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里的夜晚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更何况他是夜晚,是沉醉的,深邃的,伴有脉搏跳动音律的,没人知道他因何而生,所有的玩家被困在夜晚的笼罩下,凄凄艾艾的,又战战兢兢的,星期天究竟是从哪一刻降临的?又在未来的哪一刻会消失?没有人知道。
套上监管者的皮套又如何,他们所有人只是玩家罢了。
他也仅仅只是一个因为造物的神一己私欲而被牵扯进来的无辜的普通人。
林恹做了一个梦,他身处在一个豪华的别墅中,空旷,安静,风格多了些奢靡。
林恹静静站立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空间。如果他有钱的话,这种风格想必会是他喜欢的。因为他没多少钱,所以迫切的渴求那种表面上的繁华与浮躁,哪怕那些东西会引人诟病。
但他好像又不是自己。
因为那个“林恹”正伏案写作。
林恹本就是一副清冷出尘的长相,而面前的这个人整个人消瘦的厉害,下颚线清晰,那银框的眼镜在光的反射下映衬得的侧脸更加的冷峻,可背影又是坚毅的。
冬日寒风忽起,光秃的树枝,在风的猛烈吹动下,像是要被折断了一般痛苦的仰躺在雨雪水和泥土混合的湿地上,术士失去了他本来应具备的木质,现在变得脆弱,又不值一击。
那个骄傲的人突然间的松了笔,凭窗而望,他的眼神落在了那段已经折了的树枝上,停车了两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把窗子打开。
外面的风刮的猛烈,原本痛苦的拍到了窗子上,像只狠力的野兽,神秘的挣扎,可是那道屏障又被人亲手拨开,所以他们从那开口处一贯而入整个房间里,刹那间浸满了寒意与风声。
林恹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他只看得到侧光打在他的脸上,衬托的清楚。
他的脸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可也是惊心动魄的美丽,毫无生气,倒像是被人扔下的一个精致的玩具,就是个提线木偶一般,浑身死气。
这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向消散的“林恹”。
他的神色惨淡如霜,转过头来,沉默的看着那些飞扬写的文稿,这是他这10年唯一的作品,或许这样的结局本就是上天给予他最好的选择。
风把他额前的发丝吹得凌乱,他的神色茫然,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右耳。
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间,林恹有了一个几乎可怖的猜测,他的右耳是不是应也曾戴过一只像他耳骨钉那样的耳坠,所以才习惯性的去触摸它。
可这不是他。
林恹几乎呆滞的望着那个如泡沫一般易碎的人,他清楚地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因为他从未拥有过这么多的钱财,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突然暴富买下别墅,甚至不可能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伏案写作。可那张脸,他当然不会认不出来,他几乎是惊恐的退了半步。
风太大了,桌子上的白纸原本被比笔轻微的盖了一下,可是风实在太大,那他白纸差那间被风吹的就洒满了整间屋子,被吹到了窗口的几张纸染上了雨,病怏怏的,垂落在了地上,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这是未来的他吗?
林恹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不知道梦中的自己为何这么的害怕眼前的自己,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将死之人,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凄凉孤冷的地方,等待着雨夜的死亡。
他生的眉眼如画,只是此刻,他的眼睛夹杂着血丝的红,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他的眼神看了过来,仿佛在审视站在门口瘫坐在地上的林恹,忽而微微一笑。
那笑算不得痴狂,可是却能莫名的看得出来绝望。
林恹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那人就只是愣神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恹”安静的将那些废纸全都捡起,叠放在桌子上,那些纸张的顺序早已被打乱,可是“林恹”没有再坐下一一整理那些乱掉的纸张,把那些东西全部一股脑子收进了抽屉里,然后慢慢的靠近床,翻身躺下睡了。
林恹的心跳如重鼓雷声,他稳住自己,颤抖的双腿站起身来,压住自己心里的那份恐慌,去看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着的男子。男人呼吸极其的轻,似乎下一秒就要随着那风散了似的。
林恹安静的等待了很久,直到冬日再无生命的枯树消失在窗外,周围的一切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连那个仰躺在床上的男人都已不再有了呼吸声,林恹沉默的发觉自己的眼里也留下了一行清泪。
在白光里逐渐消失的碎玉一般的男人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仿佛被时光定住。
他感觉得到,不是因为窗外的风从来没有停过,是因为他的痛苦有人在替他承担。
林恹骂了一句该死的,就醒了。醒的时候仍旧没有脱离,是在那个糟糕的副本里,身侧躺着的是睡得正香甜的邝月。
正对着的时钟显示才刚刚6点。
太早了。
林恹缓缓的睁开眼,放空思绪。事实就按照理应发展的那样,在一片刺眼的白光过后,他就那样醒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睡眼朦胧的揪着自己的被子赖床,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的感受,只是慢吞吞的坐起身来,抓住被子,环抱住自己,似乎这样就能多给他一些安全感似的。
邝月的生物钟比较晚,他虽然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却也固执的不肯喜欢早起,甚至有的时候,这种矛盾的特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创造出来的人物,所拥有的特性并不是他本该拥有的特性。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过头了。
邝月感受到被子被拉扯的举动,他睁开眼去看身侧的人的时候,就像现在人已经坐了起来,只是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大好,沉默的低垂着自己的头,又拉着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的样子似乎在赌气要闷死自己,邝月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涌上了一副异样的感受,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的把被子从他的脸上拨开,那双精致的眉眼露出来就是红红的。
林恹不知道为什么,他那瞬间好想好想哭,所以那滴泪就那样滚落下来砸在了被子上,邝月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珠,轻声询问,“怎么了?”
林恹低头,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你都哭了。”
“我泪腺比较发达,”林恹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抹去了即将要再落下来的第二滴泪。
“过副本了,等我回来。”他不再等邝月说什么径直的离开了房门,连个背影都不曾留下。
邝月罕见的沉默,被窝里面的温度还热热的,好像在提醒着他刚刚离开的那个人,原本好端端的躺在自己的身旁,结果抬起头来,却又哭得不成样子。
虽然也只掉了一滴泪,但邝月莫名就是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心,也紧跟揪着。
……
林恹像逃似的出了房间,他控制出了自己的情绪翻涌,却无法摆脱脑海那句一直回荡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在喊林恹。
他说,林恹,你猜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因为你们的缘就像莫比乌斯环,逃也逃不掉,走也走不出。
林恹按捺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副本的线索提示吗?他梦到的第2个“林恹”在梦境中消失,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离开了?
林恹急切的推开楼上的房间。
房间里昨天被他弄乱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回归了原样。他安静的重新走回了卧室里,将时钟重新扣了下来,看着那被塞回去的垫子,安静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随后抬手将时间顺时针拨回了6点。
没有电池的时针依旧会走得下去,但是人为的改动时间也会引发时间的倒流。
他没有将表重新挂了回去,而是拿着它推开了房间的门,又重新回到了楼下。
楼下卧室里的邝医生如他所料的不在房间里,他取下了九号房间里的时钟,逆时针也拨到了6。他将刚刚从十一号房间拿出来的表盘放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又带着从九号房间里取下的表盘,回到了楼上的十一号房间,将钟表重新挂了回去。
意料之内的事情发生了,时针停止了转动,像是静止在了这一刻。
林恹像是一个完整的被排除在所有空间内的一个独立个体,就像是游荡的鬼魂一般,他穿过了9号房和11号房的交接处——那个从头到尾都未曾显形的10号房。
以林恹现在的视角看来,这两间屋子不再是上下楼的关系,而是刚好在彼此对面。当错误的时钟回归到彼此正确的位置,不规则的对称也应该回归到他正确的位置。
所以他并不清楚9号房和11号房到底哪个平行移动了,但是事实就是当他们对称出现的时候,两间房子的交界处出现了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第10号房。
林恹推开门,这是最后一个线索。
【恭喜玩家已发现破局的关键之一,10号房】
这间房子林恹印象深刻,昨晚的梦中他在这里呆过。
他只是站在这个房间里,那股悲壮的情绪,便从他的心底里蓦然地引发出来,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吞噬了他现在本就不安稳的内心。当他出现在这个场景,总会莫名其妙的哭泣,那种憋闷是心脏停止跳动的崩溃,却又不知从何发泄只能痛苦的忍受着。
他的心里如今人像是赌了一口气似的,房间很大,也很空旷,装修简约,他基本上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昨晚在他梦境当中出现的房间装修风格是一致的,没有人指引着他,他的脚步在这片空旷的房间里,踩在地砖上发出啪嗒的声音,似乎是受到了直**的,他的手搭在了冰凉的门把上。
咔哒。
门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他忍不住毛骨悚然,带着银色镜框的“林恹”在那里伏案写作,此时的房间已然没有了,刚刚走进来时的静谧,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折断掉落的古树枝重重的击落在地上。“林恹”站起身推开窗,纸张被风吹的散落,靠近门窗的那几张被雨水打湿湿哒哒的,就是梦中的景象一样。
林恹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他的双腿不稳。
对面的那人眼眶通红,沉默地拾起了被吹散的纸张。动作像是机械一样模仿着梦境里的人,他将那些纸张收好,重新放在抽屉上,然后流着泪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林恹”说,第二晚了,邝月的猫还没有喂,你要什么时候走呢?
林恹惊醒了。
他醒在了第一晚的床上,身旁是还等着喂猫的那位医生。
“林恹”是林恹吗?
加油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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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沿着莫比乌斯环走到第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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