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回往事

傅呈辞来到客房后,就见陆怯躺在床上,隐约可见胸膛微微起伏,吸进的气体有进无出。面上依旧戴着一张惹眼的面具,呼吸也只能靠嘴,唇瓣也因此变得十分干裂苍白,使人显得奄奄一息。

连呼吸都困难还非要带着面具,傅呈辞眉眼一挑,冷冽的眸子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钟伯,“你们是要憋死人吗?都这样了还带着这该死的破玩意。”

钟伯叫苦赔笑道:“也非我们不愿替陆公子取面具,只是我们刚刚碰到面具他就会伸手来拦,我们怕陆公子身后的伤口裂开,毕竟......”

老老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傅呈辞的脸色,欲言又止,傅呈辞也知他在担忧什么,毕竟这人虽然是以戴罪之身偷偷藏来江北,但是终归名头之上还是大楚送去大周的质子。

是大楚的皇子,流淌着皇家血脉。

这件事情对于王府的几个老人也不是什么秘密。

旁人动不得,不代表傅呈辞不敢,就见他倾身上前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扣住了面具的边缘,只要微微用力下一秒就能将其剥落。

就在他稍有动作的时候,一只手就准确无误的扣了他的手腕,傅呈辞眉眼一挑,眸子一冷紧扣那人轻阖的眼帘,“陆怯你在装睡?”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眸子,呼吸平稳。

傅呈辞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覆着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经络浮现,指甲圆润,细长的手指上有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应当是在鹰雪峰上被划伤的。

看着覆着手腕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到让人难以捕捉。

傅呈辞将手腕抽了出来,任凭那只手失去倚重砸回床板上,他神色凉薄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陆怯,对着钟伯道:“既然爱戴就随他戴着吧,只要闷不死就好。”

钟伯忙不迭点头应承。

陆怯醒来时已是三更半夜,背后的伤口遇水化脓,加上在这寒冬腊月冰冷的寒池一泡,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如今的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仿佛有刀子在剜着嗓子四周的皮肉,想要喝水,但是张嘴说话时只能发出一点儿细微的声响。

陆怯只得艰难起身,不过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

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波荡的水面落在了他眼瞳深处,握着水杯的主人安逸的藏在温暖的锦裘之下,神情乖戾。

陆怯怔愣了,少年的眉宇染上了几分不耐,伸手粗暴的扯起了陆怯的手将水杯递了过去,“喏,睡醒的人不是要喝水,喝吧!”

陆怯也不在乎别捏什么劲了,等到嗓子得到浸润后,他才再次开口说话:“你怎么会在这。”

傅以堇不禁提高音量:“整个王府都是我家我还来不得了?”话落,又神色飘忽道:“我喝了药后就来看你了,说到底你也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先前种种本公子姑且与你化干戈为玉帛。”

陆怯低笑一声,语气很是轻渺:“那谢了啊。”

许是还在伤病的缘故,陆怯的声音很是喑哑。傅以堇抬头的那一刻能看见他细长的脖颈上喉结在上下滚动,视线往上是那张一成不变的面具,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撕裂,窥伺一番。

他曾听父母说过宫闱之事,陆怯是宫中昭仪所生。那位昭仪之所以能入得了陛下的眼皆因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陛下将人纳入后宫之后更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传闻七皇子承了他母亲容貌惊世,但是在江北的一年里,傅以堇却从来见他脱下面具。从来都是面具遮颜,不以真容视人。

傅以堇见陆怯似乎不想多言,唤了门口侯着的侍从,转了轮椅就出了房门。

待人走后,房门被重新合上,四周的一切瞬间有些安静。

陆怯靠在床头,幽幽灯火印在墨色的瞳孔中跳跃闪烁。

他想起了自己初来江北时......

·

大楚与大周两国之间有一个边陲小镇,小镇上汇聚了大量往来过路的商人。

陆怯是在大周的祭典上刺杀了大周的国师,众人不知他哪来的武器。

这是他在刺杀逃跑后躲在脏乱的贫民窟里的第三天,他只敢在夜间的时候到有些破败的寺庙撞运气的偷一些食物,白天的时候就要躲起来。大周皇帝对他的逃跑并没有声张,但是官兵很快也会搜寻到这里。

就像是一个猎人在消磨自己的闲暇时光,将他如同一个猎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祭典上逃跑以后,陆怯每天都惴惴不安,就连在炎热的三伏天短暂浅眠过后醒来时都是手脚冰凉,心脏好像要从胸腔这个容器跳出来了一般,他知道如果一旦被抓到那么他将面临的恐怕是比掉入深渊还要恐怖的事情。

不过万幸,最后陆怯是躲进了一个运酒的桶里出了城。

他不知道那一段路是怎么过来的,木桶里醇厚的酒味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闻到酒味都会不自然的恶心。

在告别店家之后,陆怯开始对着这个陌生的边陲小镇感到了迷茫。

小镇上许多供人歇脚打尖的客栈,好似人人都只是过客,没有谁会为这里驻足。

原以为只要能从大周出来,天大地大他想要去哪都可以,可事实上天地之大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大楚是他的故国,但是大楚想要他命的人比起大周只会多不会少。

这个地方没有官府有的只是象征财富的金钱,他甚至看到了有人在当街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拳脚相向,周围的人都在拍手叫好,这场闹剧就像是供路人歇脚取悦的一场表演,陆怯甚至能感到自己若是行踪败露,被大楚重新送往大周那是何光景了。

恐怕这些都是轻的了。

大楚抵御大周的屏障是天然地理形成的边郡要塞,足足有七个关卡,位于离这不远的关东。

当年的关东之战,驻守关东的老将军战死沙场,因为敌国是突然来犯,且深知要塞关卡,一路势如破竹,援兵增援比不上敌人攻势,关东军险些就此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陆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默默的用脚尖划去了地上写着的关东二字。

望西之地极佳,却要路经京城,若是绕远可能照他的情况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此地不妥,陆怯用脚尖划去了地上的望西二字。

江南之地,传闻水秀风清,窈窕淑女多是宜室宜家。但是他不敢去,江南王的亲妹妹与他母亲同届入宫,同封昭仪,本也极为得宠,但是此后陛下夜夜留宿朝容宫,那位昭仪娘娘产子后竟是抑郁而终,连带着子嗣不过数月也一同去了。

那位王爷将一切的罪都推到了他母亲头上,对他的恨恐怕只多不少。

陆怯心梗,连带着江南二字都没写完,就急忙给抹去了。

最后,他去了江北。

许是在他生来以后得罪的人多了,有时候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对方的也不知道。

江北王傅呈辞少负盛名,惊才桌学,陆怯幼时在宫中见过一面,自认应当是个好相与的对象。

但是他却认错了,那好相与的对象中应当不包括他。

傅呈辞是出了名的闲云野鹤,不问朝事,就连为什么陆怯会出现在江北地界他也没有在乎。

但是时隔不过半月,大周皇帝就向大楚来信:陆怯跑了。

应当是那卖酒的老板将他供了出来,听说有人在边陲小镇上见过自己。

承裕帝勒令四个地界严加搜寻,务必找出陆怯。

那一夜是陆怯与傅呈辞之间最正式的一次见面。

灯火落在人的侧颜上,使那张几近妖冶的面容多了几分焕然,陆怯勾起嘴角,凤眸看向傅呈辞,与他之间是交换、是乞求、是威胁,他说:“我手中还有半张关东边塞的图纸,是我母亲留给我用做保命的,若是无事我便将这张图纸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便将他呈给大周国主,王爷恐怕也曾听闻当年那一战关东是如何的损失惨重吧,若是一张图纸全叫对方凑齐了,那恐怕又是大楚一劫了吧。”

傅呈辞的眼神落在了滚烫杯盏中上一层漂浮的茶渍,声音凉薄:“七皇子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话落,陆怯笑道:“王爷何不信我一回?”

傅呈辞单手支撑下颌,双眸微眯,端详着他的笑意,突自欣赏片刻后,说:“我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七皇子能从大周逃来我江北,要是我一个不留神你人再跑了,顺带将要塞图给大周了,那我岂不是做了你的帮凶。”

陆怯的嘴角有片刻凝固,像是思虑良久后郑重道:“我可以留在江北做你的侍卫,你可以找人看着我,只要你不要将我送往大周。”

在江北做侍卫,只有你不要将我送往大周,傅呈辞将这句话在嘴中绕了一圈,低笑出声:“七皇子的脸赏心悦目,见之难忘,我带在身边那不是更危险了?”

陆怯说:“我可以戴上面具,从此不以真颜视人。”

傅呈辞的手指缓缓扼上了陆怯细长白皙的脖颈,这条生命在自己手中,只要他用力对方顷刻就能丧命于此,他仔细盯着陆怯的眸子就见对方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像是在赌他不会这样做,这份冷静太有意思的人了,傅呈辞的眸中染上了几分玩味,松开了那脆弱的命脉:“记住你的承诺,陆怯。”

这是陆怯对傅呈辞的承诺。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最先是霍去病的“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白居易《长恨歌》

1.关于为什么陆怯昏迷时能准确无误的扣人手腕:那是一种成为戒备心的自然反应(瞎扯的

2.关于遇到小孩被打陆怯没有出手相救:不是冷漠,只是在那种弱肉强食的时代,而且当地连官府保障都没有,陆怯跑出来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行为,并不是说主角受冷血无情(哭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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