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利箭直直射中被风扬动的旌旗,插在马字。
手持旗杆的小喽喽惊得双手哆嗦,睁大嘴巴,抬头看那银光发亮的箭矢,发不出一言一语。
韩曜唇角微勾,笑意未达眼底,拉满的弓箭稳稳射中目标。
他轻笑,瞬间敛容,厉声喝道:“所有都察司人员听令,缉拿马队,消除匪寇。”
小喽喽还在挣扎,双手扶稳旗杆,吞咽口水,情绪高昂:“大家别相信他的鬼话,生擒贼子,为老大报仇雪恨,杀啊……!”
咚隆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扬尘跳跃。
渐渐地,路尽头,现出黑压压的一片马匹,正是韩曜口中的都察司。
为首的孟昱,坐在马背,衣衫轻扬,直奔着韩曜所在方向赶来。
另一匹骏马上,拥挤着两位精干壮汉,脸色阴沉。
顿时,马队惊慌失措,举着手中的武器冰刃,护在身前。
“吁~~~”
马蹄相交,孟昱扯动缰绳,牵制身下的马匹,使其停在韩曜面前,她下马紧急查看。
韩曜低眉浅笑,眸中荡开一池春水,然后,挺胸抬头,迎接孟昱的焦急担忧。
殊不知,孟昱奔向韩曜身后的吴阿婆,一脚踏开那战战兢兢的小喽啰,解开她身上的束缚,搀扶吴阿婆起身。
孟昱:“阿婆,我来迟了。”
她言语吞咽,眼里噙着晶莹泪光,仔细查看吴阿婆身上的伤势。
韩曜:……
这般场景,韩曜了然于心,自我宽慰:阿婆伤势重大,孟昱担忧,实为真心。
纯骅带队压制其他马队喽啰。
众喽啰不战而败,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投降诚服。
毕竟,自家老大被人家生擒,对方人多势众,气势压倒,小喽啰见势丢掉旌旗、兵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黯淡无光,全都举手认输。
纯骅清理干净马队,走到韩曜跟前,行礼稽首,禀告收押马队喽啰详细事项。
“大人,一共收押三十五名匪寇,收缴兵器三十六件。”
韩曜点头:“嗯,押回京都,关押天牢。”
纯骅:“听令。”
转而,纯骅一改严肃神情,眼尾挑开,笑看韩曜,“大人,孟小姐不是没有在担忧大人!”
他偷瞥一眼扶着吴阿婆的孟昱,轻挑眉梢,继续说道:“孟小姐一路飞驰到竹林鬼墙,将我们带出,甚至一马当先,引领我们找到大人,可见,其忧虑之心切切,着急救出大人……和阿婆。”
此刻,韩曜翘起嘴角,幽幽冷笑,抬手搭在纯骅肩臂,点了两下头,淡然道:“嗯……领赏,回去领十鞭自赏。”
纯骅:……不是,这是奖赏,看是惩罚还差不多。
他脸上笑容不由收紧,耷拉唇线,幽怨地看向韩曜。
回来客栈,孟昱给吴阿婆包扎伤口,从中,知晓她们一行出了黄粱慕古后发生的一切。
那夜,孟昱昏睡不醒,舒然差使属下将孟昱一行送出黄粱慕古,放置他们来时的马车里,由属下驾着马车,送至酆都客栈。
闻言,孟昱抬眸,怔怔望向吴阿婆,恍惚间,想到了什么似的,脑海里闪过画面:不识路的林子羽,意外之中将她和秋实阿旺带至竹林鬼墙,巧遇吴二婆,出了鬼墙,误打误撞进入吴阿婆院子,黄粱慕古的开启通道。
她开口:“所以,舒伯伯的属下,就是……林子羽!”
没想到孟昱会猜测到这一层面,吴阿婆目光撇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开了口。
“没错,子羽是舒古长安排在孟家的眼线,只不过,被孟津轼调任京都,出任务回来,听闻你赶赴京都,便同马夫奔至酆都,引你前往黄粱慕古,知晓你母亲的相关事项,以及,九霄玉的秘密。”
吴阿婆看向门外,喊道:“子羽,还不现身。”
“嘎吱……”一声,精瘦身影推门而入。
这张面孔,孟昱不久才刚认识,果不其然,说不通的地方有了解释。
面前的男子,假意路痴,恍惚中诱向黄粱慕古,了解关于黄粱的一切。
一切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愣了下,孟昱脸带浅浅的冷笑,双眼定定看向两人。
“所以说,我的人生,便是一局已定的棋盘,如何行张走法,早早捏在对弈者的手尖,我的归宿,已成定数!”
依旧浅笑的清丽脸庞,嘴角噙着戏谑微笑。
她顿了顿,继续嘲讽:“我的真心真意,皆在你们计划之中,很好玩吗?”
不多时,如弦月的弯弯眼眸里,纯白的眼底,透着缕缕红色血丝。
风轻轻垂在木窗,通过缝隙,轻轻撩动孟昱额头的碎发。
孟昱:“我知道了,黄粱慕古里对舒古长和参天古树的誓言,我会履行到底,你们……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背转身,孟昱面向木窗,垂眸闭眼,任由风声轻打眼皮。
身后的两人一言未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行退出房间,由林子羽带门掩住。
“嘎吱——”一声,门关上了。
剔透的泪痕缀留双颊,颚尖落下一滴眼泪,无声无息,轻飘飘地溅在案台。
一路以来,孟昱以为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命运,殊不知,却是被命运安排嘲弄。
既如此,偏不,最终归宿,命运的棋盘,只能自己执棋,做那掌舵的人。
孟昱攥紧拳头,掀开眼皮,双目半阖着,眸中锋芒毕露,仿佛割开混沌迷雾
云低薄暮,夕照鸦鸣。
秋实叩门,唤孟昱用膳。
一打开门,林子羽守在门口,巴望着孟昱,递给她一封信,“阿婆回黄粱慕古了,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孟昱微蹙眉梢,抬手接了信封,就地打开抽出其中信纸,研读信件内容。
见信安,吾已随族人一同返回黄粱慕古。孟小姐与韩公子的救命之恩,不胜感激,老身无以回报,献上守候多年的羊皮卷,希望能尽绵薄之力,帮助小姐寻得九霄玉,以期天下共生,百姓长治久安。吾还有一事相求,子羽潜伏孟家许久,还望孟小姐照拂一二。就此别过。
信封里,还留有实物,孟昱拿出展开的羊皮卷,眉心紧了紧,握着羊皮卷的指尖蜷缩,随后将羊皮卷收好放置怀间。
席间,孟昱有一搭没一搭地提箸吃食,她的惆怅、恍惚、暗自神伤,全然落在韩曜的眼里。
只见韩曜剃掉鱼刺,将鲜嫩的鱼肉放入孟昱碗中。
孟昱照常提箸将碗里的吃食送入嘴里,目光丝毫未注意到韩曜接二连三地夹菜。
忽然,韩曜提箸往盘中黄姜夹去,放在孟昱碗中。
在旁守候的秋实抿嘴咋舌,刚要提醒自己小姐,被韩曜眼神警示。
不得已,秋实捏紧衣衫,摇摇头,看向旁边的纯骅,一拳锤在他的臂膀。
纯骅哑口无言:我这是……糟的什么罪!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行为,孟昱目光并未放在席面,就连身旁的打闹,一点没放在心上,提箸只管吃,一口将木箸上夹起的黄姜送入嘴里。
孟昱表情难堪,连连吐舌哈气:“啊……这么辛辣!”
韩曜开口:“你可算注意到了,若是有人放毒药在那碗中,岂不是就此一命呜呼!”
孟昱:“你……好吧!”就连争辩都少了斗气。
不远处,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闪过一道身影。
“小姐,小姐,小姐,我有要事禀告。”
正是阿旺,激动地连滚带爬,一脚踩在门槛,摔倒了个扑爬,双手捧着的行囊滚出咕噜噜的银元。
阿旺:“小姐,我要赎身!”
此话一出,秋实不淡定了,绕到阿旺面前,揪着他的耳垂问话:“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银元?总不能告诉我们是在路上捡得!还有,这么些年,小姐待我们不薄,你竟生出异心!”
渐渐地,阿旺低下头,上下唇动嘟囔不停,最后,还是勇敢抬起头来,眼神坚毅,“小姐,我是认真的,我要赎身,我不想一辈子做马夫,饲养马儿。现如今,我找到自己要做的事。”
众人满怀期待地盯着阿旺。
阿旺:“我要当有钱人,弘扬家业。”
“呵呵……有钱人岂是这么好当的!”秋实一脸不可置信,继续接话:“你真傍上什么达官显贵,做了别人的面首!”
说这话时,秋实着实不信,细细打量着阿旺身形样貌,摸着下颚,皱紧眉头,质问道:“这也不像啊,难不成有钱人眼瞎!”
阿旺:“你胡说八道,我也是略有姿色的,好吧!”接着否定:“啊呸!我是自己有钱,做什么面首男宠!”
原来,在大街上溜达的阿旺,遇到酆都大户人家王酉骞的管家,被管家不住打量,拉着回王家问话。
病榻上,咳嗽不停的王酉骞多年与兄长失去音信,发迹后膝下无子,这些年辛苦奋斗的银钱无人继承,吊着最后一口喘气,迟迟不甘心离开。
瞧见管家带来的阿旺,问候话后,与兄长的信息一致无二,再加上阿旺脸貌和自己如此想像,尤其是脚底板的那颗痣,王家人的独特特征,王酉骞喜极而泣,认下阿旺作子,让他继承王家家业,弘扬门楣。
适才,阿旺带着银元进门赎身,他身后还跟着王家管家。
孟昱抬眸,看向阿旺渴望的眼神,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喜事,既然如此,秋实,拿来包袱,里面有阿旺的身契,从此,再无马夫阿旺,只有王家少爷阿旺。”
身后,纯骅挑眉:“命运可真是安排人,转眼间,阿旺小兄弟做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可真如他的梦境所言,大火大水,大发特发。今夜,我的梦里多多来水来火,大发特发!”
辞别之时,阿旺泪洒离开,孟昱眼眸缀着伤情,转身回房,秋实紧随其后,回到榻下,整理行囊,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沓银票,留有阿旺笔迹纸条:这次,我可没食言。
手中众多银票,秋实眼泪巴巴:“好你个阿旺,过好日子也不忘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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