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往域舒阁赶去。
域舒阁外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
人群拥堵到连下脚的地都没有,施弥拉着谢盈使劲往前挤,还算挤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她才顺过气,便被谢盈使劲拍了拍手,她眼都不转看向上方,急道:“你快看,快看。”
施弥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随深被两把剑抵在阁廊下,几乎伏在地上,每逢他想立起时,那剑便死命地压着他高挺的背,直到再也不能直起为止。
悦礼看着地上的随深,掩住眼中的快意,手里的剑下陷的更深,重到剑鞘陷进衣中,他的手隐隐抖动。
“随深,你为何要窃浑天玉?”
他声音不稳,一字一顿道:“我、没、窃、玉。”
连清长老满眼失望地看着他,这个他曾经重视的弟子,愁绪满面。
在他回答后,背上双剑的钳制更重,有灵力悄然输入剑中,他被灵力的威压逼得倒在地上,嘴角开始有血溢出。
“好,既然你说不曾窃走,那如何出现在你房中?”
他倏地沉默了。
连清长老脸色深沉地睨着他,“怎么?”
他固执地沉默。
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只当他是想不出辩解的话,令连清更为气恼。
悦礼见状,说道:“长老,我替师弟赔个不是,他定是猪油糊了心,企图用浑天玉刺激肉身长出新灵根,你就原谅他吧?”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连清长老沉着脸凝向随深。
浑天玉虽外观看不出有何惊奇之处,但其内蕴含的浑天之力,代表集天地之力,厚重不可言说,足以逆天改命,可将弱小灵根淬炼成强悍灵根属性。
不过无人知晓,他的这枚浑天玉的浑天之力已然枯竭。
“我竟不知你的心思这般深沉。”
“当初废你内丹时,我本意是将你弃之。这段时日留你也是顾念往日情谊,不想你毫不悔改,屡犯过错。既如此,我派也留不得你。”
他毫不留情地批道,怒而拂袖离去。
人群里非议声再起。
“看来他……”
“长老都开口了,定是要逐他出门派了。”
弟子纷纷惋惜他的命途,竟是起落落落。
而万众瞩目的随深对此却一声不吭,没有反应,人们只当他吓傻了。
人群之中的施棠凝着那个不再高仰着头的男子,胸腔剧烈地起伏,她也不知这股的气焰究竟是快意还是涩意,目光良久地定在他身上。
谢盈怔愣地望着廊下的身影,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施弥凝着随深,眼中则是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悦礼满脸悲痛地对随深说:“师弟,长老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也无能为力。”
随深没有理会他,他毫不介意地拍拍他的肩,一副师长宽厚模样。
悦礼生怕长老反悔,手脚很快地将人带到山门。
守门弟子早就得到消息,门已然敞开。
在场的人皆以凉薄的眼神,鄙夷地看着他。
守门弟子催促道:“你还是快些走吧,我这门可不能因着你一直开。”
他使了全身的劲才从地上爬起,颤巍巍地迈过山门,背影萎靡,一步一停顿地走在石阶上。
凝着他不断佝偻的背影,悦礼凝了一会,当初他也有喜过这个好看优秀的师弟,不过呢,他太刺眼了。
他本想再施出一掌,不过看着他孱弱不堪的模样,顿时改了主意,就让他痛苦地活在世间。
师弟,你切勿辜负我的期待啊。
熵殿之外,悦礼对看守弟子说道:“我已查清她并非是下禁术之人。”
“这……”
“怎么?有何疑问?”他以眼神倾轧。
“没有。”
他屏退弟子,对施弥说道:“你干得不错。”
施弥笑道:“也是悦礼师兄配合得好。”
闻言,悦礼的嘴角便不曾放下,他自然知晓自己的重要性,可以说没有他的使劲,长老还不一定会逐了随深。
他抬手示意她进去,“我遵守承诺。”
施弥凝着面前的殿门,伸手推开却推不开,她蹙眉瞪着悦礼,他急忙道歉:“瞧我,倒是忘了。”
他双手掐诀,阵法显现,聚力挥去,门“啪嗒”一声缓缓开了。
施弥探头往里看,没有看到张宜枫的人,却听到他的惊呼:“快走!”
施弥顿感疑问,不等她反应,身后一道强力袭向她,把她推进房内,她惊骇之际回头,看到的是门缝间悦礼狞笑的脸,“我怎
么可能任你留在门派。”
她可是唯一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之人,这个威胁他不会干放着。
他唤来弟子:“操纵禁术之人已找到,速通知长老。”
“是。”
施弥要往门外冲去。下一瞬,门“啪嗒”地关上,之后便是阵法启动的声音。她脸色阴沉站在原地,他竟然出尔反尔。
眼下,必须要在长老来之前逃出这里,否则一切就完了!
“施弥,你没事吧?”张宜枫问道。
她没有回头,施展灵力往门上撞,无论她如何操作,门始终稳稳当当。
她泄了气,回头看去,张宜枫则仰面倒地,身上五花大绑着束缚灵力的绳索。
“没用的,殿内有阵法,其实刚才我一直在喊你快走,可见里面说什么外面皆听不见。”他断断续续地说。
施弥无力的放下手,一想到悦礼那张虚伪的脸,她就恨得牙痒。事到临头,这么将她一军。
她走到张宜枫身前,蹲下,试着给他解除绳索,却反被抽走灵力,哆嗦了下跌在地上。
张宜枫凝着她,脸上张扬之色尽退,声音都微弱了许多:“我的灵力几乎被抽尽了,这个缚灵索凭你我之力解不开,你不用管我。”
施弥脸色恹恹地阖上眼,沉重道:“阵法已开,我出不去。”
他也垂着脸,悔道:“你说说我怎么就没带上乾坤袋呢?明明前一晚还在。”
施弥不想听他的絮絮,起身往另一侧走去。走动间,她突然想起那个洞窟,想起那一团魔影。
或许那是她最后的机会。
他没说如何联系,施弥只能试着发散灵识,最大限度地发散,祈祷能得到回应。
倏然,她的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还是那个雌雄难辨的诡异声,“找我何事?”
施弥大喜,不过她未表现出来,用灵识在脑中沟通,“如今我已完成你的要求,不过为了这事,我被困住,你需来救我。。”
他满不在乎道:“为何?”
施弥气到眼中浮现愠怒,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这样,被耍的恼意袭上心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要出尔反尔吗?”
“那又如何,我可是魔,你怎么会相信魔?”他笑道。
施弥直接气笑了,红着眼,“好,届时长老也逐我出门,我就破罐子破摔,将我受你胁迫陷害随深师兄之事挑出,凭他对师兄的喜爱,定会重新召回门派。”
“对了,时间不多了,长老应正在来的路上。”
之后是长久的安静,他不作回应,好似从来没来过。
好半晌,他终于出声:“好,我会助你出去。”
施弥缓缓勾唇,指着张宜枫:“我还要带她出去,她身上中的缚灵索,你最好解开,否则不好跑。”
他不耐烦应了声。
施弥一脸轻松地跑到张宜枫身前,拉住他的手,他疑惑地望着她。
施弥伸出食指放于唇前,神秘地:“嘘!”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下一瞬,身上的禁锢一松,张宜枫惊讶地看向她,疑惑她如何能解。
她又“嘘”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施弥感觉体内涌进了一股强悍的力量,眨眼间,她就出了那间房间,一下子就到了后山。
她重重地跌倒在地。
脑中声音传来:“你们门派结界我出不去,只能自行想办法。”
施弥吃痛地应下。
张宜枫拉起她,没有问她怎么突然能量暴涨,而是说:“我们先出去。”
“好。”
这次出山门几乎无人阻拦,守门弟子只懒懒扫一眼,连问都不带问,只因悦礼师兄说人已抓到,正和长老前去处理。
于是,守门弟子散去大批人数,山门外只稀疏站着两人。
他们急忙跨过山门往山下走去,两人的背影逐渐缩小。
熵峰脚下,熵殿门外
连清看着空无一人的殿内,犹疑地望着悦礼,“不是称已抓到操纵禁术之人,人呢?”
悦礼脸色发白地望着这一幕,怎么会没有人!这不应该啊!
他试着回想阵法是否开启,无一例外已经开启,且由他经手,不会有错,那他们如何能逃?
起初他选择将人关在熵殿,是因殿内有强大灵力的阵法,按他猜想,这两人是如何都逃不出的。
可是此刻,眼下的情景明晃晃地告诉他,人没了!
情况已变,主动沦为被动,他说不得施弥了。
他咬着牙,低头跪下,姿态恭敬。
连清皱眉,“你这是何意?”
“长老,是我未教好手下弟子,才让他们想出这一招,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段时日,我们为了抓住对师弟施展禁术之人,几乎不曾歇息过一刻,他们可能早就疲累于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诓骗于我,也骗了你。”
听闻“师弟”这两字,连清脸色一愣,看向他,看到他脸上的愁绪,也没了责怪的话,叹道:“也罢,此事暂先搁置,你们好生歇息一段时日,至于那施禁术之人,你暗中多关注。”
“谢长老体谅。”他恭顺地头抵在地。
连清走后,悦礼抬起头来,眼神阴翳地望着空荡的殿内。
连清回到域舒阁,看到了楠木椅上脸色难看的岳曦长老。
“你怎有时间来我这?”
他没好气呛到:“怎么?此地只容你能来,我来不得?”
连清长老只觉头疼:“我并未有这个意思。”
“哼。”
连清自椅上坐下,他猜到几分今日岳曦来此的目的,不过他不准备提起,端起弟子呈上来的新沏的茶水轻饮。
“你、你还有心思喝茶!”
岳曦长老指着他说道。
他咽下茶水后,才道:“沏好的茶不就是喝的嘛。”
岳曦长老挥了挥手:“我不和你谈这些。你说说,怎么把人赶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你这是要彻底将人往绝路上逼啊!”
他放下茶盏,“我的惩戒很严重吗?”
“这不严重?往日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到底也是在门派,归我们庇护,如今你逐他出门派,他便是死在山脚,我们也没有立场能做些什么。”
“我知你对随深多有照看,可也不能连偷窃行为也要包庇吧?”
“哼,我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事。他内丹被废,修为尽失,我以为他会就此堕落,沦为行尸走肉。”
“我去竹屋见他,他不能练剑,便在看书,见我时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他这么意志坚定,不憎怨不陷于过去的人,何须窃你的什么玉。”
“我看若是你,未必能这般豁达!”
他冷哼道,眼神不屑地瞥过坐姿笔直的连清。
连清长老则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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