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正好饿了

初十了,距离十六,还有六天。

江月在心中盘算着,她的死期。

而江砚忙活着想带着她去置办些新东西,买些新衣服。

“算了吧,哥,马上入冬了,冬日再买吧,不要浪费钱。”

“月儿,无妨的,权当庆祝你脱离苦海。当年流放时,我受族人帮助,又受远亲叔伯江静思江伯收留庇护,他那时候便已经是举子。去年他秋闱上榜,已到朝都做官,如今我们住的便是他的宅子,他也留下些许银钱给我,虽不多,但眼下够用了。这次大赦天下,你本不在赦免名单当中,也是我写信给了江伯,应是他帮助。如今大赦天下,我也不用躲躲藏藏,日后,我们都可以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做人了。”江砚规划着他和江月的未来。

“可是,哥哥,要去县衙领罪,挨板子,你才不是逃犯。文钦廉,恐怕......”

其实江砚又如何不知呢,去了,可能就是死,不去,便一生都是逃犯,不能科考入仕,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没事,哥,你别去县衙,既然江伯已经入朝为官,你便投奔他去吧,虽然你如今身份可能过不了各个郡县的检验,但是只要咱们攒够银子,给你买一张假的户籍文书,虽也只是权宜之计,科考是肯定过不了的。但是,路上通关检验是够了,你到了朝都,找到江伯,对于朝中的大人来讲,做一张清白的假的户籍文书便是很容易了。”

江月清晰地给江砚规划着未来,江砚看着一年未见的妹妹,好似另一个人。

“月儿,这一年多,你受苦了。”

江月笑着摇了摇头,“哥哥,只要你能好好的,月儿就没有遗憾了。”

江砚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月儿,昨天卦摊前,你和那位小先生,究竟在说什么?”

江月又摇了摇头,“哥,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最好有一天,可以站得高一点,不要再做蝼蚁。”

“若我有一天科举入仕,居庙堂之高,一定心忧天下黎民。但是月儿,你能不能告诉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月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好啦,哥,月儿只是还没缓过来,教坊司所见所闻,让月儿觉得,活着不易,好好活着更是不易,便随口感慨两句,你不要放在心上。庆祝我重获自由,我们去醉仙楼吃饭吧!”

醉仙楼菜贵,江月只点了两个菜。

桂花糕,狮子头,配以两碗白粥,一叠咸菜。

江砚望着面前的桂花糕,若有所思。

“月儿,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两岁多的时候,便缠着母亲给你做,母亲做的桂花糕香甜软糯,你一次能吃好几块。母亲怕你吃撑,也不常常做,做好了,总藏着防着你。你总是能闻着味,第一时间到厨房里找出来。只是你三岁生辰那日,母亲早早做好了桂花糕,等你来找,那日你睡醒,没有到厨房去找,随之突如其来发了一场高烧,吃药好苦,你也没有问母亲要桂花糕。母亲便以为你不再爱吃桂花糕了。我们都不喜甜食,后来家里就不怎么吃桂花糕了。而这狮子头,在父亲考中秀才前,是我们每年除夕才会聚在一起吃的,我们同爹娘,一起分食一个大大的狮子头。就着白粥,和咸菜。”

江砚回忆着过往十七年,在去年天灾前,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族人和善。靖安江氏一族,虽是寒门,人也不多,约有八十来人,大多也是平民百姓,但是相互扶持,彼此关怀。平日走动频繁,每逢年庆,都会回家祭祖,祭祖时不按身份地位排序,只按族谱顺序,长幼尊卑。父亲母亲常说有他们两个一儿半女,便已知足。父亲虽古板,但也慈爱,母亲虽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是这个世间最温柔且有耐心的人。虽然有时候,他能感受到,父亲母亲对待妹妹比对他更上心,但是他也能理解。妹妹是女孩,自当更仔细些。

江月听着,属于她的过往,眼睛亮晶晶的,就这样一直望着江砚,盯着他和自己七分神似的面庞,讲述着她缺失的记忆。

“哥哥,我三岁前,还有些什么事,你都讲给我听一下,那场高烧,醒来后,我便记不清了。”

“你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个......”

“百日时,你抓中了一只毛笔,爹娘很高兴,族人们都夸你以后说不定是个大才女......”

“你一岁生辰时,爹娘送了你一个小镯子,上面挂着一个小铃铛。你那时候刚学会走路,爹在院里读书,娘在院内织布,我陪你在屋子里,因为你自幼身子弱,不能晒太阳,晒了太阳便会脸红头晕,你很想去院内,便在屋里走来走去,铃铛叮叮作响......”

“后来娘给你做了顶帽子,可以遮住全身,你便可以跟着我们出门了。你两岁时,我们与爹娘一起出门踏青,你不小心落了水,起来大病一场,自此不敢再靠近河边......”

江砚和江月,就这样,有说有笑,聊着往事。

一旁,薛临的影卫,记得笔杆冒烟,怎么这么能聊......

薛临看着汇报,有些出神。

“公子,他们在醉仙楼确实只聊了这些无用的,房内聊的,只听见了好像和户籍有关。”

“没事,你做得很好了,下去吧。”

薛临看着江砚的回忆,都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人间温情,便是如此吗,每家平民百姓,都是如此平凡而美好吗。如果他不是出生世家,他也会过得如此幸福吗,哪怕,只是前十七年。他和江砚竟是同岁,江砚还比他大上几个月,只是他们的十七年,大不相同。还有三年,他便及冠,是他唯一能名正言顺拿回来薛家家主之位的机会,他最多还有三年了。

煎熬的一个时辰终于过去,晋鑫带着薛临,前往沈昭的小院。

沈昭还未睡醒,躺在院内亭中,吓了薛临和晋鑫一跳。

沈昭迷迷糊糊醒来,晋鑫昨日已知道她是女儿身,忙捂着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昭本就没睡够没睡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没穿衣服,有啥非礼勿视的?”

沈昭又看了看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况且,我就露了个脑袋。”

顺便也赏了薛临一记白眼。

“有眼力见的,还不先出去,让我起来换了衣服再进来。”

“主要是看着院子未锁,原以为你起来了。”薛临解释着,脸上不自觉挂了笑。

“院子大门是给小黄留的,你俩也是狗吗?”沈昭又是一记白眼。

晋鑫拉着薛临火速飞到院外。

“挨骂了,你在笑什么?”晋鑫不明白薛临。

薛临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笑,便笑意更甚。“没什么,就是觉得有趣。”

沈昭慢悠悠换好衣服,洗漱了一番。在家她还是爱穿得自在些,简单的白色素袍,腰间松散地寄了根绳子,头发用檀木簪子随意一挽,腰间用银环挂着一块玉佩,手上带着金豆的红绳便是最有生机的地方了。

沈昭用水拍了拍脸醒了醒神,朝门外喊:“进来吧。”

薛临听着语气是好了不少,看样子是起床气消了。

碰巧郭正带着小黄买早饭也回来了。

“你俩吃过了没?”为表达刚刚语气极其不善的歉意,沈昭同薛临客套一下,毕竟哪有上门做客,日上三竿,好意思吃主家早饭的。

“吃......”

“没,一口没吃,正好饿了。”薛临把晋鑫的话抢过去。

沈昭脸抽了抽。

“师傅鬼叔和老郭是一早便吃过了,这份是特意给我买的,就一块桂花糕,一碗白粥,一份咸菜,我,额,我给你俩一人揪一小块桂花糕好了,你不能还想喝我粥吧?”

沈昭看着薛临一俩饿虎扑食的模样,速喝了一口白粥,大有我喝过了,你喝不了的意味。

忍痛揪了半块桂花糕,又分作两半,给他们一人一半。

薛临看着桌上的桂花糕,白粥,咸菜,若有所思,这么巧吗,是巧合吗?

沈昭瞧薛临不接,正准备把手收回来,爱吃不吃。

薛临伸手拽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接过这四分之一块桂花糕。

“吃的,谁说我不吃。”

“咳咳!有点噎,喝口粥。”薛临顺手拿过沈昭的白粥,大喝两口。

“诶......你这个人还要点脸吗?”沈昭原本只是为刚刚跟他们撒起床气而感到抱歉,才对他态度稍微好一点,他还得寸进尺,喝她粥,他不介意她喝过无所谓,她介意啊。

得了,大早上起来,没睡好,也没吃好,今天这一天很难顺利了。

“你腰上这个银环有些特殊呀?”薛临转移话题。

沈昭不明所以,“银环你也要?”

薛临被逗得一乐,“我要得话你给不给?”

“我自小带到大的东西,我是真疯了才给你。”沈昭微笑着回应他的对视。

“你自小带到大的?”薛临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接着说:“那你银环上坠着的这朵莲花可原本是个铃铛,后面填了实心再雕刻的莲花图案?”

沈昭蹙了蹙眉,不同他玩笑了。

“你什么意思?”

她不否认,那便是了,薛临心中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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