萤收回了手，开口道，“我要上去了。”

车门还来不及落锁，她迅速推开车门，下了车，却见驾驶座的人也跟着她一块下来。

男人身量很高，三两步就跨到了自己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姜萤整个人被笼罩住，她的眼尾泛着粉红，连带着在车内里的暧昧还没消下去，染上了脸颊。

又是这个路灯下。

以前，他们会在路灯下接吻。

江峤弯腰，一双桃花眼此刻勾人无比，说，“我今天来接你，是不是很乖？”

姜萤的腰往后微微仰了仰，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飘，她不用摸都觉得脸有点烫，嘟囔了一句，“我可没说。”

她没想到今晚江峤会来找她，有一瞬间姜萤都要怀疑江峤是不是给自己装定位了，这么精准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默契。

她听见面前的人缓缓勾着唇角，这副样子仿佛回到了她和徐玟对峙的亭子处，那时候江峤会牵着她的手坐下来，很温柔地说。

—“怎么还骗上人了呢？”

还被背着她说。

—“那你现在哄我。”

路灯的光散落在两人的身上，暖橘色的光将人的轮廓晕染得柔和。

姜萤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对上男人的双眸，杏眼里闪着点点星光。她瞥见男人的喉结滚了滚，故意提醒似得说，“我现在还在考虑当中，还没答应呢。”

江峤的眼里那点坏心思冒出来，顿了一会儿，他放轻声音，“姐姐，夸我一下也不行吗？”

我女太会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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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