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两人还在嚎叫痛骂着,脚步声凌乱急促。柳白茶不敢回头,他紧盯着前方的亮光 ,拼命拖拽着一瘸一拐的肖时光,甩掉身后凝滞厚重的黑暗,一头扎进那团亮光之中。
视野豁然开朗。
街道两侧的店铺很多,可几乎全都紧闭着门,只有一家小商店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步履匆忙。他们看见狼狈的二人,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一下,就默默移开视线。
柳白茶剧烈喘息着,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暗路中的那两个人追出来。
他将肖时光的一条胳膊扛在肩上,抬头环顾四周,然后艰难地向商店走去。
商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须发尽白,脸上褶皱纵深。他穿着朴素的白色背心,踩着拖鞋,正蹲在门口,借着门头灯泡的光亮,不紧不慢地啃着一块西瓜。他身后的凳子上放着一个老旧的风扇,“咔哒咔哒”地摇着头,吹出徐徐的凉风。
他原本是专注地啃着西瓜,突然眼前一暗,有什么人挡住了他头顶的灯光。当他面带疑惑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满身脏污的二人时,显然被吓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他嗓音混浊,手里的那半截西瓜也掉落在地上,粘满了灰尘。
“不好意思……”柳白茶的嗓子因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变得嘶哑。“能不能让这个人先在您的店里待一会儿?我现在需要在路边打辆车……”
“啊?噢好好……”大爷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看到肖时光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势,还是站了起来,扶过肖时光。
身上的重量被卸下,柳白茶呼出一口气。刚才肖时光的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他身上,让他的腰隐隐作痛。
他将手扶到腰上,回头看看冷清寂寥的街道。视线向远处飘去。
街道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宽阔明亮的大路。那里人影攒动,车流如梭,灯火辉煌。
『看来要去那里打车才行。』
这样想着,他转身迈动脚步。
身体感受到一股并不算大的阻力,牵扯住他的动作。
柳白茶疑惑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手扯住。
“别走……”肖时光抬起低垂着的头,眼中敛着水光,乞求般看着柳白茶。
柳白茶心微微一动,俯身轻轻抱住他,柔声说:“放心,我待会就回来接你。”
肖时光没说话,但慢慢松开了手。
柳白茶转身回到街上,迈开步子朝着街道尽头奔跑起来。跑了几步,他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将商店的推拉门紧紧关上,这才再次动身离开。
……
十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到商店门口。柳白茶从车上下来,把店里的肖时光扶出来,将他高大的身体塞进车后座,接着自己也坐进去。
肖时光的身体太长,车后座的空间无法容纳他完全躺下。他半蜷着身子,把头一点点挪到柳白茶的腿上,将额头轻轻靠在柳白茶的小腹上,放松地合上双眼。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柳白茶擦了把额上的汗,喘着气说道。
“不,我不去医院……”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肖时光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他仰脸看着柳白茶,俊美的脸上此刻蒙着一层淡薄的阴影,却衬得那双瞳仁更为黑亮。
“你说什么呢!”柳白茶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身子骨像是要散架了。偏偏肖时光这个时候还不配合,这让他有些烦躁,音量也大了起来。“都伤成这样了,必须去医院……”
“我想回家……”肖时光抬手抱住柳白茶的腰,将脸埋进柳白茶的衬衫褶皱里,声音有些抖。
柳白茶一怔。因为他清晰地感知到,肖时光现在全身都在颤抖。
沉吟片刻,他抬头对司机说:“去圣桦小区。”
*
曜石黑的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静静地照着卧室中央的大床。
肖时光仰面躺在床上,而柳白茶正坐在床边,低着头,伸手去扒他身上的衣服。
柳白茶掀起肖时光的T恤下摆,顺着皮肤向上褪。冷白的腰身露了出来,连带着那上面线条流畅的腹肌也一并映入眼帘。
他莫名有点心虚,咽了咽口水,微微移开视线。
手腕突然被牢牢攥住。柳白茶一惊,直直对上肖时光的眼眸。
那双好看的眸子依然黑沉沉的,眼底的情绪闪烁不定。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肖时光喑哑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柳白茶愣了愣,有些生硬地咳了咳,别过脸道:“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处理伤口?”
肖时光眸光微动,默默松开手。
柳白茶三下五除二就褪下那件T恤,接着,他把手勾进肖时光的短裤裤腰里。正准备往下拉时,他瞄了一眼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肖时光,犹豫了一下,把手抽出来,只把裤腿向上挽了挽。
“裤子怎么不脱?”肖时光幽幽地问。
柳白茶:“……裤子不用脱。”
“为什么?”肖时光似乎有点失望。
柳白茶:“……我说不用就不用。”
肖时光没再说话。
柳白茶镇定一下心神,把视线重新投到面前那具身体上。
肖时光身上的伤很多。且不说遍布全身的淤青,光是开放性伤口就十几处。那些伤口长短不一,暗红色的血迹晕散在周围,创面上还粘着沙粒和灰尘。
“可能会有点疼。”柳白茶缓声说,接着从药盒里取出酒精棉球,俯下身,轻轻擦拭那些伤口。
棉絮轻柔地扫下伤口上的泥土,原本干涸的血迹也被酒精溶解,浸到雪白的棉球上,留下红褐色的痕迹。
柳白茶的动作很轻很慢,因此当他处理完全部的伤口,脖颈都有些酸疼。
“好了。”他抬起头捏捏后颈,收好床上的东西,把药盒摆到床头柜上,转身准备离开。“你休息吧,我走了。”
“白茶!”就在他正打算向卧室门口走去时,肖时光叫住了他。“我有话想和你说。”
柳白茶有些意外。以肖时光这些天的回避态度,他以为肖时光不会主动对他解释什么。
至少今晚不会。
但略加思索后,他还是停下脚步,又坐回肖时光身边,看着他淡淡道:“你说吧。”
肖时光此刻已经改变躺卧的姿势,倚靠在床头。他眸色幽深地盯着柳白茶,良久,嗓音沙哑地开口:“对不起。”
他沉声缓缓道:“最初接近你,确实是我动机不纯,只是受征服欲的驱使,才有意去接近你……”
他顿了顿,眸光微澜:“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自己已经背离了初衷。我总是会想起你,看见你和其他男人说话,心里就很不舒服。即便是有意减少和你见面,也并没有什么用……”
见柳白茶抿着唇不接话,他言辞恳切道:“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
柳白茶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然后呢?”
肖时光怔愣一下,一时不知道柳白茶说的【知道了】具体指的是哪句话。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然后什么?”
柳白茶深呼一口气,眉头深深蹙起。
他原本不想在这种情景下逼问肖时光的。可现在,避重就轻的肖时光让他莫名有些窝火。
他憋了太多天了,因此,他决定今晚一定要问清楚。
“听说你要联姻,是怎么回事?”柳白茶主动提起这件事。
肖时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随意,不在意地说:“那只是我爸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柳白茶嗤笑一声。“一时兴起要你联姻,顺便把徐州家搞垮?”
“肖时光。”柳白茶强忍着怒意。“我已经从宋曦那里听说了,是你主动提出以搞垮徐家为条件,才接受联姻的。”
肖时光闻言一愣,眼神有些飘忽。他垂下眼帘,思量半刻后轻声道:“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所以呢?”柳白茶声音有点激动。“所以你就为了一个人渣,随随便便把自己后半生搭进去了?!”
肖时光一时有些失语,愣愣地看着柳白茶。稍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噗”地一声笑出来:“白茶,你误会了。”
“……”
『误会。』
『又是误会。』
『为什么和肖时光在一起,总是有那么多误会?』
……
“什么意思?”柳白茶听到自己问。
“我只是单纯地利用姜家除掉徐家,才不会傻到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虽说是我亲口答应的联姻,但要是女方不同意,那他们也无计可施。”肖时光狡黠地眨眨眼。
柳白茶怔怔地看向肖时光,脑内反复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良久,他终于反应过来:“所以,宋曦是……”
“没错。”肖时光弯唇笑道。“我当然知道宋曦和姜颜的关系,所以故意放风让她知道此事。她自然会联想到,我是为了你才忍辱负重同意入赘姜家的,也自然会把这一想法告诉姜颜。”
他看着柳白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姜家和肖家可以光明正大地算计我,我当然也可以反过来算计他们。”
肖时光弯着眼角,无所谓地轻声笑道:“这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柳白茶瞳孔微微张大,错愕地盯着肖时光。
所以说,联姻也好,宋曦来找自己也好,甚至于自己那时的反应也好,都是肖时光一早算好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徐州从学校里彻底消失?
柳白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明明知道肖时光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自己,自己理应心怀感激地接受才对。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像被困在深山中,饥寒交加时发现的一间小木屋。里面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温暖又舒适。
可你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你放心,”肖时光俯过来,双手托捧住柳白茶失神的脸,认真地说。
他眼睛亮亮的,就像一只殷切邀功的小狗。“联姻这件事已经黄了,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的。”
柳白茶恍惚地看着那张美丽的脸。虽然那上面斑驳着淤伤,但却增添了些让人心生怜爱的破碎感,看起来更具诱惑性。
此刻,那张脸上正带着笑意,缓缓向自己凑近。
有一瞬间,柳白茶心软了。
他感受着肖时光手掌的温热,鼻息之间全是肖时光身上的味道。
他突然很怀念这种感觉。
『想不通的事,要不就不想了吧。』脑内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他有些飘忽地凝视着肖时光,慢慢合上双眼。
见柳白茶脸上的表情逐渐柔软下来,含着水汽的双眼微阖,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肖时光勾勾唇,俯脸缓缓贴下……
颈边突然一凉。肖时光微微蹙眉,睁眼发现是柳白茶的手抚在自己的颈窝处。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慢慢顺着皮肤的肌理下滑,冰凉的触感游移在裸..露的肌肤上,让被轻轻掠过的地方瞬间变得火热。
身上像是被点燃了,一股热意倏然升腾起来,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肖时光垂眸注视着柳白茶,按着他的后颈就要贴身吻下。
这时,他听到柳白茶的嘴里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这里也是……还有这里……”
“白茶,你在说什么呢?”肖时光停下动作,看着他疑惑地问。
“肖时光。”柳白茶抬起低垂的双眸,淡淡道:“你身上很多伤都不是今晚留下的。”
肖时光眸光微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喑哑地笑笑,故作轻松道:“我耍了姜家,受到些报复也是正常的。那些伤已经快好了,不要紧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柳白茶弯起手肘,慢慢抵开肖时光的肩膀,而后抬眸蹙眉道:“你怎么确定姜颜一定会反对这门婚事?她本来就不喜欢男人,你究竟是因为谁而联姻,她未必会在意。”
看着沉默不语的肖时光,柳白茶深吸一口气:“说白了,你其实是在赌。赌赢了正好,赌输了毁掉人生,你也不在乎。对吗?”他颤抖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空气陷入沉默。
肖时光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松开柳白茶,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面无表情地问:“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柳白茶一怔。
肖时光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徐州已经退学了,他再也不会骚扰你了。我也已经说了,这次失败的联姻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
他直直地盯着柳白茶,语气冰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
“难道一定要我亲口承认自己是个有自毁倾向的变..态,你才开心是吗?”
柳白茶呆呆地看着肖时光。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喃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肖时光依旧咄咄逼人。“我费尽心机只为了帮你,到头来还得为此而道歉是吗?”
柳白茶迷茫地看着肖时光,琥珀色的瞳仁漫上一层水雾,随着耳边的逼问声而愈发浓重。
他呼吸逐渐急促,肺部却无法充分吸入空气。就仿佛有一团浊气堵在喉咙深处,叫他焦躁难忍。
终于,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嘶哑着嗓子吼道:“肖时光,你觉得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帮我,我就必须对你感激涕零是吗?你费尽心机谋划这件事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得知真相后的感受吗?!”
吼完这些话,柳白茶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些天来胸中积压的怨怒终于发泄了出来,可他却并不觉得痛快。
他泪眼朦胧地瞪视着肖时光,却发现后者依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门口,摔门而去。
*
下了公交车,柳白茶气冲冲地往家的方向大步走着。他反复回想起刚才的对话,越想越生气。
『莫名其妙。』
『简直是不可理喻!』
『怎么会有这么独断专行的人?!』
他太过气愤,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沿着巷道向前走。以至于走到出租屋前,他才意识不对劲。
一股明显的焦糊味直冲鼻腔。
他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
那栋他所居住的二层楼房似乎发生了火灾,墙壁被烧得黑糊。可能是消防队已经来过了,楼房四周拉着黄色警戒线。门窗开着,往里看是黑洞洞的一片。借着月光,隐隐能看到里面被燃烧殆尽的各种物品残骸。
柳白茶呆滞地站在门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半晌,他抬起手臂,僵硬地掏出衣兜里的手机,发现里面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一通是宋复尘打来的,剩下的来电人都是房东。
他颤抖着给房东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房东愤怒的吼叫声:“你他妈怎么才接电话?!”
“房子……是怎么回事?”柳白茶的声音抖得厉害。
“你还有脸问?”房东像是被气笑了。“你他妈把空气清新剂放在窗台上,阳光直射罐压升高,直接炸了!”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让柳白茶大脑嗡的一声陷入空白。一片空蒙之间,他恍惚回忆起,自己昨晚随手将用过的空气清新剂放在了窗台上。
他听不清电话那端的辱骂声,只听到最后房东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鉴定机构已经在评估财产损失了,到时候你全额赔偿,一分钱别想少。”
……
两周后。
咖啡店已经歇业,柳白茶却依然留在店内。火灾事故后,他这些天一直住在店里。
此刻他坐在窗边的卡座里,呆呆地隔着玻璃窗向外面看去。
店内关着灯,桌上摆放的手机屏幕亮着,在暗色中发出幽幽的光。微信对话框打开着,里面的最新消息是房东发来的。
【赔偿数额已经确定了,20万。】
【看在你是学生的份上,宽限你两年内还清。】
咖啡店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虽然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但外面的街道却依然热闹。霓虹灯掺杂着悠扬悦耳的音乐声,让这座城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具魅力。
不远处的商场大厦门口,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进出。他们手捧奶茶,衣着时髦,步伐轻快地谈笑着。
路边排列着很多餐车,里面售卖着各种风味小吃。街角里,卖烧烤的摊贩故意摇着扇子,把烤肉的香味顺着风扬散出去。
柳白茶端坐在桌前,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象。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遍体生寒。
不知过了多久,身形单薄的青年在黑暗中站起身,拖着僵硬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
凌晨一点半,睡梦中的肖时光突然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弯着胳膊在枕下摸索出手机,举到脸前,眼睛聚焦几次,才看清来电人的名字。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肖时光眉峰微蹙:“白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说我挂了。”他有点生气,语气变得不耐。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就好像这通电话本就不是柳白茶打来的。
肖时光深呼一口气,不假思索地挂断电话,而后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眠。可被这一通没来由的电话搅扰,困意已然消散大半。不管再怎么努力,他都睡不着了。
所以他干脆放弃,打算睁着眼在床上躺到早晨。
深夜的卧室很是静谧,轻柔的夜风将纱帘拂进窗,地板上的月影忽明忽暗。
肖时光平躺在床上,感受着习习微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这时,他回想起刚才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蓦地觉出有哪里不对。
室外的风并不大,可方才通过听筒,他分明听到了呼啸的风声。
前两天和沈延城他们在一起时,他听说了柳白茶最近在咖啡店里住的事。咖啡店离他家并不远,所以风向和风速应该没多大差别才对。
那刚才的风声该如何解释呢?
肖时光心里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只有一种可能。
柳白茶在楼顶。
肖时光呼吸有些紊乱。他慌乱地找出手机,给柳白茶回拨过去,却并没有接通。
他想都不想就起身下床,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冲出家门。
……
开着车,肖时光稍微冷静了一些。短暂的思考后,他目标明确地朝咖啡店的方向开去。
咖啡店所在的写字楼一共有四个入口,但每个入口的大门都用铁链紧紧锁着,从外面根本无法打开。
肖时光开着车绕楼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停在咖啡店门口。
他尝试推动咖啡店的玻璃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沉吟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刚才从车上拿出的消防锤……
跨过一地的碎玻璃,肖时光直接走了进去。
店里很黑,静悄悄的。他试探着叫了几声柳白茶的名字。确认无人应答后,他径直向后厨走去。
正如他所料,后厨的角落里,隐藏着一段向上的楼梯。
……
肖时光大步迈过一节节台阶。
幽寂的楼梯间只有凌乱的脚步声,以及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在潮重阴湿的密闭空间里激起一阵阵空洞的回音。
头顶的感应灯间次亮起,昏黄暗沉,冥冥中似乎暗喻着不详。
八层的楼梯,肖时光平时若真爬起来并不十分费力。可现在,他却感觉如蜀道般艰阻难行。
他步子太急,以至于好几次差点踩空摔下去。随着脚下动作的慌张无序,他的心也跟着狠狠揪在一起。
虽然刚才绕楼一圈并没有发现楼下有什么异样,可他现在还是心慌得厉害。
后悔与愧疚如涨潮的海水,推起一层比一层高的骇浪,将他的整颗心慢慢吞噬。
阵阵窒息中,他无法抑制地想起柳白茶的脸。
……
【好想触碰。】
……
【要是今晚找不到他,该怎么办?】
……
【不会的。】
【不会的。】
肖时光用力摇摇头,驱散心中疯狂涌动的不安。
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过去,肖时光终于到了顶楼,握上了天台冰凉的门把手。
方才那么急切,现在他却不敢开门了。
因为他生怕,迎接自己的是空无一人的天台,以及楼下如鬼魅般传来的警笛声。
【不会的。】
【他会没事的。】
【一定。】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而入。
……
眼前一片空旷,唯有风声肆虐。
“白茶……”
“白茶……”
“白茶,你在吗?”
肖时光僵硬地迈腿踏上天台。他一边四下搜寻,一边哑着嗓子呼喊柳白茶的名字。他喉咙发紧,喊出的声音抖得厉害。
没有回应。
天台上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柳白茶不在这里。
风不断鼓进他的睡衣领口,数度迎面疾扑而来,把他的头发吹成各种凌乱的形状,最后只在耳边留下戏谑般的尖细笑声。
像是被按着脖子浸入水中,此刻他感到无法呼吸。
肖时光浑身冰冷,鸡皮疙瘩顺着脊背一路攀缘而上。
他想起什么,红了眼,发疯般扑向天台边缘,扒着边台探出上身,伸长脖子朝楼下张望……
……
……
“肖时光……?”
脑中的弦近乎崩断的前一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肖时光大脑停滞一瞬,而后麻木地转过身看去。
柳白茶就站在肖时光身后不远处,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宋复尘: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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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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