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虽是养女,可阿父还是在意你的,听闻你落水了,就连夜喊了药师为你制丹,这丹药十分稀少,吃了对你大有益处。”
稀少吗?
可是这东西她每月都有一颗啊。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鲜活的跳动声下藏着一只蛊虫,就是这个东西一直控制着唐念,让她不得不听从摄政王的安排。
长生蛊,可延年益寿,在阎王手中抢人,这蛊虫算不得什么毒蛊,隐在身体中便极难察觉,哪怕是苗疆的蛊师也不能在蛊虫将死前察觉出来。只有一点,蛊虫需要大量的生机来饲养,可是药三分毒,这药性烈,吃下去身体会瞬速好转,丹毒却会日复一日的积累下来,一旦断了药,身体会立刻反噬,产生钻心蚀骨的疼,而早就被蛊虫蚕食殆尽生机的躯体也会如大厦将颓,几息之间就坍塌为尘土。
因此对于掌控着蛊虫的人来说,他就是阎王,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明天,
摄政王这是生怕自己活不到进宫啊。
唐念笑着捻起药丸,送入嘴边,大手摁住一直蹦跶个不停,阻止她吞药的系统,灵秀的眸子直视着唐怀瑾的眼,最后问;“兄长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补元丹?”唐怀瑾愣了下,觉得唐念似乎意有所指,眉目轻皱,看着她手中的丹药,正要拿来瞧瞧,唐念却快一步的咽了下去。
“谢谢兄长,有了这药不出两日我就能好了。”唐念笑着道谢,唐怀瑾收回的手顿了下,这一瞬他竟觉得有些心慌,他抬眸,凝视着唐念。
半响道:“你倒是有信心。”
“那当然,毕竟我为了进宫,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总不好让所有人都失望。”
“为何想要进宫?”唐怀瑾突然问,浅浅的瞳孔像是流淌着蜜一般的柔软,可惜那是会捕捉飞虫的毒药,稍有不慎便会卷入泥泽中。
“....因为命。”唐念面无表情的回。
可不是命吗,进宫不是她想不想,而是世界意识决定的,上一世因为剧情不得不入宫,这一世哪怕不用在维持剧情,想要逃开又谈何容易,除非她死了。
唐怀瑾颦眉,探究的看向她,“命?”
就见唐念扬起灿烂的笑,笑眯眯的与他对视,无辜又单纯道:“富贵命!我有这般美貌当然该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天下谁又能比得上皇帝权势滔天。”
唐怀瑾哑然,他直觉唐念并不是一无所知。
她不过二九年华,幼时过的艰苦,到王府三年也未曾得到细心照料,而她一旦进了宫,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当今和父王都会将她推出去作为霍乱朝政的棋子,这是一条死路,就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牢牢禁锢着她,拉扯着让她走进深渊。
他心中怜惜,他又何尝不是这样,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反贼,这天下,要么争,要么死!
唐念被他那同情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他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宫内不比王府,你要小心谨慎,若遇到困难,我可尽力帮你一回。”唐怀瑾直视她,满眼诚挚,可唐念却回忆起了上一世,她蛊毒发作的时候。
那时,她刚对男主动了心,顾兆泽带她去行宫避暑,在路上她为他挡掉了一次摄政王的刺杀,腹中被砍了一刀,这一刀没要了她的命,夜里她的身上却传来了比刀尖划开皮肉还剧烈的疼痛,心口似乎破了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撕咬着,四肢像是被重锤一下下的敲打锤击。
唐怀瑾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也是这般温柔的说着话,眼底却如寒潭一般冰冷,“你毁了父王的计划。”
唐念满脸是泪,这才知道原来她体内还藏着一只蛊虫,她疼地弓起身子,腹部伤口破裂流出猩红的血,攥着被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压抑着哭腔求道:“哥哥,饶了我.....你说可帮..我.....”
“唐念,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棋子,不听话只能如今日这般。”他静静看着她挣扎痛哭,直到天边泛白,才给快要昏厥的唐念喂了药。
“只此一次。”抵消了那句承诺。
回忆结束。
唐念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一脸感动,“多谢兄长!”
脑中不断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话。
棋子...棋子....棋子.....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可以饶她一命,全部都tm是放屁!
人走后,独留了唐念憋了满腔郁气,她挥散丫鬟,自己闷在软塌上。
【呸呸呸,猫哭耗子假慈悲!这药有成瘾性,又烈又伤身子,宿主为什么要阻止我?!”】
系统跳到凭几上,愤怒的跳脚。
唐念看着咋咋呼呼的一坨圆,心情奇迹般纾解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它额前,慵懒道,【气什么,这不是有你在吗?】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系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金色变成了橙红色,冒着粉色泡泡,羞羞答答地蹭蹭唐念的指尖,【嗯嗯,宿主别怕,我这就为你解毒!】
说完,一颗莹白的药丸从金灿灿的身体里挤出来,漂浮在唐念眼前,唐念怔了下,伸手,丹药正好落入她的掌心,她眼眸温软,想是小家伙自掏腰包给她的。
系统商店也要一千一颗,她有了还阳丹,本意是要假死逃脱,便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甚至巴不得病的严重些,谁知道系统二话不说就送给了她一颗解毒丸,唐念摸摸系统,软软道谢,将它真正看作了自己的伙伴。
“它会解掉蛊虫吗?”
“抱歉宿主,蛊虫不是毒,只有你死了长生蛊才会消失,它只能消除你的负面状况。”系统有些难过。
唐念:“不,这样就好,不用解了蛊。”
能让身体舒服些已经很好了,而且她还等着这蛊要了她的命。
药入喉中,身体随之一轻,身上的沉疴似乎一瞬间消失,那种压抑在心头的憋闷感如烟般飘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的昏睡感。
唐念手肘撑着额头,眼皮沉重,她眨了眨眼,唤了声;【系统?我头好晕呀。】
系统;【这是身体排毒的正常现象,宿主去睡一觉醒来就好啦!】
【唔,好。】
她起身走到床前然后跌入柔软的芙蓉帐。
视线由白昼转入黑暗,唐念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断的坠落,像是跌入深渊一般,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感觉被牢牢的束缚住,难以挣脱,直到猛的传来一阵心悸,唐念刷的睁开眼睛。
周身首先感受到一团炽热,烧灼的痛感席卷到全身。
四周烈火炎炎,通红的横梁烧的劈啪作响,火星四溅,浓烟和布料烧焦的气味憋的唐念喘不过气来,唐念大惊,疯狂的想要逃开,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有没有人,救救我!”
“好疼,救命啊——!”
她恐惧的喊,可火势依旧在蔓延,透过熟悉的床椅,她意识到这是上一世的昭阳宫,她喉间发涩,心脏砰砰砰急促的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大火在一点点啃食着她的身体。
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重生只是她的一场梦,好疼,好疼啊,谁来救救她!
意识朦胧中,一道嘶吼传入耳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念——!”
....
“不!不要!”
乾清宫。
威严庄重的明黄床榻上,主人眉头紧锁,额间绷紧,汗珠滑落,似乎正被噩梦纠缠,突然,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上身猛的坐起绷直,大喊一声。
如一道惊雷,将守在门外的太监震醒。
尚且年轻的太监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守到床前,见庆建帝急促喘息,恭敬问:“陛下可是魇着了,需要奴才掌灯吗?”
顾兆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沉闷的‘嗯’了一声。
微弱的烛火亮起,他慢慢平复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眼中如翻滚的墨一般阴沉晦涩,透着沧桑又浓重的悲伤,他又一次梦见唐念了,她深陷火海,在喊疼,喊救命,他一次次的想要靠近,可是却无济于事,生生被火烧死,她该有多绝望,多痛苦。
大手攥住紧缩着的心脏,脑中一幕幕的回忆中梦中的情景,任凭后悔和绝望一点点淹没他。
康安小心轻唤,“陛下,可要喧太医来瞧瞧。”
谁知庆建帝猛地看过来,如鹰隼般的黑眸死死的攫住他,厉声发问:“你是谁?!”
竟像是毫不认识一般,康安一抖,膝盖顿时软了下来,跪下磕头,惶恐道:“陛下,奴才是康安啊!”
顾兆泽面色有一瞬间破裂,如死水一般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喉结滚了滚,“抬起头。”
康安跪着抬头,面上惊惧难安。
脑中头疼欲裂,可记忆却翻出这个早就死了人的年轻模样,他一寸寸的扫视着地上的人,抬眸环顾四周,是熟悉又陌生的明黄床幔,自唐念死后,他令人修复了昭阳宫,便日日死守在那里,已许久没回到过乾清宫了。
凌冽又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如今是何年份?”
“永顺十五年,陛下,今日您该行加冠礼了。”
顾兆泽低头,愣神的看着手掌,伸展弯曲,掌心带着薄茧,却十分健康有力,半响,他捂着脸,遮住眼底的疯狂,低低地笑出了声。
诡异又嘶哑,康安跪伏在地上,头栽的更低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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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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