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陆天山。
黑云压境,狂风肆掠。
一个满头墨发披散的清瘦少年,握着把长剑逆光站在枯木之上,新鲜的血液不断从他手中的长剑剑尖滴落。
“轰隆。”一道闪电劈下。
少年缓缓勾起嘴角,歪头望向枯木下方,如同索命鬼魅。
树下血聚成河,无数妖兽和褐衣修士的尸块混杂在其中。
一褐衣修士抖着手拿出枚蓝色晶石,想要联系主家求援,下一秒手臂便和晶石一同滚落在地,眨眼脑袋也被斩下。
还活着的十几个修士连滚带爬地想逃出此地,但只要有人跑出离枯木百米的距离,便会被立即击杀。
“别杀我、别杀我!”一个男修跌倒在地,他哭着后退着不断哀求。
“这话耳熟么?”少年似在问,却没等男修回答便摘了他的脑袋。
大雨倾盆而下,呼救声、求饶声带着绝望响彻山野。
当又一个修士的胸膛被从背后一剑穿透,叫喊声戛然而止,夜幕归于平静。
因为这是最后一个。
雨水淅淅沥沥,苏子沐踹开修士尸身拔出长剑。
“嗖——!”一道白光径直袭来,他旋即移身,却还是慢了点儿。
白光擦过他的侧脸飞向后方,在他左侧面颊留下道痕迹,传来丝丝疼痛。
他眸光一凝,望向来者。
不远处站着两个银衣男修,其腰间系着玄铁令牌,上边刻有醒目的“容”字。
一时间苏子沐眼睛都忘了眨,定定地望着其中一位。
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形修长,银衣如月,一双浅灰色眸子清澈而明亮,温润中又带着几分孤傲和清冷。
像是苍穹之上的明月,雪山之巅凌寒盛开的红梅。
看持伞公子扫向枯木四周,苏子沐也跟着望了眼。
残破的尸体,满目的鲜红,简直堪比屠宰场。
持伞公子不禁皱起眉,另一位银衣男修则怒不可遏,嚷嚷着要“替天行道”拔剑攻来。
苏子沐厌烦地轻轻一抬手,将人呼到旁边定住身体。
雨夜,油纸伞,俏公子,如此如画美景却被人扫了兴。
他所幸直接朝持伞公子靠近,想要近距离看个清楚。
可刚迈了一步,对方就拧紧眉头,手中长剑也因着杀意发出阵阵嗡鸣。
苏子沐不禁停下动作,脑子转了几圈后找了个开场白,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痕,问:“你打的?”
持伞公子不答他的话,眼底依然没有一丝温度,看着他仿如在看一个死物。
只见持伞公子脚尖点地,向上跃入半空,没有丝毫犹豫,对着他就是一剑。
巨大的白色灵流犹如山洪之势毁天灭地,这一刻,下落的雨滴、狂风卷起的树梢仿佛都停止。
苏子沐眨巴着眼,被淹没其中。
一个金丹中期的妖物,面对元婴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毫无生路可言。
容诺收了剑便唤初雪离开,却发现自家奴侍身上的金色灵力锁链并未消失!
那妖物还活着。
空中雷声滚滚,又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一只皙白纤长的手伸到容诺腰间,撩起他令牌。他心中惊骇,想后退身体却无法挪动半分。
紧接着那妖物俯身凑近,在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轻轻吐出两个字:“容、诺。”
这是令牌背面刻有的两个小字,他的名讳。
那方的初雪见到此幕景象,惊得大怒:“卑贱的东西!你胆敢伤害公子,容家绝不会放过你!”
苏子沐对这威胁仿若未闻,自顾自地点评:“好名字。”
容诺暗中试图破解身体禁锢,可无论怎样都无法撼动半分。
他是元婴后期修为,被压制得如此彻底,只能说明妖物的修为绝非金丹中期,至少得比他高上两个大境界。
也就是化神境界。
化神境界的妖物,有号召群妖的能力,平清大陆已经几千年未出现过。
妖王横空出世,现有的平衡将被打破,到时恐会引起各族之争,民不聊生。
苏子沐瞥见容诺如临大敌的模样,误以为这人被自己吓到,出声安抚:“我只杀有仇之人。”
说完他摸向自己脸颊的伤口,感觉到一丝丝疼痛,顿了顿又说:“此次,暂且不算。”看着容诺他又是一笑:“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
苏子沐以为解开了误会,便也解了容诺的禁锢,没成想又遭到狠狠劈下来的一剑。
容诺的修为在他面前很不够看,剑落下之前,他已置身于十米外。
苏子沐瞥了眼原来所在的地方,足足裂开了道半米深的沟壑。他有些不悦,歪头望向人,“仙长未免有些过分,还有些得寸进尺。”
“降妖除魔,乃我等修行之人职责所在。”容诺提剑再次刺来,“你残害数十人性命,罪无可恕。”
“他们杀我,我不得还手?”不等那剑斩下,苏子沐已然移至容诺身后,“仙长说残害,又可曾看到地上妖兽们的惨状?”
话未落,对方又一剑削来,他随之瞬行到十米外的地方,宛如逗溜小猫一般。
容诺持剑立于对面,眸色冰冷。
苏子沐问:“仙长想杀我?”
容诺的回答是聚力挥来的一剑。
灵流中剑风凛冽,似万千利刃集聚,飞速而来。
苏子沐嘴角的弧度带着邪肆,“只怕仙长做不到。”
说罢他便到了容诺身旁,再次探向这人腰间,随着他的指尖轻轻滑过人腰封,容诺神色不禁闪过一丝错愕。
苏子沐轻笑,附在人耳边低声道:“再会。”
等容诺回过神提剑砍来,苏子沐人已到了百米之外,他笑着转过身,朝容诺晃了晃手中顺来的令牌,穿过传送阵离开了此地。
…………
夜色浓重,山脚下的破旧村落稀疏燃着灯火。
刚下过雨的古道路面湿滑。
忽地低洼积水被一脚踏开,一白衣男子仓皇朝前跑着。
容诺主仆二人闻声望去。那男子面色发白,嘴唇颤抖,像是遭受到极大的恐惧。
看到人男子宛如看到救星一般,张皇地扑来拽住容诺胳膊,只可惜嘴巴刚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说上一个字便昏死过去。
容诺顺势接住男子,扣上这人脉搏查探,发现只是体力不支晕了。
一旁的初雪随即将白衣男子揽过,问:“公子,这人怎么办?”
“带上他,先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容诺抬步走到前头,没几步,却听身后传来嘶嘶的摩擦声。
转身瞧去,初雪正抓住男子两只胳膊往他这方拖拽。迎上他的视线,初雪有些无辜:“公、公子,不知为何这男子好似笨重。”
容诺心中咯噔一声,只觉不好。初雪乃金丹修士,抱起一个成年男子绝不成问题。
他踱步过去,再次探向男子脉搏,细细查探一番,肉身乃至神魂都并无异常。
松开男子腕子,容诺试着把人抱起,可预想中的重量他并未感受到,男子出乎意料的轻。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怀中男子,看来这东西冲他而来。
表现得如此异常且明显,也不知是这东西未经世事,还是压根儿没想隐藏。
容诺让初雪在前面探路,自己则抱着男子走在后头。
不久他们上过一个斜坡,左侧正巧有一处院落。
屋内橙色灯火溢出,透过柴扉,隐约可见院中坐着个老婆婆。
初雪叩门,询问是否方便借宿。
院中的老婆婆应了声,窸窸窣窣地摸索起身。
脚步声渐近,在院门后方止了步,不久门被从外往里拉开。
简单交谈后,二人跟着老婆婆来到左侧偏房。
屋内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床上灰色被褥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容诺将白衣男子放到床上,“婆婆,村子里或是隔壁村子可曾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
此话一出,老婆婆惊慌无比,连忙询问村里是不是出现了妖怪。
从老婆婆的表现来看,村里大抵没有妖物作乱。
待老婆婆出了房门,初雪瞟向床上昏睡的人,“没有妖,那这位道友又怎么回事?先前瞧着像是遇见了什么。”
“等人醒了,一问便知。”容诺沉声道。
初雪思索片刻,“会不会是陆天山逃走的那个妖物?”说到这,他气得咬牙切齿,“可恶,走就算了,拿公子令牌做什么?”
容诺想了想,说:“它才刚化形没多久,大概好奇。”
“公子怎知他才刚化形?”
“只是猜测。陆天山那棵古树刚枯败不久,残留的气息与那妖物相似,树梢明显缺失的一段,极可能是那个妖物。”
初雪眸子陡然瞪大,“可哪有用一部分化形,一部分去死的?”
“或许化形的时候出了乱子。”容诺想到此就不由庆幸,倘若不出事,那妖物的实力怕是会强得不堪设想。
“……怪物!”床上的男子惊醒。
容诺顺着望过去,不放过此人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什么怪物?何处遇见的?”
听到声音,白衣男子吓得直往后缩,似还未从对“怪物”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见男子迟迟不答,初雪有些急,几步走到床边,“什么怪物?”
白衣男子吓得大喊:“影子,好大的影子,吃人!”喊完男子便抱着身体窝在床上,止不住地发抖,“影子吃人……”
容诺思索片刻,坐到床沿握住男子手腕渡去灵力安抚其心神,“别怕,现在很安全。”
他一靠近,男子便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喊:“道友?”
“嗯。”容诺应了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男子忽然大喊:“怪物!”
容诺和初雪一惊,猛地望过去,窗户那边此刻正映着三长条黑影。
一阵微风吹过,三条黑影还跟着屋内的烛火一同晃了晃。
初雪没好气道:“哪里来的怪物?看清楚再说话。”
这不耐的语气,吓得男子一缩。
容诺叫住还欲开口的人,温声和男子说:“只是正常的影子。”
白衣男子哆哆嗦嗦,抬头看了眼,又把头埋在容诺背后。
见男子情绪不稳,他们也只能问些旁的东西。
男子说他姓吴,名道友,来自一个小门派,据此不过百里。
容诺对那个门派有些了解,交谈过程中,男子所述都能对上,辨不出异样。
他按捺下心中疑惑,“吴道友可是一个人来的此处?”
男子摇头。
不是一个人便有同行之人。容诺道:“道友其他同伴在何处?”
“死……死了。”男子说着身体又开始抖,“被吃了。”
“何处?”
“十里外的林子。”
关于怪物,男子知道的并不多,只是远远瞧见它吃人而已。
若男子所言非虚。容诺猜测,藏在这人体内的东西大概率是那影子。
夜晚寂静。
屋内初雪坐在椅子上浅眠,容诺则闭眼倚在床沿席地而坐,守着窝在被褥中的白衣男子。
无人发觉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爬出了被褥,慢慢向容诺靠去。
就在黑影要触到容诺时,一只大手从它背后扬起,揪着它拦腰一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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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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