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的地点转到了陆尘家附近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下午开门，营业时间一直持续到早上七点，平日很多人来此处学习，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接近年关，客人寥寥无几。
“最近总是会想到以前的事儿，所以才没忍住，回国来看看他。人家都说，记忆会随着时间会慢慢淡忘，我却完全反过来，最开始离开他的那几年，我根本没想过他。我的记忆和我的感情一样，都迟钝得可以。”程源静静地坐在那儿，语调平稳的诉说，“我以为自己一直都在利用他，可是目的达到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喜欢他。”
陆尘轻轻皱着眉，到现在他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离开。
在程源的青春里，季天漾是哪种人呢，富家少爷，得天独厚，未来的路一片坦途，闭着眼都不会担心走错路，而他呢，小小年纪就有两座大山压在肩头——贫困，校园霸凌。
最初接近季天漾，是为了寻求庇护，这个富家少爷没人敢惹他，在学校也没惹过任何事，一次放学路上，他还偶然救过自己，程源没奢望和季天漾成为什么朋友，只是想着如果和他走近一点，那些人就不会来欺负自己了。
“可是在我知道他喜欢男生的时候，我又想，如果成为他的男朋友，会不会更保险一点，后来可以经常出入他的家，我发现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特别差，不，应该说他父亲对他的态度特别差，非常严苛，但严苛的另一面就说明他非常看重这个唯一的儿子，”程源顿了顿，“所以我又利用了这一点，我故意让他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然后，我得到了可以改善我人生命运的一笔钱。”
他看着陆尘，“你要想骂我现在就可以骂了。”
陆尘道：“季天漾应该骂你不少。”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那之后就转学了，”程源的脸色浮现哀伤的神情，“我在离开之前去看了他，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但事情已经没办法改变了，我想尽力补偿他，但他说不需要，就像多年后的现在，他依旧不需要。”
咖啡有些凉了，陆尘抿了一小口，他知道无论如何今晚都会失眠，喝再多咖啡也无所谓了。
程源低着头，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可你知道最糟糕的部分是什么？”
顿了顿，他轻声道：“是我心里清楚，就算回到过去，我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我依旧会利用我喜欢的人来得到那笔钱。我越清醒，越能意识到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陆尘轻轻把纸巾盒推了过去。
程源随意擦了下眼泪后，又长长呼了口气，看向陆尘说，“说出来真的好受不少，你能，给我点建议吗？”
陆尘坚定又缓慢的摇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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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知的季总第二天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一番后，准备去接陆尘回来过年。
他买了花，买了蛋糕，敲门之后就静候着，门推开的瞬间就把花递了过去，灿烂的花束正对着的，是周悟的一张臭脸。
“哦，弟弟在家啊。”季天漾保持礼貌，收回了花束。
“你又来干嘛？”周悟一脸被打扰的不愉快。
“我来接陆尘回家过年啊。”季天漾这次学聪明了，往旁边一挤，整个人就进屋来。
陆尘刚好从房间出来，巴掌大的小脸一整个写着睡眠不足，一个打哈欠还没打完，就瞧见大清早就帅得发光的季总，陆尘非常在意形象的捂着脸，朝他点点头就往浴室跑。
但季总不解风情的抓住他的手，“你看来，好像不太健康。”
陆尘：“······”
“等会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你是贫血吗？”季天漾又道，“哦刚好我带了蛋糕，吃点蛋糕去医院吧。”
“不用。”陆尘咬着牙，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熬夜你都看不出来吗？”周悟凉凉道。
“熬夜？可他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还是去医院看看保险点。”季天漾说。
周悟一整个受不了的表情，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陆尘洗漱护肤出来，总算有个人样了，头上的发箍还没取，几根碎毛没压下去，季天漾觉得怪可爱的，伸手碰了碰，又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谁大清早吃甜的啊。”陆尘说。
“我啊。”季天漾一脸诚恳，“最好吃的东西不应该在早上吃吗？”
周悟做了豆浆和三明治，陆尘端着自己的早餐上桌，又瞥了季天漾，“你吃过没？”
“我就吃了点蓝莓。”季天漾把巧克力蛋糕拿了过来，“想跟你一起吃这个的。”
特意买来的，陆尘也不忍拂他的好意，切了一小块巧克力蛋糕，又把自己的三明治分他一半。
“你东西收了没？”季天漾吃着蛋糕，“要不要我帮你收？”
陆尘奇怪：“我收什么？”
季天漾想了想，“哦也行，你用我的就好。”
“呃不是，”陆尘吞了口三明治，“明天才是除夕，我去吃个年夜饭不就回来了吗？”
季天漾叉住的蛋糕没稳住，又掉进碟子里，“你不住几天啊，你吃完饭就要走？不是，都放假了你餐厅也关门了，你回来干嘛？”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做的。”陆尘说，“还要帮老许呢。”
“许三木？他又要拍鬼片了？你去帮他什么，去演鬼啊？”季天漾一连串的发问，他连这几天和陆尘的活动都想好了，谁知道这人这么狠心，吃个饭就要走。
“这次不是鬼片，算是悬疑爱情？”陆尘看的电影不多不好归类，“反正招哥是主演，我主要跟着他就行。”
徐招拍戏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他选择许三木，这个操作季天漾属实有些不懂了。
“徐招是不想在圈子里混了吗？”季天漾说。
客观来说，老许的电影质量是不怎么高，但作为朋友，主观上就接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了，陆尘立刻道，“不许这么说他。”
“行行行，不说他，”季天漾快速把蛋糕解决完了，还想再努力一把，“那你就算帮许三木的忙，也没有大年初一就进组吧，是不是得缓两天？”
“不知道，得听导演的召唤。”
“许导也是要家里团圆的嘛，我还听说，他爸这几天给他安排了不少活动。”季天漾又打亲情牌，“而且，我跟爷爷和贝贝说了，他们都希望你能住几天。你就算不想在我那儿住，在老宅住住总可以吧，你房间也都留着呢。”
几番劝说之下，陆尘算是同意了，留几天。
临走之前，陆尘敲了敲周悟房间的门，没回应，他直接推开，周悟在电脑前戴着耳机学习，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周悟转头，把耳机取下来，“都弄好啦？”
“嗯，你是，明天下午再回家？”陆尘问。
“就赶着年夜饭之前回去呗，吃完饭就赶紧溜了。”周悟笑笑说，“我和几个不回家的同学都约好了去玩呢。”
“那就行。”陆尘稍微放下心，“转给你的钱赶紧收，当压岁钱了，我忘了取现金。”
周悟笑：“尘哥我都多大了还压岁钱。”
陆尘：“哎没成家都是要收的，这个钱要是不收，就是对你哥哥我的不尊重，知道吗？”
“行行行，我收。”周悟点头，“谢谢尘哥。”
“谢什么，”陆尘揉揉他的头发，“行，我走了啊。”
“嗯，尘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陆尘就找了个小箱子随便塞了几件衣服进去，季天漾笑眯眯的给塞进后备箱里。
准备上车的时候，周悟又从楼上跑下来，拿了条灰色围巾给陆尘圈脖子上，“我们班出去活动时买的，算是新年礼物吧。”
陆尘用手指搓了搓这布料，笑道：“很暖和，谢谢小悟。”
“你别在别人家玩太久啊，早点回家。”周悟说完就抱住陆尘，不知不觉，他的个子已经悄悄超过了这个大哥哥，陆尘伸手，微笑的在他背上拍了拍。
被冷落在一边的季天漾就是一整个大无语。
这小子果然阴险啊，本来自己还想做出哥哥的样子大度一些，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
上车的时候季天漾的脸色臭臭的，哼了一声道：“特别的拥抱，给特别的人。”
“啊？”陆尘还没反应过来。
季天漾转身瞧他，“敢情对陆老板来说，特别的人还不少呢，是吧。”
陆尘斟酌道，“小悟对我来说，的确算是比较特别——”
“不行。”季天漾想都没想的打断他，接着又挺委屈的说了一句，“谁都不行。”
陆尘看着他，想象着程源口中那个，看着脾气坏实则善良包容的季天漾，那个没有经历情伤对爱情满怀热忱的少年。程源曾经拥有过，却不知珍惜。陆尘心酸又嫉妒。
“瘦了不少。”陆尘轻轻说，看来出差还很辛苦。
季总完全不知陆尘的心理活动，只傲娇的哼哼，“瘦再多也没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