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舟忘了自己是怎么把车开进的医院,又是怎么火急火燎地冲进大门往外科室跑,速度连南秦都跟不上。
科室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有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有一些看病的病人,把科室的门围堵得水泄不通,一些吵架的声音从人群中间传递出来,听起来似乎很激烈。
陆平舟用力扒拉开面前的人墙,涌到最前端,正好看见安保把一个男人强制压在墙壁上,而那个男人手里还死死地捏着一个带着血迹的刀片。
旁边站着的是包括杨子希在内的几个医生,看样子都惊魂未定。
“庸医!庸医!你们治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那个男人情绪非常激动,双目赤红,嘴里骂个不停。
杨子希还在义正言辞地解释:“这根本不是我们医院的问题,你的孩子送来的时候已经是重症了,手术前签过病危通知书和各种免责书,我们不能确保手术百分之百成功,这些都是提前通知过你的,你怎么能伤害我们医院的医生呢?”
“放屁!就是你们医院的问题!没有能力操什么刀!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们血偿!”
男人力大如牛,两个保安都差点没摁住。
杨子希不想和他废话,催促旁边的人:“怎么警察还没到,南乔被割伤了,这事就没那简单了。”
听到南乔两个字,陆平舟脑子瞬间发懵,猛地冲上去抓住杨子希问:“南乔怎么样了?他在哪?”
杨子希刚刚经历猝不及防的医闹事件,又被突然冒出来的陆平舟吓了一跳,三魂都快丢了两魂。
“陆总你别急,南乔在治疗室,他……”
陆平舟来不及听完后面的话,掉头就往治疗室跑。
他脸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尽管三十多度的天气,依旧感觉到手指冰凉。
深切的恐惧蔓延上心头,面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导致他呼吸急促,脚步都变得不稳。
急匆匆赶到治疗室门口,被两个护士拦住了。
“里面有人,你……”
陆平舟仿佛当听不见,一把就将人推开闯了进去。
“南乔!”
声音打破了治疗室的寂静,消毒水的味道无比刺鼻,使得陆平舟的大脑有了片刻清醒,眼神聚焦在面前完好无缺的医生身上。
南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旁边一个护士正在往他手腕上缠纱布,听到声音的他很快扭过头盯着门口的陆平舟。
陆平舟三两步跨过去掰着对方的脑袋,左看看又看看,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让南乔愣了愣,瞟了瞟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护士,微微挣扎着偏过头:“你做什么?”
陆平舟憋了一路的恐慌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激动地说:“你说做什么?听杨主任说你被病人家属割伤了,我心脏都快停掉了好不好?你说说你,我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出事了?快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南乔盯着他紧张的表情好一会儿,不由得笑了出来,旁边的护士非常识趣,包扎完以后就出去了,留下两个人独处。
听着对方清亮的笑声,陆平舟更气了,伸出手直接捏上医生咧开的嘴,迫使对方半张着,故作冷峻:“你还好意思笑,赶紧回答我,伤得重不重?”
南乔仰着脑袋看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纱布,被捏着的嘴含糊不清地解释:“没事,我躲得快,被割到了手腕,伤口不深,不影响以后拿手术刀。”
陆平舟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医生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就涌了上来。
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原来这个医生在自己心里已经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曾经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无法再做到坐怀不乱了。
白冉说的对,他有软肋了,这对于想要东山再起的他来说,真的很不妙。
两个人没有说话,对视的眼神却如此微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直到门口轻微的脚步声才把两个人从那种气氛中拉回来。
南秦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南乔手腕上的伤口,雪白的纱布微微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秦姐。”南乔忽地站起来,为了不让她担心,赶紧提前解释,“你放心,我没事。”
可是南秦的表情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恐惧,她的身子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中显得摇晃不定。
这时杨子希处理完事情以后急匆匆走到了治疗室来通知南乔:“那个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一会儿你也得去一下警察局做一下口供,刚刚跟这个家属聊了会儿,这事还是有一些蹊跷。”
陆平舟不解:“什么意思?难道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医闹事件?”
杨子希敛了眉,深沉而又严肃地摇头:“刚刚对质的时候,我发现他对他自己孩子的事一无所知,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说错,警察初步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医闹。”
这话一出,南秦突然就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猛地颤抖了一下,脚步一软,勉强扶着门框才能站立。
她的脑子里开始不断地播放陆子安在警察局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很快就会来签谅解书了。
那个势在必得的模样,那个自信的微笑,种种行为都在告诉她——
他们会用南乔来逼迫她。
太阳渐渐落下,一层金粉撒在地平线上,高温随着太阳的落下渐渐消淡。
南秦茫然无措地跟着陆平舟和南乔从医院出来,眼神都无法聚焦。
陆平舟坐上驾驶位,探出个脑袋对她说:“秦姐,你现在医院待着吧,我陪南医生去警察局,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南秦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依旧站在原地,直到陆平舟他们离开,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等他们一走,南秦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优雅从容。
“小秦,上来聊聊。”
南秦几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僵直了身子,顿感毛骨悚然。
可是她知道她没有选择,飒爽豪迈的她终究是被一层渔网罩住了,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
她漠然地回头,坐上了陆潇洋的车,直视着前方。
“我签。”
干净利落,不需要任何委婉的话。
陆潇洋扶了扶金色眼镜框,后视镜里映衬着他的满面风光,他很开心这个女人终于想通了,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小秦,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只是性格尖锐了一些,倘若能好好跟我配合,我当然不会为难你,南乔比起你来,性格更像他的妈妈一些,我也很喜欢他,你放心,我会把你们两个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听着这些表面温柔实际上却毛骨悚然的话,南秦只觉得恶心,反胃,她带着仇恨般的眼神瞪视着他。
“陆潇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动我弟弟!”
陆潇洋温柔一笑,努力安抚她:“好好好,你听话的话当然不会动,这次就是个意外,其实我没想着让人割伤他的手腕,毕竟是一个医生,要真伤到手腕经脉什么的,未来前途不就毁了吗?”
南秦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陆潇洋紧接着就来了一句。
“我原本的目标是他的脖子。”
南秦忽然身体紧绷,剧烈颤抖起来,外面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车里的她,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面临着什么样的痛苦。
她的羽翼终于被折断了,曾经雷厉风行的女人如同一张撕碎的纸片,风一吹就没了。
眼泪因为恐惧往下掉,无法抑制,她扯住陆潇洋的衣袖,近乎哀求。
“我签,我签,不要伤害我弟弟,我只有他了,我的人生只有他了,我不能失去南乔,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再伤害我的南乔了!”
陆潇洋看着她的眼泪,连个笑容都没有。
只是有一瞬间,面前的人似乎和曾经那个女人的脸交叠,也是那样令人心碎的眼泪,苦苦哀求。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
落日彻底被城市的天际线所埋没,所有的金辉被强硬地收回了光亮,只留下了黑暗。
*
陆平舟和南乔在警察局处理完了所有的事。
也是奇怪,在医院的时候这个家属还言辞激烈,指责医院,但是到了警察局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马上认了自己的罪行,还向南乔低头道歉,接受所有的判决,好像那个医闹的人不是他一样。
所以这事只能这样作罢,后面的事全交由警察处理了。
陆平舟走在前,南乔走在后,路灯把他们的影子照得很长。
陆平舟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总是觉得惶惶不安,回头看了看南乔,这人似乎也跟他有着一样的心情。
“南医生,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南乔紧抿双唇,眼眸中透露着一丝疑虑:“哪里不对劲?”
陆平舟盯着他好一会儿,却说不上来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南乔认为是陆平舟过于担心自己,所以上前两步握住了他的手,神态自若:“陆平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表面那样快乐。”
这句话就像开关,打破了陆平舟这段时间以来坚强的外壳。
是的,他不快乐,一点都不。
不仅如此,还放任自己继续消沉,总是逃避现实,不承认自己已经不是陆总,不承认曾经最好的兄弟背叛了自己,不承认现在的自己还需要依靠南乔才可以生活得下去。
如果没有见过光明,又怎么会恐惧黑暗,如果他一直都是当初那个混子,他也不会自怨自艾,抱怨命运不公。
他很讨厌自己的无能,曾经光鲜亮丽时,只要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得到,呼风唤雨,把别人玩的团团转,可是现在呢,他就像个路人甲,每天跟着东奔西走,却起不了一点作用。
赚钱赚不了,还让自己最爱的两个人总是陷入危险,他很想做些什么,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自觉垂了头,像个受了伤的兔子,朝着南乔靠近,将下巴埋在他的肩膀上,好像是变傻的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他总是不自觉把南乔当成自己坚实的壁垒,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脆弱。
“南医生,你不会觉得我在吃软饭吧?”
不安分的手还搂着对方的腰,上下摩擦,一点不顾及周围路人的眼光。
南乔被他的话打乱了节奏,觉得奇怪:“吃什么软饭,我又不是女的,这话真奇怪。”
陆平舟至真至诚,偏着脑袋说:“可是你已经是下面那个了,我现在确实有点像吃软饭。”
“你……”南乔憋红了脸,“少一遍遍提醒我行不行?得瑟什么?”
他推开陆平舟,自顾自往车那边走,陆平舟赖病犯了,跟在屁股后面喋喋不休:“你最近脾气怎么那么大啊,说不到两句就生气,我说的也是事实嘛。”
南乔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刚想拉过安全带就被一只爪子把住了手。
陆平舟一只手撑着车顶,另一只手从抓住对方的手腕渐渐变成把住对方的肩,左看看右看看,竟然直接将整个身子探进来,摁着医生亲了一口。
甜腻温热的气息串流在彼此的鼻间,久经不散,沉重的身体让南乔差点喘不过气,只能一边轻微地挣扎一边含糊不清地骂:“这是……大街上……”
陆平舟也没想着怎么着,就是这瞬间感觉来了,亲一口解解馋,结果越亲越上头,手不自觉地摸到对方衣服里去了。
真操蛋啊,自从跟这个医生在一起后,陆平舟感觉自己就像个猛虎一样,时时刻刻都想要,好不容易给对方磨成下位了,最近又总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堵得两个人压根没心思想这个。
现在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索性做下去吧。
陆平舟吻了一会儿就把医生拉了出来,往后座塞,关上车门就打算解裤子。
南乔没想到他来真的,虽然自己也有点想要,但是理智还是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行,太疯狂了,所以赶紧摁住陆平舟的手:“你别发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起码也要……”
他咬了咬牙,眼神飘忽不定。
“回去再做吧。”
陆平舟见这小医生唇红齿白的样儿,真是够欠的,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扑上去啃。
结果啃着啃着,那电话又响起来了。
陆平舟掏手机按了接听键夹在肩上,手上动作却不停,一边胡乱摸索着医生的衣服,一边喘着粗气回应:“现在下班时间不搬尸,有事找医院姓王的那老头儿。”
说完他就要挂,结果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让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狗蛋,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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