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恹的指尖触上门把时,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节蜿蜒而上。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耳边忽然传来细碎的嗡鸣,像是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开启时的电流声。当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松木香扑面而来——那是他用了三年的衣柜熏香片。
林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月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菱格花纹,床头柜上歪倒的马克杯残留着喝剩的咖啡,连书桌第二层抽屉半开的弧度都与记忆分毫不差,暖黄色的床头灯还亮着,衬得房间也没有那么可怕,窗户外的风呼呼的刮着,拍击在窗子上,整个房间寂静,时针的滴答声滴答声有规律的响着,可这完全没有差距的景象却让林恹竟无意识地生出来了一种紧张。
如果不是刚刚邝月的话还停留在他的耳边,他甚至就要觉得这个真的是现实世界。
“冷静......这不是现实世界,这确实是副本,有什么东西是错了,”他对着衣柜的穿衣镜深呼吸,镜中人苍白的脸色与脖颈暴起的青筋形成诡异对比。右手无意识地摩挲右耳垂,那枚暗红耳钉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泽。邝月临别前的警告突然在脑中炸响:“记住,在里世界,疼痛是最诚实的导航。”
林恹指尖掐进掌心,痛感真实得可怕,可他打过了止痛针!
他几乎算是踉跄着扑向客厅,《星期天病人》仍在原位,和自己刚刚在邝月那里看的那一本一点都不一样。他又回想起线索【沿着莫比乌斯环走到第八日】
当你手持一条彩带的两端,将其一端翻转,一面与另一端粘连,就可以得到一条莫比乌斯环。这显而易见。莫比乌斯环代表着无尽的循环。
但是第八日……或许是副本机制的时间范围。如果说是按一周来算的话,一周七天,一个轮回结束,那么他永远也走不到第八日。
就算把自己想错了,第八日真的就那样到来了,只是单纯字面意思上的第八天,那他也不能傻乎乎的等到第八日。是不是会死掉林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坐以待毙。他的脑子飞速的转着,尽量的去联想,所以,这是一个关于时间逻辑的副本吗?
他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5:30,没有任何的异样,外面的天色也与现实世界的相差无二。林恹沉默地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果断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盖着被子睡了起来。
死不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就算变成死鬼也得吃饱喝足。
可恶的是,林恹只睡了一个半小时不到就被手机的闹铃吵醒。
他睁开眼,痛苦的摁掉了闹钟。副本里还要上班,他真的服了这群老六们了。林恹心中下意识的想要与现实做比较,潜意识里认为这与现实世界的流速一样,可是林恹自己没发现。
他家的门牌是9,他试图往楼上走,却很敏锐的注意到楼下的门牌号却是11。
林恹又重回自己的家门口,开始往上走,他眼神盯着那个11的门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门牌是古罗马数字,这是与现实世界不同的一点,其次便是与他原本的门牌号数字并不相同,现实的门牌号中出现了零,还有一点便是,本应该是左右相临,现在却变成了上下,最后便是缺少了的那个10。
而IX(9)和XI(11)在视觉上也不完全对称,但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呈现出一种“镜像”关系。
在古罗马文化中,零是消失的罗马数字,在那个时期,数字是被用来计数而非运算,所以罗马数字只需要表示正整数即可,而零和复整数是否存在,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所以这样看来,刻意的改动门牌号,这也是一个线索。
而刻意的用古罗马数字表示九和十一……或许解题的关键在这里。
林恹猜测这种关系是基于它们在罗马数字系统中的构造方式——IX是由I(1)在X(10)的左侧构成,而XI则是由I(1)在X(10)的右侧构成。
至于活动的范围被限制,跟林恹所预料的一样,副本不会给他太多的活动范围,毕竟只是一个简单的e级。
时间,镜像,无穷,莫比乌斯环……
林恹感觉不到风吹到身上的温度,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他迈开自己的步子,沿着楼梯拾级而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形成诡异的回声。当第三次经过自家门前时,林恹终于发现异常——扶手栏杆的雕花在某个转角突然镜像翻转,鸢尾花的纹路从右旋变成了左旋。指尖抚过冰凉的铁艺花纹,某种粘稠的触感突然缠上手指。
他想,他不用再往上走了。
如果说此处可以看作一个莫比乌斯环的话,IX和XI就是这条彩带上的两个点。
他从起点出发,经过了路途上的位置,然后又重新回到终点,终点正是起点。
林恹想,XI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而那个丢失的X,一定是破局的关键。
要想解开莫比乌斯环,方法只有两种,首先,第一在莫比乌斯环首尾相接处把它剪掉,第二,向侧面走,走到另外一面。
很显然,如果要在IX和XI中间找到真正的首尾相接处,只有去XI看一下,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或许连一日走不到,他就能出去。
他的右手下意识的去摸右耳上的那个耳坠,他看不到那透红,又娇艳欲滴带着血色的耳坠微弱的闪着光。
「恭喜玩家已发现破局关键之一,消失的古罗马数字」
「希望您再接再厉,加油!」
推开11号房间的房门,林恹却在双手触碰上门把的那一刻,感觉到了隐隐的不适。
那种不适感好像来自于手掌,又好像来自于脚底。
换而言之,他觉得整个人都在以一种别扭的姿态推开了这扇别扭的门。
可是他仔细的观察望去。
这里和他原本的房间进入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同样的门口,同样的房间摆设,甚至连那天晚上坏掉的烧水壶,还有那一大袋子没来得及塞进冰箱的膨化食品都放在一样的位置。
林恹进门。
他逛遍了整个房间,确认了这就是模拟他的房间造出来的copy。一个翻版。完全一样的翻版。
他脑子现在有些混乱,脚步也有些踉跄,像是喝了大酒,走进了洗手间。
从刚刚进来,他好像一直在眩晕。
林恹痛苦的双手撑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拨开水龙头,好几捧凉水浇上脸,终于要清醒不少。
林恹看着镜中的自己,和现实世界没有区别,他自己的脸,他认的清。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长相一般,好听点叫冷清,不好听就是棺材脸,臭得很,经常被老板骂。虽然那家伙老是骂着骂着自己脸先红了,然后招手让他赶紧滚。
林恹想,气血不足,气红的。他每次都是礼貌点头,然后礼貌退出,情绪极其稳定,可出了办公室进了茶水间,然后小声大骂。
林恹思绪乱想着,手摸上了耳骨钉,那个原本被自己扯出血的地方。
他眼神瞄上镜子,却突然顿住。
不对……
邝月说,摸摸你的右耳……
耳骨钉在右耳。
可是镜子里是他的左手,而带上了耳骨钉的却是左耳了。
林恹猛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可是有血迹的那只手明明在右手上……
“这是......血?“林恹触电般缩回手,暗红色液体正从墙体缝隙渗出,在房间里蜿蜒成诡异的符号。他急忙出门,却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节奏竟与自己方才的足音完全重合。
林恹屏息凝神,看向猫眼,却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从上方楼梯走下,镜像的“林恹“露出扭曲的笑容,右耳垂空空如也。真正的耳钉突然变得滚烫,林恹在剧痛中踉跄后退,那个幻影却如雾气般消散了。
再抬头时,门牌号“Ⅺ“的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无形的手生生撕裂。
林恹浑身一僵,撞上身后的柜门,咣当一声弹开,里面密密麻麻贴满泛黄的便签纸,字迹竟全是自己的笔迹:
“不要相信7:30的日出“
“猫眼看到的不是现实“
“当两个Ⅸ相遇时......“
最后半句被血渍晕染得难以辨认。
林恹手指颤抖着,他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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