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箫竹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不知人群何时散开,也不知那青年何时已经走到跟前。
“姑娘,没事吧?”
“姑娘?”
“姑……”
叶箫竹眨眨眼睛,躲开青年欲要来拉她的手,双手撑地起身,应该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擦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疼。
“无碍。”她答的心不在焉,要是一开始她还有心思跟这疯马的主人讹一笔银钱,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数不尽的画像,只期盼着大山不要撞见。
叶箫竹急着去寻大山,越过青年要离开,没想到被挡住去路。
“姑娘,这是我友人的马,受了惊,不慎伤了姑娘,在下愿意担责。”青年一板一眼,看来是个认死理的。
叶箫竹没有心思和他纠缠,这样上赶着让占便宜的人她也是头一回见。
她笑了一下,伸出手,还没开口呢,一件凉凉的东西落在掌心。
是一枚坠子。
“我出来的急,没带银子。”青年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到元京将军府,或者是到边塞,只要有这枚狼牙就能找到我。”
叶箫竹本想嘲一句为什么要找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既已看出此人身份不凡,说不定往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死。
于是叶箫竹把那枚狼牙坠子收了起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要走了,又被叫住。
叶箫竹低着头,对青年做了个礼。
“一介草民,姓甚名谁,无足轻重,今日幸得公子相救,多谢了。”
说完,叶箫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没看见,那青年站在那处,看她背影消失在拐角,最后呢喃一句。
“好像。”
……
叶箫竹去找大山,祝珩的画像在方才的西街最多,走出那街道渐渐减少,不过一些官兵正拿着画像沿街粘贴,看来画像是今天才开始贴的,还没有扩散到全城。
叶箫竹走的很快,在另一条官兵还未行至的东街街头找到大山时,松了一口气。
“大山,置办好了吗?”
听到说话声,大山才看向她,露出憨笑,给她看自己买的东西,“我看着齐了,你掌掌眼。”
叶箫竹草草扫过,也觉得齐全了,可以撑到下一个落脚点了,要帮大山拿上一半东西,不过想到自己这身装扮,只得作罢,大山也不在意,他力气大,这点儿东西哪里需要帮衬。
两人往城门口走,大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叶箫竹落后一步。
在悬壶医馆的时候,祝珩梳洗过,不像现在这般蓬头垢面,大山见过他的真容,方才贴着的画像她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作画的人技艺精湛,把祝珩画了足足有九分像。
大山真的没有离开过东街吗?
“大山……”
“咦,怎么多了这么多官兵?”
大山话音落下,叶箫竹抬眼看过去,他们进城时还好好的,现在城门口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官兵,为首的那个手上还拿着张画像。
叶箫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闭上眼睛,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选择进骊城。
该来的还是来了,叶箫竹和大山走到城门口,进城和出城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每一个人都要接受盘问。
“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大山探头去听前头的人谈话,之后又转身复述给叶箫竹。
叶箫竹心如死灰,想着要不要现在告诉大山,说她同祝珩两情相悦,可她出生卑微,祝珩家中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无奈之下两人出逃,结果祝珩受伤失忆,而他父母一直在寻他下落,为的就是拆散他们一对有情人,最后再求大山帮帮她。
叶箫竹觉得自己这理由编的很是好,她都要信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呢,后头又来了一队官兵。
“大哥,郡守担心你忙不过来,让我带兄弟过来帮忙。”
“他娘的!老弟,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瞧瞧这还有多少人!那位爷都快失踪一个月了,怕是都成白骨了,怎得还要一直找,忒折磨人了!”
“大哥,慎言啊。”
两个为首的官兵一个骂一个劝,又说了几句,看着快要落下的日头,赶紧分开各自干活去了。
叶箫竹拍拍大山的肩,正要把自己打过腹稿的谎话说出来骗人,新来那官兵指着大山,“那个大高个,从你开始,过来这边!”
叶箫竹:……
哈哈哈,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啊。
叶箫竹跟在大山身后,脚有千钧重。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
“见过这个人吗?”
“没见过。”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现在叶箫竹压下满腹惊骇,看着大山过了关卡,官兵问到她的时候,她佯装仔细的看画像,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啊,那画像上画的确实是祝珩啊。
顺利出了城,叶箫竹依旧落后一步,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
许兰惊连银子都交给大山保管,足以说明大山是个心细的人,是不是他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主动帮忙隐藏。
叶箫竹恍然大悟。
“大山,多谢。”她走快几步,追上大山,准备将自己编好的话告诉大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你都知道了!”听到叶箫竹的话,大山又是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个绣工粗糙的香囊递给叶箫竹,黝黑的脸上竟然也能泛起红晕,“叶姑娘,你不嫌就好。”
“我不是有意要隐瞒,小时候,因为生了这样的病,我无一玩伴,时常受欺负躲起来哭,后来许伯说,世上多擦肩客,让我无需介怀他人看法,只需着手眼下,做自己便好,先前我只当我们萍水相逢,所以没说,不过现在说也不晚,香囊本来进城时就应该给你的,但我忘了。”
叶箫竹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大山手里的香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你的病许大夫也没办法?”她接过香囊,这么一问,大山摆摆手,“嗐,许伯和师父都说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影响生活,就是分不清人,不过我鼻子灵,给你们的香囊里是我特意配的药草,我能照着味道分辨你们。”
叶箫竹悟了,大山脸盲,难怪没认出画像上的人是祝珩,难怪刚才看到她的时候不说话。
“大山,多谢。”
叶箫竹把香囊收好,又说了一遍,这回是真心实意谢这香囊。
……
他们回去的时候,琴婆婆已经张罗着生好了火,许兰惊给平伯换药,安宁坐在火塘边添火,安康和祝珩在一棵树下仰头看几只上蹿下跳的松鼠。
看到叶箫竹,祝珩不看松鼠了,丢下安康跑过来。
走到跟前,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变成一根尾巴坠在身后。
“怎么样?”叶箫竹跟换完药过来的许兰惊打招呼。
许兰惊回她恢复的很好,然后去翻他们买的吃食。
大山放下东西后走到牛车那打开自己的包袱,不一会儿手上拿了好几个香囊过来,在许兰惊的指引下把不同的香囊分别分给了不同的人。
和叶箫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家都表示很理解他,更不会怪他,大山一个两米高的壮汉,要不是许兰惊制止,红着眼眶就要落泪。
祝珩坐在叶箫竹身边,先是捧着她略微擦破皮的那只手轻轻吹,叶萧竹挣开后又垂首摆弄她腰间落下的破布条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大家在说什么。
他动作很轻,但叶箫竹还是能感觉到,侧目看他一眼,想到今日城中的惊险,不由自主叹一口气。
祸害。
她真的还能留下他吗?
是祝珩的母亲在找他,或许,应该把他留在骊城。
叶箫竹不知道。
她少见的茫然。
起初为了习雪嫣,是想杀掉祝珩的。
后来留下祝珩,是为了路上的安全,和必要时的利用。
现在,留下祝珩,或许还有一丝担忧,担忧他的安全。
毕竟他不可能无故落水,有人想杀他,虽然长公主和侯府的人都在找祝珩,可骊城离元京还那么远,暗处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双眼睛,叶箫竹如果把祝珩送出去,谁能保证他会活着回到元京呢?
祝珩每日跟在她身后,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叶箫竹没有养过狗,但她不想看到小狗死掉。
……
是夜,大家挤在一处,在火堆旁入眠。
叶箫竹却毫无睡意,她一个人起身,走到半截头枯木上坐下,透过头顶的空旷看悬在天际的残月,不知道习雪嫣、叶春、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人,有没有在和她看同一轮月亮。
“姐姐,你睡不着吗?”安康起夜,看到叶箫竹在这,蹑手蹑脚走过来,吸吸鼻子,很不解,“我觉得我们现在过的很好,为什么你和安宁哥都不开心呢?”
叶箫竹觉得好笑,“我没有不开心,”又反问,“安宁为什么不开心呢?”
总不会是还记着之前她说他那事吧。
也是,安宁心思细腻,应当是会把这件事记很久,不过叶箫竹想说的都说了,安宁要怎样是他自己的事。
见安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叶箫竹并不准备为难他,起身,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夜深了,回去睡吧。”
“白日他从城里回来后,就很不开心,一句话都不讲。”安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叶箫竹定住。
“安宁今日进城了?”
“嗯,你们走后他说不放心,就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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