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相比起来尤为不同,相对来说更加完整,上方对着的屋檐只挂了零星的几根白布条,周围静的可怕,风一吹动,格外阴冷。
洛楚宜拧着眉看着那门上的封条,语气冷道。
“退开,周围五十步以内不要留人。”
那门内气息不对,也不知这小老头能不能感受出来。
那长老脸上虽是诧异,但也依言照做,像洛楚宜这样的人,脾气古怪一些也是正常的。但洛楚宜身边的随从并不那么想,她自小服侍洛楚宜,心知她此时正是虚弱之时。
“大人,如此危险,不如让我留下来吧。”
于瑾夏是狼妖,战斗力自不必说,动作迅捷,在危急关头也是一个厚实的肉垫。
“不至于,她伤不到我。”
说是这么说,但是刀子插进心脏里还是很疼的,纵是不死之身。也不是说不怕疼,只是,此时不想被他人打扰罢了。
“好,若有危险,请您急召。”
贴身护卫的作用就是一次性的闪现,不管身处何地,一召即回。
洛楚宜将所有人支开,才伸手揭开门上的封条,一道金光乍现,一道屏障轻薄地覆盖了整间屋子。
木门轻开,露出里面呈放着的木棺。这到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这木棺的模样实在眼熟。
洛楚宜又皱眉,心中的烦躁感空前强烈,她强装镇定,清理了自己的思绪,才勉强将身上波动的气息压制下去。
木棺未封,抬眼,见到了那一副清丽的容颜。池清絮的长相一直都很合她胃口,她承认,这人毕竟是自己精挑细选的。
她伸出手,抚摸对方脖颈上暴起的红痕。
碰触即成,身下的人猛地睁开眼,但似未回神,漆黑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可身上的气息却如烈火灼烧。
地界俱是修道之人,道士乃是普通人类,修习道法以强健体魄,故而这类人身上的气息多是清冽干净的,总之不会像池清絮这般混浊。紧接着那黑色的瞳孔缓慢漫上血色,变得通体赤红,几欲滴血。
洛楚宜敏锐感知变化,震惊之色仍未平复,便飞身跳开,那木棺果然在池清絮坐起来的一瞬间炸裂,木屑飞的到处都是。洛楚宜摇摇头,伸手为自己展开了一道结界,抵开了乱飞的碎片。
身在中心的池清絮就不一样了,这样的行为似乎自发于本身,她并未做任何阻挡,那木屑就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又在片刻之中恢复原状,那张秀气的脸仍是一如既往的白皙。
池清絮扭头看着洛楚宜,动作十分僵硬,像是一只被操纵了的木偶人。然后一掌拍碎了身下唯一幸存的木板,借着那冲击反向着洛楚宜而来。
洛楚宜没想躲,看着她从身下掏出了一把匕首。猩红的瞳孔里毫无怜惜之意,闪着凶光,浑身俱是奇异的气息。
洛楚宜眉心紧蹙,她用神法迷惑对方,难以置信的又探查了一番。
竟是狻猊之力。
那便也怪不得她抵御不住了。
狻猊乃古籍上记载的神兽,但生性纯良不好争斗,当年征讨饕餮之时,它亦曾以命相助,神兽数量稀少,不该存有子嗣,它的血脉更不该存在于一个凡人身上,先不论凡人的身体是否能承受住这上古之力,便是能,这反噬之苦也让人生不如死。
那血气在挣脱迷惑神法之后越盛,似乎是惹恼了她,池清絮提起匕首就是一刺,洛楚宜没躲。
却在疼痛的一瞬看清了对方眸中血色退散的一幕,那一刀并未刺中心脏,插在肋骨间,震碎了几根,血迹漫出,溢散出的神力将池清絮包裹,抚慰了心绪。
洛楚宜则是早已习惯,这吞心蚀骨之痛,倒能换来对方思绪清明,有时也容易招致祸患。
方才那一番动静不小,早有人冲破结界闯了进来。于瑾夏首当其冲,抽出佩剑就要将池清絮杀之后快。
“住手。”
仍被池清絮压在身下的洛楚宜出言阻止,起身,用仙索将池清絮捆绑起来,期间,池清絮都并未做丝毫抵抗。
那长老见此情此景,只是头冒虚汗,池清絮乃他座下子弟,本该是具死尸,如今伤了判官不说,这判官若是心情不佳,降下罪责,那他们竹峰也该是完了。
“大人,这孽畜便交由我处置吧,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孽畜?”
洛楚宜反复咀嚼了这两个字,转身笑了。判官大人墨发下的昳丽容颜令人心惊,不知年岁几何,看着总比长老要年轻的多。本就是个行事不定的主,如今笑起来,瘆人得很。
长老不敢直视,只低着头,不再发话了。
“她既是你门下弟子,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妖兽之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得到,何况冷静下来的池清絮早已是个凡人模样了。
长老也未作他想。
“这,平日里我只负责管理门派事务,并不同弟子住在一块,您若是想知道,恐怕得问她的师父。”
“人呢?”
“这……她师父外出云游,如今,我也联系不上。”
竹峰建立时间较短,这长老不过是从一众高阶道士之中选出来的冤大头罢了,他与池清絮的师父平级,谁也管不住谁。
“继续找,这人我要带走。”
洛楚宜瞥了一眼被于瑾夏扣押的池清絮,女人头低低垂着,看起来是已经昏了过去。
洛楚宜毕竟受了点伤,一行人迅速摆驾回到天宫。池清絮被收押入刑狱阁,由专人看守,洛楚宜自己回冰凌阁睡觉去了。
她吃下一枚灵果,就着那冰凉感沉入梦境。再次窥见那前尘之景,处在特殊时期的她本就思绪混乱,如今入了梦也是麻木。
梦里的景象是怀集山,本该郁郁葱葱的地方,又是在凡间的春天,竟是一派荒芜景象。这种灰败并非自然而成,细看也能看出这并非烧山能够做到的。准确来说,像是这整一块的区域的生机都在一瞬之间全部被吸干净了,凋零的植物连渣都不剩,脚下的土地皲裂,似乎还能隐约感知到地底的震动。
这一看,似乎又是饕餮所为。
当时洛楚宜十分头疼,站在旁边的沈宥汐也是秀眉紧蹙,两人站在土地上不发一言。
当年众神讨伐凶兽,四处民不聊生,此等情形皆拜饕餮所赐,饕餮生性贪婪,但幸亏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喜好躲躲藏藏,这才被众神寻到踪迹,将它和它手下的子民一网打尽。
这东西早该灰飞烟灭了才是。
大战一晃过去这么多年,民间也安逸下来,于是神明将职权交由众生执掌,自己飞升天界享清福去了。
之后的记忆模糊,洛楚宜又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白袍侍女见她苏醒,忙端上茶水。
“大人,于侍官求见。”
她一连睡了两日,总算度过了那段苦难日子,身上也舒服了不少,萦绕身侧的气息收敛,淡去了。身边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于瑾夏进来,见她在悠闲喝茶。
“大人,天宫事务堆积,诸位宫主的请求已经快堆出殿外了。”
洛楚宜眯了眯眼,一挥手,一整摞折子就这么堆在了眼前,将自己和于瑾夏之间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她心中莫名,从最上端抽出一本,看了一眼,丢到一边,又看了一本,如是重复十几次……
“那群老东西是不是不想活了,找骂是吗?”
于瑾夏料想如此,挥手将四散的折子整理好。
“凡间这些破事也要我做主,要他们干什么用的?”
“我替您回绝?”
于瑾夏试探性问了问。
“让砚书台的人好好分一分再给我,那些涉及凡间门派琐事的全部给我打回去。”
洛楚宜缓了口气,又问。
“你呢,你总不会是专门来催我收垃圾的吧。”
那一堆折子被于瑾夏交付给白袍侍女,退回砚书台去了。
洛楚宜毕竟年轻,底下这帮宫主俱是先前辅佐上任判官的旧人,此番是故意给她找麻烦呢。
“大人,您睡了两天,池清絮被带回来一天,一共三天,她,一直没有进食。我看她只是凡人之身,便特地来问问您。”
洛楚宜装作不在意的捏着茶杯喝了一口。
“不愿意吃饭?”
呵,被我抓了就这么不爽吗?
“不是,她一直没醒,我想或许是刑狱阁的条件不大好。”
刑狱阁,都用来关犯人了,条件能有多好,但随便把人接出来恐生变数,那些宫主就盼着她出错呢。
池清絮,真是一直都这么麻烦的女人。
“我去看看她。”
刑狱阁的大门层层叠叠,铁笼子一个套着一个,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中逃出生天,位置背对太阳直射的位置,加上铁器森寒,自然阴冷。
洛楚宜来的少,看着这环境也下意识紧蹙眉头。
当天她回来的时候身体状况不佳,便也只是随意嘱咐了一句。刑狱阁的人向来死板,近年宫主换了人之后,被那人带着,下面的人更是不懂得变通了。只知道盛着一副死命的忠心,见判官受了伤,自然就把伤及她的人关押在了最深层。
深层不知道从哪吹来刺骨的寒风,一汪寒潭隐在最里面,水声清脆。寒潭中间有一块突出的巨石,池清絮就被缚着铁索拴在那里,这时候已经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洛楚宜长出一口气,眼神复杂了一瞬,回神过来不知道该骂谁。
她无奈挥挥衣袖,自己飞上正中的巨石,俯身查看池清絮的情况。
池清絮双臂反折扣在身后,青丝垂落,还带着点阴冷的潮湿。一双眸子紧闭着,眼皮上还落了点冰霜,整个人看起来就不像还活着的样子。
“我让你们把她关起来,不是想让你们把她弄死。”
洛楚宜终于耐不住,这话听上去没什么心情起伏,但她心里已经快气死了,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于瑾夏瞥了她一眼,默默的跟在身后,一路跟着。洛楚宜风风火火地抱着人回到冰凌阁。
冰凌阁气候湿冷,为了平日让她静心,如今却对池清絮来说有些过分严苛。
洛楚宜盯着昏迷的人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别的。
“之前那个房间……”
于瑾夏立马接话。
“收拾干净了。”
呵。
“你什么时候学会揣测我的心思了。”
还被猜中了。
“我只是想您会用得上。”
洛楚宜没再多说,于瑾夏识趣不做电灯泡,自己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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