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陆林朝,我真的要回去了。你要实在想不起来,晚点再来找我吧。正好,待会晚自习下课休息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
明月六中和其他中学的晚自习时间不大相同,大多数中学都是上一休十,即学习一小时,休息十分钟。但是明月六中的校长认为,一小时太短了!这区区一小时哪够学生丫子们一门心思静下心来学习呢?
这里打打摆子,那里相相梦,时间不就一下子从这些当口溜走了?所以,校长决定,将“上一休十”的作息时间改为“上二休二”,也就是学习两小时,休息二十分钟,相当于把原先的时间整合起来,加大了学习强度的同时也提高了放松的紧度,让学生们能够在长时间的疲惫学习之后获得充足的休息时间,之后再上一小时晚自习便可以放学回家了。
这一改进措施先开始大家还不是很适应,但慢慢地同学们一致觉得,还不错?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是真的不够,改成二十分钟就刚刚好了。想去小卖部买点零食,想去厕所干一番大事,又或者是小情侣历经两小时的相思断肠后终于可以再次互诉心意,都是极好极为合适的时间。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学生喜欢将这晚自习后的二十分钟当成是黄金休息时间,而对于学霸来说,即使是这二十分钟的黄金休息时间,他们也是要拿去学习的。周因澈自然也不例外,但如今她愿意牺牲掉这宝贵的休息时间去等陆林朝想起他那芝麻点大的事,含金量可想而知。
陆林朝明显脸色好看极了,语气轻快道:“那就说好了啊,等下晚自习下课,我在这等你。”
“还是去操场吧。”周因澈说。
这教室外人来人往这么多人,陆林朝出现一次就够他们议论许久了,要是同一天之内再来,她简直不敢想自己要被编进如何离谱的桃色八卦中。
“为什么?”陆林朝眼神微挑。
周因澈微笑:“那里空气好,有助于缓解大脑疲劳,适合想事。”
最后那四个字,周因澈拖长了音调,故意一字一句地强调出来,算是拐着玩儿地骂他脑子不好。陆林朝听出了她言外之意,只嘴角弯了弯:“好,听你的。”
说完这句,他摆手朝楼上走去,留下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当然这背影在周因澈眼里显得极为欠揍。弄得好像她很想和他约在操场相见似的!明明是权宜之计,想让这人赶紧回去别耽误自己时间了而已。
但,答应了人家,放出去的鸽子也必须收回来。她只得看了看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那道身影,随后回了教室。
刚坐下,周因澈便感觉到有数道目光滞留在她身上。当然,多半是来自女生的注视。大家似乎都在猜测什么,小声交谈什么,但没有人真的上前笑嘻嘻询问她那些想要说的事。周因澈只能静静消化情绪,将一切当做没看见,继续埋头苦干大战三千题海。
两小时后,久违的黄金休息时间来临。周因澈十分知趣且准时地去了操场。夜晚的凉风很是舒适,吹得她有些忘了自己还是个肩担重任的高三学生,反倒像是个无忧无虑在街头游走的行人了。
操场上的人并不多,人声鼎沸的地方往往还留在明亮的教学楼内,以及路上通往校内零食店的小路上。除了个别漆黑角落里有几对零零散散的小情侣在此地幽会,基本上看不到几个人。
周因澈舒了一口气,这个地点,果然没选错。
人少,是非少,舆论少,八卦少,适合和那人碰面。
周因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翼翼,也许只是单纯不想被人议论来议论去的,她会觉得烦。偏偏陆林朝又是全校的风云人物,放眼整个明月六中,就没有人不知道陆林朝这号人,哪怕是新进校的高一学弟学妹们也都对他有所耳闻。
跟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的人有瓜葛,无疑不是在火坑边走,什么奇闻八卦都得被牵扯上几分关系。周因澈不喜欢这样,自然就不大乐意和陆林朝在人群中有太多接触。
她更希望保持的是一种友好又不过于亲近的距离,比如当其他同学问她有关陆林朝的事时,她所期望的自己的回答是:“啊,我和他不太熟。”
可是这种回答,她现在是非常难以说出口。因为,这其实很违背事实。她跟他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不太熟”去一语概括了。而是应该说“比较熟”了。至于怎么熟起来的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能暗叹自己当初转学时被老师给点错了位置。
如果当初没有坐在陆林朝身边,他俩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发展得如此离奇。
凉风吹散了不少烦恼,周因澈走着走着,略显空荡的操场上很快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即使是宽大的黑色校服也难掩来人的肆意俊秀,眉毛凌厉而张扬,像是刚抽中大奖而在迎风挥舞热情小草,正是陆林朝。
“嗯?你来得比我还快。”陆林朝声音淡淡的,但怎么听都感觉带着几分打趣。
周因澈抬眸:“因为我的教室离这边比较近。”
陆林朝不以为然:“你好没趣,一句话就把氛围给打破了。”
周因澈:“你想要什么氛围?”
能不能有事说事?!!
陆林朝看着她,眉眼温柔几分:“嗯,适合我们的氛围。”
周因澈一滞,这句话给她带来些许冲击。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GET到。
陆林朝迈开脚走起来:“走走呗,来都来了,把人大晚上越到操场来,可真有你的。”
周因澈跟着他身后,咬牙切齿但又维持面色微笑:“不是你说有事找我吗?两小时过去了,您可想起来了?”
陆林朝闻言,托腮道:“嗯……还没呢。哎,你别急着走啊,在这儿走几圈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周因澈败下阵来,心想:来都来了,夜色也还不错,就这么走走散心也好。如果陆林朝还是没想起来找自己到底所谓何事,也没什么影响。就当,是她一个人来这里散心好了。
一想起昨晚张梨鸢骂她时的那副泼辣讥讽的样子,周因澈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她知道,张梨鸢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张黎鸢也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的母亲。什么事都温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从来没有对她哪怕说过一句重话,然而,就因为父亲周建秦的突然离开,让张梨鸢整个人性情大变。
是的,没错,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再不愿意相信,周因澈都知道,她的父亲和一个外面认识的女人跑了。丢下家里贤惠温柔默默守候的妻子和年幼懵懂的自己,一去不复回。
鼻子一阵发酸,周因澈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如此搞笑。明明父亲跟人跑了,但她觉得母亲张梨鸢才是跟人跑的那个。整日整日的失魂落魄,借酒消愁,对她则是咄咄逼人、要求严苛,母女俩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温情,而张梨鸢口中反反复复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个字:“因因,你以后长大是要嫁给唐知里的。知里这孩子我喜欢得紧,人又优秀长得又好,他爸他妈也都是一副好心肠,只有嫁给他,你妈我才能放心!”
在唐知里的对比下,张梨鸢也是费劲功夫地去培养周因澈,为的就是希望从小就优秀的唐知里以后能看上自家的因因。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再走一遍她的老路了。
“……你昨晚怎么没回我消息?”
陆林朝的一句话,将周因澈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她不想在这人面前事态,更不想哭给他看。
“昨晚我的手机上交了,现在在我妈那。”周因澈回道。
一提昨晚,周因澈的心情更为沮丧,哄不好的那种了。陆林朝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道:“看你的样子,不是上交,而是被缴吧?”
周因澈一噎,不可否认,一字之差,意思还是很不一样的。
周因澈:“……”
陆林朝笑道:“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太对劲,原来是和家里人吵架了,连手机都被没收了啊。”
“没吵……”
“你这是在骗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陆林朝言语淡淡,不冷不热的眼神直直看向周因澈,让她不知该作何回答。
“吵了又怎样,没吵又怎样?总之——”陆林朝看着周因澈,继续说:“打起精神比较重要。别忘了,还有三场模拟考。”
周因澈想起自己屡屡倒退的名次,漂浮不定的无力感让她没把握能够在这么多优秀学子中再次激流勇上,脱颖而出。
谁知,陆林朝的下一句话立刻就到:“还会有机会的。”
周因澈怔怔抬头,短短几个字,便让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自己在纠结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令人纠结,没把握的事好像还能更有把握一点,一切宛如云开雾散,因为还会有机会的。
总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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