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茜草和茯苓默默对视了一眼,哪敢不识相地杵在跟前,赶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里。
阮颜音正坐在桌前做着针线活,闻声抬眼朝他望来。
自那日后,她看似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
祁聿愈发心软了些,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温和:“阿音,在忙些什么呢?”
“回皇上,臣妾只是在做针线活。”
“做便做罢,仔细伤眼。”
阮颜音冷淡地道:“劳皇上挂心。”
祁聿吃了个软钉子,轻咳一声,欲要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朕已向母后要来了凤印,待过几日你身子爽快些了,便还是由你掌管六宫事务。”
“臣妾身子不好,不宜接手六宫大权,凤印还是交给太后的好。”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半点不留余地。
祁聿吸了口气,暗劝自己不要跟她太过计较:“阿音,禁足令已解,你继续如先前那般,当朕的皇后、六宫之主。”
阮颜音放下手中的衣裳,黑得不见底的瞳仁直视着他:“祁聿,我从未在意过当不当这个皇后,就算今日你立旁人当皇后,我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四目相对了片刻。
祁聿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朕为何要立别人当皇后?阿音,这个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的。”
“祁聿,我不稀罕!”
她咬字异常清晰,掷地有声,对他直呼姓名,也不再自称‘臣妾’二字。
祁聿紧拧着眉头,落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沉声道:“可朕稀罕!”
阮颜音眸中划过一丝嘲弄。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她会在乎那些虚无缥缈、靠不住的东西么?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滔天的权势,从来都是他所渴望之物,与她何干!
她极淡地勾了勾唇,反问道:“敢问皇上一句,当了皇后又如何?”
“阿音……”
“贵为皇后,可终究还是没能跟母亲见上最后一面。”她眼圈红了红,提到‘母亲’两个字时,喉咙忍不住哽了一下,“这皇后之位,不要也罢!”
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她垂下眸子看着脚下。
祁聿如鲠在喉,欲要解释一番那日的情形,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说来说去,终是秦氏走得不是时候,生生在他们俩之间划下一道难以缝补的裂痕。
踌躇间,阮颜音已坐回到案桌前,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衣裳,继续埋头做女工。
祁聿移近几步,终于没了耐性:“阿音,你一定要这般对朕么?”
阮颜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皇上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罢,犯不着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此话一听便知是逐客令。
祁聿心口一堵,来的路上拼命压抑下去的怒火再度腾腾升起。
为何阿音如今变得如此面目全非,越来越不像昔日的她?
从前她把他放在第一位,不舍得跟他置气,更是从不曾出言讥讽过他,纵使偶尔跟他闹闹别扭,也是过不了片刻便又与他和好如初。
他兀自记得,刚成亲那会儿,就连她每回瞪眼看他,也只是因为他逗弄她,她一时害羞不已,才会鼓着腮帮子娇嗔地白他一眼。
那时候的她,即便是瞪着他,望着他的眼神也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带着她一贯的温柔多情,衬得她格外逗人怜爱,哪如眼下这般咄咄逼人?
他眼底翻滚着怒意,心里还隐隐感到了一丝慌乱。
好好地,她怎么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瞬间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中,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她松开握在手中的衣裳,抬起右手拂开了他攥住她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道:“皇上还不明白么?我不想看到您,请您赶紧离开!”
祁聿充耳不闻,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阿音,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对我好声好气?”
她抬起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一字一句地道:“请皇上给我自由,允我出宫。”
“你休想!”
他褪去了平日里的儒雅温润,一贯温柔好看的眉眼被滔天怒意侵染,令人看了惧怕。
“阿音,你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阮颜音紧蹙起眉头,只觉得祁聿执拗得不可思议。
“祁聿,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我早就已经回不去了,你已然不是我当初心悦的你,我亦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继续强行捆绑在一起,只会心生怨恨,互相折磨。
她将目光移向窗外,“祁聿,这皇宫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当这个皇后。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继续当你的一国之君,我当我的平民百姓,去过我想要的宁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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